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们这边刚下车,外头管事娘子已经脚步匆匆过来禀报:“夫人,宫中的赏赐到了。”
  赵王氏赶紧叫上赵淩,脚步匆匆走到前院正堂,规规矩矩地接了赏赐,又给来送礼的宫人塞了小红包,再客客气气送人离开。
  赵淩看着长长的礼单,堆满了堂屋的箱笼布匹,眨巴着眼睛,仰头看向赵王氏:“给娘亲。”
  赵王氏一直没从今天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这会儿听赵淩这么说,目光又落在那些华丽的布匹上,说不心动是假的。
  要知道她的出身不算好,别说是比起京中的这些贵妇名媛,就是当初随赵骅在江南为官的时候,穿戴也比不上那些殷富数代的人家。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参加聚会的时候,精心打扮了一番,结果被“夸”朴素。
  要是她能穿上一身宫中赏赐的料子做的衣裳,那……
  她低头看看懵懂无知一脸天真的庶子,深呼吸一口气,笑道:“这是太后赏赐与你的东西,你收在自己的小库房中。这几匹布,娘亲让人给你裁几身衣裳,往后进宫也不失礼数。”
  像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是赵三郎小时候穿过的。
  看着新,其实是件旧衣服。
  身为庶子,又才三岁,赵淩在今天之前,实在没有需要穿这么正式的礼服的场合。
  就这么一件旧衣服,还是赵三郎穿不下的,这会儿赵淩回了家,也得脱下来还给赵三郎。
  在这个家里,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该自己的东西不要抢,尤其不要和嫡兄嫡姐抢。
  他没有自己的礼服,却有自己的小院儿。
  看着仆从把诸多箱笼搬进空荡荡的小库房,赵淩摸摸凑过来的一团破抹布一样的玳瑁猫:“以后你有活干了,不能天天摸鱼了知道不?”
  玳瑁猫直接在小库房满是落土的地上打了个滚,一身原本就旧旧的毛更是没法看。
  赵淩一下就把猫提溜起来:“脏死了,今天不准睡我床上!”
  猫猫根本不理他,一扭身就挣脱开来,还钻进赵淩的胸口,两下就从他怀里找到两根草叶子,呼噜呼噜嚼着吃完,再一扭身就跑了个没影。
  猫刚从窗户跳走,门口就进来一个男孩儿,瞧着满屋子的箱笼就眼冒金光:“小四,你这些东西归我了!”
  说完,他也不等赵淩同不同意,对着身后的壮仆一挥手:“来人,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回我院子!”
  不到一刻钟,赵淩刚填满的小库房又变得空空如也。
  第2章
  赵淩的小库房,其实就是个卧室旁边的耳房。
  很小的一间,地上甚至都没铺砖,更没铺地板。
  他人小东西少,这间屋子平时就空关着,今天好不容易填了个半满,没想到一进一出,东西没添进去,带进去的尘土还得让自己的小厮们重新打扫一遍。
  年纪最大的小厮来福,等人走后,立马气愤跳脚:“大郎也太欺负人了,我这就去跟我阿爹说,让他去跟夫人说!”
  来福的爹是府里的大管家。
  作为大管家的小儿子,来福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只是这点分量也就平时在下人中间好使,跟赵大郎怎么比?
  再说大管家赵喜属于典型的小材大用,一身技能点几乎全点在溜须拍马上面。
  这样的人,有什么招待客人的活儿,干得非常顺手;但要说到具体做事情,那就啥都不是。
  赵喜能成为赵家的大管家,除了能说会道之外,还因为他是赵骅的奶兄兼书童,早年伺候赵骅尽心尽力,跟赵骅情分不一样。
  但再怎么情分不一样,赵喜也不可能去为了赵四郎去主母那儿告赵大郎。
  来福也不是不知道这点,他跳脚只是因为气愤。
  毕竟自己伺候的主人日子过得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要是主人被欺压排挤,得到的资源少,那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
  赵淩作为赵家庶子,将来大概率是要被分出去单过的。
  赵喜把小儿子安排给赵淩作为小厮,想的是让来福将来成为赵淩的管家。
  来福也是这样想的,脑子里天天都是怎么从赵家搂钱,将来分出去了也好过。
  没想到他才刚看到钱,还是宫中太后赏赐的大笔的财富,礼单上的字都还没看全呢,东西就全都没了!
  他好悬给气出神经病来。
  倒是赵淩不在意,像个真正天真的三岁小孩儿一样说道:“大哥要就给他吧。我累了,拿些点心,我吃完就睡觉。”
  小屁孩儿,也得看他能不能拿得住。
  瞧瞧连他亲妈都不敢伸手,可把赵辰那小子给能的,估计今天逃不了一顿打。
  现在的人都是一天两顿饭,条件好点的中间吃一顿点心。
  赵淩今天要进宫,为了防止中间有什么内急之类的事情,早上出门就喝了两口水,垫吧了真·一口点心。
  别看他中间就和太后相处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可是天还没亮就出了门,这会儿真的是又饿又困。
  来福一听他饿了,立马说道:“差点忘了,小灶上温着蛋羹和馒头。”
  这就是小厮是大管家儿子的好处了。
  赵淩的院子虽然很小,但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
  小厨房是真的很小,上头就一口脸盆大的小锅,说是孩子小饿的快,省得隔一会儿去大厨房拿,麻烦。
  至于五姑娘和六郎也还小,那怎么能比?
  他们的姨娘都在呢,跟着亲妈吃饭,不比四郎小小年纪没了亲妈还单独住的,偏着点怎么了?
  小厨房里的柴米油盐可都是四郎自己的月例里出的。
  赵淩一个月的月例是两贯。
  这两贯钱差不多就是零花钱。
  平时吃饭、炭火、四季衣物、房屋修葺、仆役开支等等全是由公中出的。
  当然公中出钱就跟现代公司去财务报销一样,速度有快有慢。
  赵王氏治家严,倒是没有克扣之类的事情,但屋顶漏了马上就过来修,还是隔上十天半个月修;换季衣物是早早就做好,还是晚上几天就看心情了。
  来福去给赵淩拿吃的,常威就去摆桌子。
  鸡蛋羹蒸得时间久了,有点老。
  馒头倒是暄软,透着一股奶香。
  常威说道:“四郎今日出门没吃东西,阿娘就取了羊乳揉的馒头。”
  赵淩吃着微微发黄的奶香小馒头,觉得确实还行,蛋羹虽然蒸老了,但也还不错。
  他人小,一个小馒头加上一小碗鸡蛋羹,吃完就饱了。
  奶山羊难寻。
  他们这头奶山羊还是趁着奶娃娃赵六郎的便利。
  赵六郎如今不过是个七个月的娃,生母是个婢女,原先在二姑娘婉清身边伺候的,爬床生下的孩子。
  这种事情在当家主母赵王氏眼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赵骅要纳什么样的妾,纳几房妾室,都得她这个当家主母来安排。
  无论是妾室还是通房,生下的孩子都得养在她的膝下。
  婢女触了赵王氏的逆鳞,生了孩子奶娘也没给请一个,孩子也都自己带,只能托着人寻了两头奶山羊。
  赵淩的这头是他们觉得不怎么产奶的,本来要送回去郊外农庄上,被赵凌要来养着,竟然每天都能产不少奶。
  除开给赵淩每天的份,小山羊都吃得壮了。
  赵淩吃完一顿不早不晚的饭,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睡了。
  床已经铺好,里头还塞着两个用厚布包好的汤婆子。
  他这边睡得安稳,刚从他这儿抢了东西去的赵大郎赵辰,已经被赵王氏揪着耳朵压着到了祠堂跪了有一会儿了。
  跪的地方垫着软垫,祠堂里炭火也烧得温热,除了刚才被揪的耳朵,赵辰身上并没有哪里疼,最疼的恐怕是面子。
  九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好面子了。
  等下人们全都退出去,祠堂门关上,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塔啪塔滴落下来,嗷一嗓子就往赵王氏身上扑:“娘~哇!呜呜呜~”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还是被给予厚望的长子,赵王氏拍着赵辰的后背,心有不忍,但想到赵辰今天的作为,她还是硬下心肠,板起脸,怒喝一声:“跪下!”
  赵辰还是很怕娘亲的。
  应该说,整个赵家,就没有一个人不怕赵王氏的,包括赵骅。
  赵王氏只要语气重一点,赵辰立马就重新跪下了。
  赵王氏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罚你?”
  赵辰想着今天做的事情,唯一和日常不一样的只有一件:“因为我拿了四弟的东西?”
  在他一贯的认知里,整个家里除了父亲赵骅和娘亲赵王氏的东西,就不存在其他人的东西。但凡他能看上的,就都是他的。
  他以前没抢过赵淩的,只不过是他看不上而已。
  今天可不一样。
  那些箱笼里面,他只看了一眼,就被其中的好东西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