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尧风便知这是试探,亦是在众人面前给了他一个契机,便仍坚持道:“匡扶正道本就是我辈职责,尧风虽不及三位前辈武功高强,可有我这玄机阁独门暗器在旁掠阵,想来也能多增些助力!”
  语毕,他已自袖中取出一弩,竹管长约十寸,周边包以铁皮、束以铁箍,底部则藏有机括,正是一枚袖炮。使用时只需扣动底部机括,登时便能连珠射出数颗泥丸,实则为玄机阁所秘制霹雳火药,疾如流星,威力巨大,仅需一颗便能伤得数十人性命。阁中便以“霹雳星”命名。
  当初在丰阗城外,玄机阁杀手曾用袖箭伏击,可惜效果不佳。为此,李尧风便特地带上了霹雳星出发。原本,素明舟并荣安堂内诸人谋划要以武功排在前列的赵、辜、霍三人先行上前与那妖女牵制,李尧风、楚人修及灵霄派诸人则在后方策应,同时也是寻机以玄机阁暗器相辅,齐力将对手逼入素家庄正中比武擂台之中。那里正有素明舟并李尧风所设机关,届时擂台塌陷,便正巧借力将妫越州锁入地牢中。
  当然,为保此计划万无一失,他们尚准备了毒烟迷雾、及能令那妫越州投鼠忌器之策。
  “玄机阁霹雳星之威名早有耳闻,”龙啸门霍颂开口道,“不过照我来看,李阁主与其为要为咱们来添威势,不如将这袖炮为咱们暗道里的兄弟也个个装备完全。那里毕竟还关着咱们至关重要的后手,实在不可马虎啊!”
  为防消息泄露,此番合谋除了如今荣安堂上几人知晓之外,便只有他们带来的亲信能隐约得知部署。其中又以龙啸门人数为多,霍颂尚又以急令召回了数名在娀阳附近的门外弟子,同素家庄仆人共守地道。
  李尧风尚未作答,灵霄派吴叁风便已出声道:“霍兄言之有理。今日我等暗中入那地牢探查,深以为不可不加强防御。仅凭一陨铁牢笼作困,只怕也拦她不住!”
  辜断没忍住咋舌道:“是真是假?那铁笼乃是素兄特以陨铁精炼所制,单一铁条便有成年人手腕粗,便是我等置身其中,恐怕是非要齐力而为才能将其打破逃出。那妖女……”
  于辉冷冷瞧他一眼,正欲开口,那厢素明舟却已抚须开口道:“来者不善,不得不防!尧风侄儿,不知霍大侠与吴少侠之言你意下如何?”
  李尧风便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除袖炮外,李某还着人特地配置了飞爪暗镖等诸多利器可供使用,届时便与铸剑山庄之名剑利器互相配合。”
  闻言,久未作声的楚人修微作犹豫,便也出声应下,又道:“大敌当前,愿共协力。除那爪牙需尽快擒得,楚某还有一虑,那明坤剑……”
  此话不必言明,堂内诸人便已解其意。素明舟道:“贤侄大可放心,既是已神剑为饵,便断无任它落入敌手的道理。如今情况有变,我已令小女尽快将那神剑取来。”
  楚人修便不再多言。荣安堂内又是一阵众人低语之声,谋划已定,便各自吩咐下人手前去布置。正在此时,有位庄内仆役匆匆赶来,得到准允后低声汇报道:“回老爷,管家来信已在地道中发现那人踪迹,请问擒拿后是否押至荣安堂?”
  李尧风闻言心中一紧,便听得素明舟道:“不必,且将她留置地下。我与诸位大侠前去审问。”
  仆人得令正欲退下,耳边却传来一声爆喝:“站住!”
  骤然出声者是灵霄派于辉,只见他神色大变,双目紧盯着那仆人,厉声问道:“你肩上的那是甚么?!”
  仆人吓了一跳,先瞧了眼庄主,便按那灵霄派少侠所示去探肩上,手里果然捏来一片羽毛。毛身灰黑,想来应是低头赶路时不慎沾上的鸟类翎毛。
  哪知那灵霄派少侠见之竟悚然失色,“唰”的一下抽出了剑来。
  “于师弟!”吴叁风见那羽毛也有疑心是那灰身大鸟,却不知于辉为何如此情态,便低声提醒。
  可于辉此时已半点听不进旁人的话。某种近乎要命的直觉已令他浑身都震颤起来,于辉紧紧握着剑,视野中已被那灰色翎羽尽数占据。
  此时堂前突然起了风。
  在其他人眼中或许不以为意,然而于辉眼盯着那支被风带起的羽毛,脑中已被排山倒海般的警报之声轰炸完全。
  “躲开,”他张开嘴,才发现嗓音已干涩无比,“都躲开!!!”
  于辉疾手便将身侧的同门推开,同时挥剑向那小小羽毛劈去。素明舟等人见此仿佛终于意识到了甚么,神情一凛,齐齐向四处避开。
  却见那随风飘零的翎毛陡遇剑气本该七零八落,可竟忽生万人难敌之势!恍如利刃斩来,又以雷霆厉厉,带起一阵劲风。“锵啷”一声,原本紧握在于辉之手的利剑竟被一下击飞坠地。于辉稳住身形,面色煞白,用另一只手紧按着犹自微微颤抖的手腕,眼见那羽毛收势不止,直至轰然刻入那荣安堂墙壁之上。
  那仿佛是一道刀痕。
  “哈。”
  这笑声并着刀痕一同响起,仿佛是在千里之外,又似乎正在咫尺之间。轻飘飘落在荣安堂诸人的耳畔,却是平地惊雷。
  “好师弟,”有人道,“你这命还值得起我出招么?”
  第24章 “总会教你们交出我要的。”
  如今时辰已近傍晚,飞鸟倦回,落日熔金,荣安堂内也已披上了一层金光,徒添暖意几许。然而方才堂上热烈氛围却被霎时抽尽,人人面面相觑,却各个噤若寒蝉。
  于辉则已面如金纸,双眸大睁,浑身一抖,险些摔到在地。
  是她……果真是她!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彼时那阵风落下,她的身影尚未出现,方师兄顷刻间便已被斩去一臂。那枚沾血的叶子则不偏不倚正钉在灵霄派正堂之上。腥气弥漫间,便只有掌门对那由远及近的身影呵斥道:“逆徒!竟敢如此残害同门!三番两次不思悔改,事到如今,为师也容你不得!”
  闻得此言,她却是率先笑出声来。同灵霄派压抑沉闷的氛围相比,那笑声既爽朗又肆意,落在众人严阵以待的耳边,只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恰如妫越州此人之于灵霄派。
  “好师傅,难道只有你们动手的道理?”
  随着脚步声临近,妫越州的面容终于在暗淡的日光下清晰呈现,那是绝对不同于寻常的一番狼狈。雨滴、血迹、乌发散乱,平素光洁的玄衣上亦洇出大大小小的深色伤口。
  显而易见,她已经历过一场、或者许多场的打斗。与此印证的,便是那双明亮迫人的眼睛。
  她看向面色阴沉的葛掌门,随后视线便施施然在周围扫过,纵然人数之上众寡难匹,却分毫不显弱势。或许她能称得上兴味盎然,甚至游刃有余,便犹如一只显露利爪的山君在观察着想要逃出升天的猎物。
  “孽障!还敢信口胡沁!”葛掌门怒道,“当初本看你天赋不俗方收你入门,师门上下哪个不是念在你是女子便多加照拂?!偏你性情偏激、处处寻衅,如今胆大妄为、残害同门,难道还冤了你去?!”
  “照拂?”妫越州歪了下头,似乎是略加思索,而后便笑道,“你们也配?”
  “——你!”
  “好啦,还说甚么冠冕堂皇的废话,”她径直打断葛掌门未竟之言,只道,“早非今日,咱们便只能不共戴天了。师傅,我要杀你,你允不允?”
  “大胆!!!”林师伯本就痛心于弟子手臂被废,终于按捺不住,“哗”的一声便抽刀向她,喝道,“还等甚么?这妖女心狠手辣、欺师灭祖,不除之何以正师门?!”
  原本跟在掌门并长老身后的弟子便也纷纷拔出武器,对那厢犹自负手站立的妫越州成围拢之势。
  “好,”此番杀机毕露,妫越州却只颔首道,“谁来,我杀谁。”
  “好个魔头!如此藏头露尾、暗中偷袭,算得上甚么人物?”辜段发出一声爆喝,几个大步已走至众人身前,“有能耐便与我姓辜的堂堂正正打上一场!”
  “不错!咱们武林中人,何必畏惧邪魔外道!”霍颂亦持铜锤上前,与辜段并立,双目紧盯堂外。
  赵归吟则一言不发,沉默走到了霍颂的一侧,手中已握钢鞭。
  三人上前,也令原本面色大变的灵霄派诸人心下稍定。吴叁风便也扬声道:“师姊,你已犯下弥天大错!咱们正邪再难两立了!”
  于辉则默然后退,他十分警惕妫越州那句话,可惜佩剑已被打飞,心中焦灼难定。
  “——凭你们?”
  那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已到了荣安堂之内,众人齐齐转头,才终于望见了自那房梁之上垂下的一截衣角。
  在那之上,正支腿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玄衣红襟,墨发黑眸,居高临下望来,那散漫的神情中似笑非笑,却令人万万不敢小觑。堂中人多听过她的名声,却少有曾与她照面者。曾经她初入江湖有人赞其风姿神秀,到后来她凶名远扬则有人描述其狰狞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