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纪祁笙对陆予晗的印象并不差,但其他的陆家人,他只能说,最好也别动什么歪心思来招惹他弟弟。
  现在的陆家他不放在眼里,陆家那些不入流的纨绔子弟若想要靠攀他弟弟这个高枝来翻身,他不介意日后跟陆枫然斗上一斗,毕竟他父亲纪牧山也说了,陆氏如今虽不如往日,但陆则重新在幕后掌舵把控大方向后,陆氏也仍是潜在的危险对手,难保不会哪天东山再起。
  虽说以他的资历还不到给下马威,但若陆家当真有人想对他弟弟下手,他不介意给几分颜色瞧瞧。
  就在纪祁笙还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就看到了纪满在一个与陆予晗长得很像的年轻人面前,眼睛里亮着光,闷闷不乐一整晚的脸上终于笑出了漂亮的小酒窝。
  旁人不了解,但身为纪满的哥哥,纪祁笙知道,多半就是那个人了。
  纪满的小酒窝是有欺骗性和选择性的,只有在特别开心或是害羞腼腆的时候,才会露出来。平日里,那些礼节性的微笑和社交,纪满的小酒窝都不会出来和人打招呼。
  但是那个人……
  本来打算先离开一会儿的纪祁笙又回到了纪满身边。
  于是确认了,这个和陆予晗长相近似双胞胎的年轻人,就是陆一寒。
  那个被纪牧山看好,很有可能会重振陆氏的陆一寒。
  近距离接触交谈,纪祁笙无比确定,陆一寒不会是等闲之辈,也不是他看不上眼的那些陆家后辈,陆一寒的身上有和他相近的气息。
  那是出自同类的野兽一般的直觉,也是对危险的预知。
  即便陆一寒刻意收敛身上的锋芒,纪祁笙也能感受到,这个比自己小了约莫七八岁的年轻人,并非等闲之辈。
  正如纪牧山所说,现在的陆一寒仅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有此气场,进入陆氏的短短数月,从基层干起虽还未碰触到什么大项目,但进入团队后几次在其他公司面谈时提出过建议和方案,仅仅是这几次的表现已足够亮眼,让陆一寒在他们圈内崭露锋芒,待日后在商场上经历足够的打磨,想必会是另一头雄狮。
  只是今晚,陆一寒似乎并不在状态,大抵还是太过年轻因此没法很好的若无其事粉饰太平,陆一寒在和他的短暂交谈里每一句都带着情绪和暗刀,不像是针对他,倒像是应激反应。也不知是遇到了何事,要这般自我保护地炸开浑身的刺,把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
  他能看得出来,陆一寒是在意他弟弟的,所以最后又强迫自己褪下铠甲,温和地跟他弟弟道歉。
  若是放任不管,也许未来纪满会是陆一寒的软肋。
  可,他纪祁笙为何要将自己的弟弟拱手送予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强大对手的人?
  他不会允许陆一寒继续靠近纪满,不会允许一只危险的野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弟弟抢走。
  纪满在见到陆一寒的时候,是真的欣喜不已,可是很快的,他的满腔喜悦便被陆一寒和纪祁笙那一句又一句的针锋相对冷却。
  他不知道陆一寒为什么会这样,把生日礼物给他时也语带讽刺,他没见过这样陌生的陆一寒,只觉得手足无措。
  明明前一晚发消息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为什么仅仅过去一夜,陆一寒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听到纪祁笙下逐客令时,纪满浑身僵硬手脚都凉透了,他了解自己哥哥,这般毫不客气的赶人,显然是已经把陆一寒列入黑名单里,他虽然不懂商场上的事,也不参与纪氏的内务,可他也知道自己哥哥是已经在商场上站稳了脚跟,再过几年便会完全接手集团内务成为纪氏当家,陆一寒此时得罪哥哥,无疑是将自己推到了极其不利的位置上,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被哥哥刁难。
  不能这样。
  那一刻,纪满混乱的脑海中只有无论如何都要维护陆一寒的念头,于是他难得强硬的在纪祁笙面前带走了陆一寒。
  纪满拉着陆一寒出了会场,却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就近找了一间客房,把陆一寒推了进去。
  进客房之后对陆一寒说的话,纪满都选择性的忘记了。
  他不敢记得。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委屈,陆一寒一直以来也对他十分温和体贴,哪怕是拒绝他的告白也未曾真正给过他难堪,是以在当时,在自己生日当天猝不及防面对自己不曾认识浑身带刺的陆一寒,纪满的欢欣都化作了委屈。
  生日到来前有多期待,当下就有多委屈。
  从自己喜欢的陆哥哥那儿受到哪怕只有半分的委屈,都会在瞬间被成百倍的放大,弥天盖地的让纪满感到难以承受。
  所以他生气的质问陆一寒,要陆一寒给他明确的答案。
  他希望陆一寒否认几分钟以前说出的那些让他难受的话。
  只要陆一寒说不是,纪满就会相信。
  因为,满满只是想要陆哥哥哄哄他。
  可是陆一寒却没有。
  陆一寒没有哄他,却在他称得上是咄咄逼人地一再质问,甚至作出要把收到的生日礼物扔掉的姿态时,反问了他一句:“你觉得呢?”
  他要如何觉得?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在他生日这天让他如此委屈?为什么要说那些他不喜欢听的话?为什么要在他哥哥面前变成一个讨人厌的陆一寒?
  一连串的问题逼得纪满透不过气,胸口处有情绪在不断发酵膨胀,让他难受不已,鼻头酸楚间他的眼眶湿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气愤让他倔强的不愿在陆一寒面前哭出来,他冲动地松手让那个仔细包装过的生日礼物掉进垃圾桶中,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重响。
  然后纪满看到了,陆一寒在一瞬间暴露的,比他更委屈的受伤表情。
  他后悔了,却已经改变不了自己当着陆一寒的面亲手把生日礼物扔进垃圾桶的事实。
  随后进来的陆予晗说,那是陆一寒亲自飞往国外请他最喜欢的陶艺师傅订做的生日礼物。他几乎是马上就想起陆一寒连夜赶去国外,过了整整一周才回来的事,原来,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为了公事,而是为了承诺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陆一寒没有给他解释或道歉的机会,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就走了。
  他生气地责怪纪祁笙没事去招惹陆一寒,害他对陆一寒乱发脾气,心里却很清楚,这根本不能怪纪祁笙,是他自己任性莽撞,陆一寒不过是说了几句让他有点难受的话,他竟然就做出当面扔掉生日礼物这种伤人的事。
  陆予晗也离开去找陆一寒后,纪满把纪祁笙也赶出了客房,然后拆开了生日礼物。
  拆开包装时,最先掉出来的是一张陆一寒的手写卡片。
  “满满,生日快乐,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般幸福快乐,平安顺遂。也希望你今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能有幸参与陪伴。陆一寒上。”
  打开礼盒,一对很可爱的小瓷人随即映入纪满眼眸。
  穿着浅蓝色毛衣内衬白衬衫和九分裤的大男生,正笑眯眯地看着坐在高脚椅上,穿着白色毛衣和浅色休闲裤怀抱吉他,脸上还有小酒窝的少年。
  是陆一寒记忆中的初见。
  小瓷人本来是一起黏在底座上,然而纪满将盒子扔进垃圾桶里所带来的的冲击力太强,尽管是配套放置瓷器的礼盒,底座还是被震断了。
  恰好,是从底座中间断开,将两个小瓷人彻底地分开了。
  纪满不知道陆一寒是如何说服那位拒绝接单的陶艺师傅答应临时制作这个生日礼物,就像他不知道这份生日礼物工艺繁复,陶艺师傅在陆一寒的再三拜托请求下赶工制作,才终于赶在他生日这天空运抵达。
  抱着这份被自己狠狠摔坏的生日礼物,纪满还是哭了。
  极其难过的在客房里哭得像个做错事后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纪满没有再回到生日宴的会场,他其实原本是要在弹奏完《阿兰胡埃斯之恋》后,再弹唱一首《简单爱》。
  那是他想要唱给陆一寒听的歌。
  可是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伤害陆哥哥,陆哥哥也许再也不会理他了。
  纪祁笙再次进客房里试图安慰纪满时,他正在给陆一寒发语音消息。
  纪满哭着说:“陆哥哥,对不起,小瓷人被我摔坏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满满好不好……我们把今晚的事忘掉好不好?”
  消息刚一发出,纪满便撤回了。
  这样的道歉毫无诚意,陆哥哥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原谅他的。
  纪满哭了很久,最后和纪祁笙说,他再也不要举办生日宴了。
  于是次年的生日,无论纪祁笙如何哄纪满,纪满都不愿意举办生日宴。
  那个时候,陆一寒已经不在国内。
  再后来,在两人结婚后,因陆一寒的坚持,纪满又再答应了举办生日宴,之后三年,纪满的生日宴都由陆一寒亲手操办。只是陆一寒再也没有送过纪满生日礼物,整整三年,他在生日宴上陪着纪满迎宾,在生日宴后把纪满当小朋友一般,背着纪满在家里的后花园一圈一圈的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