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奚彻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梦星河,他怎么……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杀了一个无辜孩子?!他说什么,不配出现在他身边?他是谁……难道是金铃子?!
  “这个混蛋!真是个天生的坏种!不想让他到逍遥山,完全可以不带他回去!为什么要杀了他?!”
  一直沉默的白虎忽然道:“那样的话,不就被金铃子发现了吗。”
  奚彻回头看了白虎一眼,它正像只猫咪一样在自己肩膀上舔毛,对上奚彻的视线,停下来说:“你现在生气有什么用,这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奚彻只好将心头火气压下,那种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金铃子可能真的是被害死的,但是,是被这个梦星河害死的可能性更大吧。
  第57章
  鱼幺/文
  奚彻的视角再次变回金铃子的第一视角, 金铃子正跪在一块灵位前磕头,磕完之后道:“师父,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不敢将师父所创法术传授他人, 更不敢再收徒弟。只是师父所创法术博大精深, 这样便失传了实在可惜, 弟子将所有法术记录在册, 今日埋于师父灵位之下,若今后得遇有缘人, 能习得法术,也算不辜负。”
  金铃子说完, 就把一本封面空白的书埋进了灵位前的一块地砖里面。
  没错,那块灵位正是战神阿撒斯的牌位, 而那本连封面都是空白的书奚彻也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他的手札, 书上记录的是他创出的法术。
  亲眼看见金铃子对自己如此恭敬, 说内心没有触动是假的,至少让奚彻觉得没被辜负。说实话,若要论他与金铃子两人之间的师徒之情,反而是奚彻辜负他比较多, 他虽然认真教授金铃子法术, 但是自从来了魔界之后,奚彻对于自己的生活便有些自暴自弃的倾向,就算收了徒弟, 也没有变得积极起来,对金铃子的更多是放养状态,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这般用心……
  奚彻当下顿时生出一些悔愧, 当年他离开时只想抛下一切去死,竟然从来没为这个徒弟安排过什么,着实凉薄。
  金铃子将书埋进地砖,但是思忖片刻,他又把手札挖出来,将其中两页撕掉,使火诀烧成了灰。他自言自语道:“拘魂、搜魂两章,还是不要留下记录为妙。”
  金铃子做完这些事,才将手札重新埋到地砖下面。
  奚彻在心里轻轻叹息,到现在为止,金铃子所做的事情都没有违背过他这个师父的命令,甚至有些事他做得比自己更好,拘魂、搜魂在这本手札中是最诡谲的两章,他舍不得烧掉自己的手札,却将这两张毁去,也算尽心了。
  奚彻正在感慨,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金铃子离开之后过了大约两刻钟,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从牌位后面走了出来,他盯着金铃子的背影笑道:“既然是好书,埋在地下多浪费。”
  这少年正是梦星河。
  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忽然从脑内蔓延开,奚彻急忙闭上眼睛,一切影像消散于黑暗——他竟然因为承受不住祝由虫的力量被强行弹出回忆。如今毕竟不同于往日,没有那么强大的法力支撑奚彻使用这种术法,被金铃子强行展现他的记忆,是极易被反噬的,此时大脑传来的疼痛感就是反噬的结果。白虎不嫌事大地在他识海中冷笑嘲讽:“自作孽,不可活。”
  奚彻顾不上跟白虎斗嘴,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是他误会了金铃子,他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也没曾私自收过徒弟,梦星河才是一切事件的罪魁祸首。怪不得他说自己不会拘魂之术,是金铃子根本没有将法术传授给他。
  但是金铃子展现出的记忆并不完整,仅凭猜测也无法还原事情的真相,奚彻没有弄清楚金铃子的死因,更没有看到虬寨之战的真相,于是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再次强行进入了金铃子的记忆中。
  这次的场景是发生在一间会客厅中,房中有三人,梦星河、金铃子,还有一名身穿黑衣,覆银甲的男子。那名男子与金铃子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摆着一个作战用的沙盘。奚彻立刻便想到了,这名黑衣男子,莫非就是贺飞龙?他看起来三十多岁,作将军的打扮,梦星河则乖巧地站在金铃子身后,微微低头,好像在听他们交谈。
  “虬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整个寨子团结一致,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飞龙,若打不下来,便放弃虬寨吧。”
  金铃子的语气很无奈,仔细听他话中内容,说的应该是梦星河提过的虬寨之战。
  贺飞龙皱眉盯着沙盘看了一会,沉声道:“我再与大祭司谈判一次,虬寨横在逍遥山与若水之间,如果无法走通这条路,灵泉便引不过来,这对于逍遥山将来的发展没有益处。”
  金铃子点点头:“只能如此了,但是也不要强求,你只需尽力一试。”
  贺飞龙与金铃子告别之后便离开了,梦星河从金铃子身后走出来,笑着对金铃子说:“你这样信任贺飞龙,小心他背后捅你一刀。”
  金铃子自然不信梦星河的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两军开战时怎么能怀疑将军。”
  梦星河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嘴角带笑,说出的话却无比狠毒:“若是其他人,我自然不会怀疑,但是他是嫱族的降将,难免心存怨恨。听说飞龙将军在他们部族时神勇至极,战无不胜,到了我们逍遥山,竟这么久都打不下一个小小的虬寨,还不是因为他不尽心。这实在辜负你的知遇之恩。”
  金铃子忽然直接打断梦星河:“够了!”他面上显出几分愤怒:“飞龙将军是我的故交,我们虽然立场不同,可我知道,他人品极佳,若非嫱族的掌权者不施仁政,他也不会投奔过来。我很信任他。星河,你万万不要再说这种话,否则便以军法处置!”
  梦星河愣了一下:“他是你的故交?”
  金铃子叹口气:“没错,他是我的故交,也是挚友,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金铃子说完便不再理会梦星河,转身离开,梦星河却盯着金铃子的背影,神色阴鸷,不知在想什么。
  “这逼要搞事。”
  奚彻还没说什么,白虎已经在识海中提前出声,奚彻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说真的,他也有这种不好的预感,从金铃子的记忆来看,梦星河此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并不像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样纯善孝顺。
  很快从虬寨寄来一封信,信上说飞龙将军已经与大祭司谈判成功,达成了协议,他们愿意让出一条路允许逍遥山的人去采灵泉。金铃子十分高兴,对梦星河说,你看,飞龙将军还是有能力的。他估计早就忘了自己为贺飞龙斥责梦星河的事,还以为一切事情都会往好处发展。但是就在这个消息传来的第二天,虬寨就暴动了,他们撕毁和平协议,随着那一纸撕毁的协议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贺飞龙的头颅。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金铃子看着贺飞龙死不瞑目的样子,如遭雷击,他愤怒异常,亲自去了虬寨,要为他报仇。梦星河是金铃子的护法,自然也跟去了,两个人到达虬寨时,便有人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了上来,他察觉到那些朝他扑来的人身上缠绕这丝丝缕缕的黑气,似乎已经入魔。金铃子正在盛怒之下,当下判断贺飞龙便是被这些入魔的人害死,立时拔剑将他们尽数斩杀。
  这一切发生很快,奚彻此时却觉得有一丝凉气沿着后颈蔓延上去,他有一种直觉,这个行为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这一点直觉几乎可以从梦星河脸上快压抑不住的狰狞笑意里得到证实。
  “飞龙将军的死有蹊跷。”
  金铃子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找回理智:“必须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让我去吧。”
  梦星河此时站了出来,他真诚地说:“不论如何,飞龙将军都是为了逍遥山牺牲的,总要给个交待。”
  金铃子看着他,并未答复,梦星河便轻轻扯住他的衣袖——他这张脸极具欺骗性,也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去骗金铃子。
  “虽然以前我们两个有些矛盾,但是这种关键时刻,除了我又有谁能站在你身边。你信我,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金铃子最终还是点头应允:“我信你。”
  梦星河立刻笑得如三月桃花一般灿烂,这一瞬间,显得他好像真的用了十分真心。
  金铃子其实是相信梦星河的,在他眼里,梦星河还是个半大孩子,就算最初相识时他有一些做法过于阴险,但是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悉心教导之下,已经成长得很正直了。梦星河做过的那些事,件件都瞒着金铃子,后续又处理得相当干净,竟然从来没引起过他的怀疑。但是在贺飞龙这件事上,金铃子却莫名对梦星河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怀疑。
  金铃子看着梦星河远去的背影良久,微微叹口气:“影卫,你协助星河调查此事,另外……不要让他察觉。”
  这是一切的起因,也是一切的导火索,如果金铃子从开始就这样敏锐,他大概不会留下梦星河这样一个祸患,如果他一直迟钝下去,也不会让事情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影卫很轻易便查到了真相——或者说,他是很幸运,恰好查到了事情真相,因为在梦星河准备灭掉虬寨最后一个活口时,影卫赶到了,他救下了那个还剩一口气的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