第11章
  朱序回忆了下:“你好像每次都会这么问。”他们统共见过三次面,他也问了她三次。
  “或许可以帮你脱离目前困境。”
  朱序没当真,仍将他当做倾诉对象:“那恐怕只剩离婚了。”
  贺砚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深夜易冲动,自控力会下降,待事及人可能掺杂太多感性成分,所以贺砚舟一般很少在晚上处理重要事情或做决定。
  这与帮她换车胎和指路完全不同,插手别人的家事,绝不是他处事作风。
  她是他年少时的心动喜欢,可时间能够冲淡一切,纵使目前对她重新燃起某种难言情愫,也不足以违背原则。
  可能明天会质疑此刻做法,但他没给自己整理情绪的余地:“我会帮你。”
  朱序只笑了笑,依旧当他是在安慰。
  又吹会儿冷风,朱序心情奇迹般复原不少。
  她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转头看着贺砚舟说:“其实我刚才没想往下跳,只是好奇这桥到江面有多高,探头看看而已。”
  贺砚舟挑眉。
  “不过同样要谢你救了我。”朱序摊开掌心,那颗奶糖已经沾了她的温度,微微变软:“原来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谢谢你的糖。”
  贺砚舟一笑,“不如谢我小侄女。”
  朱序不解。
  贺砚舟从她掌心拿来那颗奶糖:“我堂哥家的小公主,今年三岁,这糖是她藏我兜里的,要我帮忙保存。”他看向她:“猜你吃完药,或许想吃点甜的。”
  朱序蓦然一怔。
  他低垂眉眼,慢慢剥开外面那层印着卡通图案的糖衣:“她还告诉我,糖要含着吃,才会甜得更久些。”
  朱序看着他动作,那双手很大且骨节分明,许是在外面待的久了,皮肤呈现斑点红色,关节处尤其。
  “你试试。”奶糖白白胖胖,被他捏在指间,递到她眼前。
  朱序下意识接过来:“试什么?”
  “含着吃。”
  朱序照做,没多久,甜丝丝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开,她略感舒畅,惊奇这糖竟真有疗愈心情的作用。一时后怕自己怎有轻生想法。她死不如他去死。
  朱序转过头:“你小侄女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帮我谢谢她。”
  她一边脸颊鼓鼓的,虽笑意不浓,但舒展的表情已不见郁色,恢复些许生机,不似晚间初见时那般破碎轻飘。
  昏黄光线下,她真的很漂亮。
  贺砚舟看着她,说好。
  时间很晚了,没多逗留。
  贺砚舟提议先把她送回住处。
  朱序也没多加推辞,桥上很难叫车,她已无余力再折腾。
  跟着他上车坐在后座,空间缩小,才觉出身边人的强大气场,也忽然意识到他倾听者的身份到此结束。
  她略感拘谨,好在他问过她地址,交代郑治两句,便靠着椅背合上眼。
  车中无比安静。
  朱序很疲惫,却还规矩坐着,那颗奶糖已经很小一粒,唇齿间仍有醇厚的甜味存留。
  /
  梁海阳从医院出来,打车回家,内心仍愤愤不得纾解。
  他在楼下便利店里买了两罐啤酒,站在窗口的餐台前面,一口气全喝光。当冰凉液体缓缓滑入喉咙,才浇熄他满腔怒火。
  可能是喝了凉酒,晚上又没吃多少东西,他半夜胃疼,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得已开灯满屋子翻胃药,从前这些东西都是朱序收纳,要什么只管问她。他客厅书房找了个遍,又回到卧室,去翻另一边的床头柜。
  拉开下面抽屉,是一些票据和零碎物品,扒拉两下,倒是有个黄色药盒。
  梁海阳拿起来看,上面正中写着左炔诺孕酮炔雌醚片,下一行有长效口服避孕药的字样。
  他反应两秒,突然血冲头顶。
  曾想通过孕育生命的方式改善两人之间关系,想来可笑,竟是朱序偷偷避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一把将那药盒捏扁,起身穿衣往外走,想要立刻撕碎她。
  梁海阳打车到西郊住处,任他怎样砸门,里面半点回应都没有。
  折腾许久,噪音惊扰了邻居,他不得已退到楼梯口,抽根烟的功夫,恰好看见朱序从一辆黑色宾利车上下来,后排车窗落下,她略弯腰同里面男人说着什么。
  梁海阳看见那车已经想起对方是谁。
  他怒火中烧,将烟头扔脚下狠狠碾碎,下楼出去。
  朱序再次道谢,看着车里面不笑时神色偏冷的男人,斟酌片刻:“如果方便,找时间请你吃饭。”
  贺砚舟说:“不必客气。”
  朱序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贺砚舟稍微探身,提醒说:“你头上的伤还是要处理下。”
  “好。”
  “再见,有事可以微信……”
  贺砚舟话未说完,视线猛地转向朱序后方,神色一凛,迅速去拉车门,余光见驾驶位的郑治已先一步冲了出去。
  自楼栋口飞来一道黑影,即将揪住朱序头发。却不及郑治身手利落,先一步抓紧那人手腕子,惯性将他轮了半圈,甩出几步远。
  朱序原本背对着楼栋口,感觉到脑后发丝的拉扯感,惊惧转身,向后跌了两步,被随后下车的贺砚舟扶住肩膀。
  静止片刻。
  梁海阳忽地笑了:“老婆,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朱序没出声,身体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梁海阳盯着对面靠在一起的两人,目露凶光。
  他往前走。
  郑治上前一步,拦住其去路。
  梁海阳抬头,面前这人人高马大,手臂肌肉发达,寒冷天气身上竟只穿一件贴身短袖。他再次尝试向前。
  郑治一顶。
  梁海阳不得不停在原处,朝朱序招招手,声音放轻:“过来,回家吧。”
  朱序很想控制自己打抖的身体,但这种恐惧来自本能,任她指尖陷进掌心也无法抑制。
  她冷声:“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老公,你说呢?”
  她毫不犹豫地大声吼:“我们在办离婚。”
  梁海阳表情一点点沉下去,从牙缝挤出两个字:“贱人。”
  朱序抿住嘴唇。
  “你非要跟我离婚,原来是为了这个人。”他伸手指向贺砚舟,半晌:“你看他有钱还是看上这副皮相了?你们还他妈要不要脸,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勾引有夫之妇。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面胡搞,狗男女……”
  郑治愣一瞬,忽然想到前些天贺砚舟在车里同他说那番话,难道真有其事?
  可现在不是听老板八卦的时候,他指着那人鼻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梁海阳收声。
  贺砚舟两手一直插在兜里,看着对面那人发疯,自始至终没有太大反应。他早已在朱序站稳的下一秒松开手,回手开车门,取来搁在扶手上的大衣,很随意地搭在朱序身上。
  他低声问:“我送你进去,还是你有更好的去处?”
  朱序语塞。莫大的无助感再次袭来,临城很大,此刻却没有一个容身之所。
  贺砚舟垂眼看了她几秒,拉车门,帮她决定:“先上车吧。”
  车子向小区门口驶去,梁海阳的叫骂被关在外面,终于不那样刺耳。
  他说她除非别回来,否则不会放过她。
  车内比来时更安静。
  朱序沉默着,心中已有决定。
  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她今晚暂时住在这里。
  下车后朱序想道谢,又觉得实在过于苍白,索性不说。
  当那辆宾利融于夜色,她才想起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
  另一边,郑治直接朝贺砚舟在东边的别墅开去。
  他说:“您眯会儿吧,快到了我叫您。”
  贺砚舟撑着头,已是十分困乏,想起什么,交代郑治说:“刚才坐我旁边的女孩叫朱序,序言的序,查查他老公,就站外面发疯那位。”
  郑治自内视镜中瞧了他一眼。
  贺砚舟补充:“看他是做什么的,抓不抓得住短处。”
  “好。我明天就去办。”郑治欲言又止:“您是要……”
  夜色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想离婚,帮帮她。”
  郑治咳嗽两声,暗自清清嗓,身上像有几只小虫爬来爬去,老想用手去挠。
  贺砚舟瞧过去一眼,扯了下嘴角:“你想问什么?”
  郑治:“那天您在车上说的就是这女孩吧?”
  “好奇?”
  郑治嘿嘿笑。
  “我不告诉你。”
  郑治:“。…..”
  玩笑归玩笑,贺砚舟还是叮嘱他:“这点小事,别惊动三叔那边了。”
  “放心。”
  贺家上一辈三兄弟,老大也就是贺砚舟的父亲继承家业,老二早逝,最小一个房地产、娱乐、金融等行业都有涉及。
  老大贺诚是个正经生意人,做事循规蹈矩,锦图靠他苦心经营,一直稳步前行。直到贺砚舟完成学业,再经过几年历练,才将公司真正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