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妻出轨也好,吵架也好,这都不算什么稀罕事,但要真闹出人命了,这可就是大事了!
  “怕啥,这么多人拦着呢!还能真让她喝进嘴?她搞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除了上吊那回,后头那年她还——”杨小红眼睛一斜,停下话头,拍拍边上人的胳膊,兴奋地提醒,“过来了过来了,大山过来了!”
  顾不上陈年八卦,四双眼睛瞬间就统一战线,齐齐看向了人堆。
  大伙儿十分默契地给袁大山留出了一条道儿,让他进去跟李香桂说话,嘴里都在热心念叨。
  “大山啊,你可要好好劝劝你媳妇啊!”
  “是啊,有什么事情就解决嘛,何至于要喝农药嘞!你赶紧劝劝!”
  袁大山铁青着脸,嫌李香桂丢人,嘴巴刚掀起,正要说话,就见李桂香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甩开那些拉着她的手,冲上来就朝着袁大山的脸上挠了过去。
  “袁大山你个天打雷劈的负心汉!”她把蒲扇一般的大手张开,露出尖尖的指甲,咬牙切齿,“我今天要是死了,你别想好过,我要是没死,你更别想好过!”
  此举看得向遥都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嘴里直感叹——
  “好家伙好家伙,这是九阴白骨爪吧!婶子好功夫啊!”
  瞧瞧袁大山,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就出现了几道长溜溜的血印子。
  向遥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啧啧,看着就疼。
  袁大山咬着牙抬起手:“李香桂!”
  李香桂扬起脸:“打啊,你打啊,你就照着我的脸打!好哇袁大山,你不仅偷人,你还要打死我!你真不是人呐!”
  袁大山一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脸上更是又烫又疼,只好忍着怒火,将扬起的手又放下了。
  “香桂,我都解释了无数遍了,我跟张家嫂子,那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声音放大了点,力求让所有围观群众都听清楚:“张嫂子前几天就跟我说,家里的房梁被虫蛀坏了,请我去帮忙看看,我白天地里忙活,就只好晚上去了!”
  有人暗暗点头,心里认可这个解释。
  袁大山作为临时队长,大家屋里有什么事情,可不得找他?
  人家张寡妇虽然死了男人,但她一没回娘家、二没改嫁,那也是生产队的人,找队长帮个忙看一下,这有啥子!
  李香桂哭嚎:“那你去两次是干啥子?咋个今天鸡叫的时候才出来!看房梁去一次不就够了!我看就是张美云那个骚货跟你有一腿!”
  人群中一阵骚动,看袁大山的眼光又不一样了。
  嚯!还去了不止一次!袁大山,不简单呐!
  袁大山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要是地上有缝,他真想直接钻进去。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好继续耐心将说了无数遍的话又重复一遍:“第一次是去看房梁,昨晚是我准备抽空去帮人家修一下,别真垮了砸伤人,结果天太黑了我看不清,又回去了,今天凌晨见着天光亮了点,才紧赶慢赶地帮人给修了!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咋就不信呢?”
  众人又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没毛病啊。
  这阵子队里搞双抢呢,每天起早贪黑跟老天爷赛跑,谁白天有这时间啊,要干什么,都得晚上!但晚上没有光,张寡妇家煤油灯都买不起,当然看不清,不就得有了天光才能修。
  但是吧,袁大山嘴里是这么说的,但谁知道他是去得太早,还是昨儿晚上就在人家里呢?
  有人就想了个主意:“要不,咱们就去看看,张嫂子家的房梁是不是真的修了?这修了没修,总该是有痕迹的嘛!”
  “是这个理儿!咱去她家看看就成了!到时候是真是假,都有了说头!不然大山媳妇这么闹,可没个完了!”
  “走走走,去看看!”
  “大山家的,你也甭着急上火,等看完了再闹也不迟!”
  一群人纷纷附和,连李香桂拿着水壶的手也松了松,面上露出了一丝怔忪。
  向遥微微皱了皱眉头:“就这么贸贸然去别人家里查看,不大好吧?”
  杨小红睨她一眼:“你小孩家家的不懂,这种事儿,就得分辨个明明白白才行。不然你大山叔两口子,还有得闹哩!”
  向遥眨眨眼睛:“婶儿,我倒不是担心大山叔跟香桂婶,我是担心那个张婶子……”
  第2章 瓜瓜她咋有那么一大块腊肉?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这种乡旮旯里,这要是一伙人都往人家里翻来闹去,先不说偷人的事情是不是真有其事,光是这举动,就十足地侮辱人了。
  在场的人里不止向遥有这个想法,当即就有人犹疑着说道:“这不好吧,你们这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跑人家家里去,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到时候让人家孤儿寡母的怎么做人哦!”
  但也有人嘲讽:“都跟人搞起破鞋来了,还怕人上门找啊?放早两年,这都是要挂牌子游街的!”
  大家伙儿为难起来,这去人家里是不礼貌,不去呢,今儿大山家这事儿又过不去了,这要咋办嘛?
  但大家并没有为难太久,人群后面传来了一道轻柔却坚定的声音:
  “我张美云行得正坐得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要上我家看,那就看吧!”
  向遥抬眸看过去,撞见了一双坚毅的眼睛。
  这位年轻寡妇的眼睛是好看的,甚至整个脸庞虽然瘦了点、黑了点,但也没有将其中的清秀完全掩盖住。
  让人不禁想到,她从前被温暖的家庭滋养的时候,大概是很好看的一个人。
  由于本人发了话,大伙儿也就没有了心理上的负担,这会儿饭也顾不上吃,就一路浩浩荡荡地跟着去了。
  向遥在吃向家的稀汤饭和吃瓜之间犹豫了一秒,也果断缀在了三个婶子的后头。
  她又掏出一把花生,凑到人家跟前:“婶子们,这个张婶子,她男人就是向进叔吧,我记得向进叔都死了好几年了,她怎么不改嫁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婶子们又一人得了几颗花生,脸上的褶子越发深了,再顾不上考虑向遥年纪小,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向进走的时候,你还在读初中哩!那会儿……”
  向遥点点头,他们这个时候初中和高中都
  是两年制,根据原身的记忆,向进正是三年多前走的。
  不过原身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个中缘由并不清楚。
  原来,这张寡妇娘家是同一公社下头相邻大队的,家穷,成分也不好,正好相中了没爹也没娘、去那边干零活的光棍青年向进。
  嫁过来之后,也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夫妻俩感情是队里少有的好,还生了个娃。
  结果娃还没满月呢,向进就出了意外……
  张寡妇别看柔柔弱弱,但也是个有主见的,一个人带着娃不回娘家不改嫁,就这么把日子给过了下来,到如今,娃都有三岁多了。
  “说起来也是挺好一人,向进没走的时候,她逢人就笑,就咱大队,还有不少光棍想娶她哩!”杨小红说道,“不过这张寡妇也是个犟种,愣是一个都没答应,这两年过得苦,脸上也不带笑了。”
  张来弟也说道:“咱大队比大山家条件好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要说张寡妇偷谁不好非要偷他啊,我还真有点不信。”
  “这也不好说,你们瞧五队那个癞子脸,他老婆不还把他当宝贝一样,生怕被人勾走了。”何月芝笑得暧昧,“这人呐,喜好都不一样哩!”
  “嘿嘿,这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人家那方面的功夫好呗!袁大山个儿高,一看就不是孬种。”杨小红也跟着挤眉弄眼。
  说完她又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没通人事的小姑娘在,顿时尴尬了起来。
  向遥善解人意地一笑:“没事没事,婶子们继续唠嗑,不用管我!”
  说是这么说,但当着小姑娘的面,几个中年妇女到底不好真的放开了说,一时之间,收敛了不少。
  向遥遗憾地叹了口气。
  论起某些方面的理论知识,她可比跟前这几位婶子丰富多了。
  几十年后,网络多发达啊,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她没见识过?因为某些方面的信息管制,什么带颜色的谐音、代称她不门儿清?
  好在这种略微尴尬的气氛也没有持续多久,张寡妇家很快就到了。
  袁大山经过了这么一路上的沉默,这会儿依旧铁青着脸。
  他定定地看着李香桂:“人张嫂子同意了,你要看,就去看,就堂屋上边靠后的那根梁,你看看清楚,是不是新修的!”
  李香桂本来在地头寻死觅活,人刘美云真叫她来看了,她反而心虚了。
  她就是再蠢,也明白一个道理,人要是遮遮掩掩,那还真有可能做了亏心事,但人家真的坦坦荡荡叫大伙儿都来看,那极有可能是真的跟她家袁大山没搅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