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语罢,他安抚好林锦璨,转头对谢鹤徵说:“什么刺客?这里就我和你二嫂两人,外头也有这么多丫鬟小厮守夜,绛云阁哪里是随便能进来的?”
  谢鹤徵不依不饶:“有没有窝藏刺客,二哥说了不算,让人搜一搜就知道了。”
  今夜露水雾气重,若那人涉足此处,鞋底和地板上必然留有水痕。
  林锦璨见势,慌忙拦在一脸铁青的少年面前:诶!不可以……”
  “嫂嫂这么心虚做
  甚?”
  谢鹤徵推开正你侬我侬的二人,直朝榻处走去,他看着繁琐的纱幔顿足,随即抽出佩剑,将帐子利索挑开。
  然而,眼前之景,让人看了不禁脸红心跳。
  女子的小衣和被子揉皱成一团,不明硬物跌在角落,榻上还残留着一块不明污渍,看上去十分狼藉。
  林锦璨小跑到他身边,看见此景松了一口气,真是多亏了红椿和谢如归干的好事,这才能让她有法子,将沾了泥泞和水渍的掩盖过去。
  谢鹤徵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林锦璨对上少年阴鸷的眸子,心里翻出一股恶寒,谢鹤徵这副模样是她从没见过的,哪怕是五年前,在地牢时,她咬破他虎口时,也没这样。
  看着少年的背影,她咽了咽喉,哆嗦着后退了好几步。
  绛云阁恢复了宁静,林锦璨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她跌坐在榻边,眼前出现诸多重影,一阵阵的冷钻入心脏,
  她中毒了。
  谢如归啐了声,自己提着茶壶倒了杯新茶抿,他瞥了眼林锦璨也不着急过去把人扶起来。
  而是蹙眉疑虑道:“前半夜陪我的,是你……?”
  空气中还弥漫着酒气,林锦璨控制住发抖的身体,颔首道:“嗯……你同红椿喝醉时,我恰巧回来了,你认错了人,就把我……只是弄了一半,你喘疾犯了,我喊来红椿给你端了药,可你后半夜,又拉着红椿不放手……”
  “所以你当时没走?”
  谢如归嗤笑了声,把红椿喊了进来:“你是个好姑娘,她说的句句属实?”
  红椿向来忠心耿耿,可这次她不想如从前那般了。
  她虽不知林锦璨去哪儿了,但被人押着问话,还是要过清闲日子,她还是分得清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一个命贱的下人怎么着,都没好果子吃。
  “林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谢如归转而捏住林锦璨下颌,冷哼了声:“胆敢背叛我,没有好下场,你也一样,都出去,我累了要歇息。”
  林锦璨被红椿带到了西厢房中,这里陈设简单,一些新的桌椅反倒在老旧的窗棂衬托下
  有些突兀。
  空气里阴湿的气味,让人十分不愉快。
  此处应该是刚被打扫好,还没怎么开窗通风。
  红把各个烛台点亮,忙活着把床褥铺好:“红罗炭用完了,天气又冷,我去我屋里拿我的被褥给姑娘盖一盖吧,但愿姑娘莫要嫌弃。”
  “多谢。”
  林锦璨待红椿拿来了被褥,便合上门窗,垂下床帘,她将衣领拉了下来,左胳膊已经肿起并发紫发黑青,镖处还留着殷红的血。
  她伸手端来烛台,把金簪子拔下在火焰上消毒,随即咬牙讲肿痛的皮肤划开,毒血嘀嗒嘀嗒地坠落在地。
  没有针线,她只能暂时用谢鹤徵送来的,那根琴弦缝合住。
  这毒好在是慢性,不会即刻毙命,但也不能拖延太久,她必须在明日之内,找机会离开贴身婢子们的视线。
  她忆起谢语念说,侯府明日有场马球赛,到时候人多眼杂,说不定可以偷偷溜出去。
  “姑娘,睡下了吗?”
  风拍打得纸窗咚咚作响,红椿的侧影倒映在窗前。
  林锦璨深吸一口凉气:“何事?”
  “奴婢忘了说了,二公子让我告诉您,明日有场马球赛,到时除了公侯世子和朝中大臣们,各家贵夫人和小姐们也会来,姑娘怕是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切莫太寒酸,教人比了下去。”
  林锦璨自知推脱不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
  次日阳光明媚,却难抵得住大风,这次马球比赛来者诸多,林锦璨与谢如归同乘一只骄撵,骄撵停下,她的手指被那只冰凉的掌心握住。
  “翠翠,小心。”
  林锦璨莞尔嗯了声,昨日的事情宛如不曾发生过。
  她听了谢如归的话,略施粉黛,外头罩了一件雪白的对襟出风毛斗篷,里面着一袭碧水青烟罗裳。
  衣裳上绣着莲花图案,每一瓣都栩栩如生,乍得看去,仿佛是从山间清泉中流淌而出。
  下了轿子,锦璨便与谢如归分开,随府里众女眷立于高台上。马球赛的场所设在私家狩猎场,活动范围堪比皇家狩猎园,站在高台上远远眺望出去,能望见后方是延绵不绝的青山。
  几场比赛下来,林锦璨觉得乏味的很,眼皮子底下,那几个黑点窜来窜去的,也没个她认识的。
  谁输谁赢,无关要紧。
  “那边儿!快,他们要追上来了!”
  “阿昭哥哥!你小心点儿!”
  林锦璨犯着瞌睡,不知是因为体内带毒的原因,本来整个人都快要睡过去了,被嘉宁郡主这么一喊,吓了一跳。
  少女半个身子趴在墙沿,要不是侍女们拉着,林锦璨都怕她摔下去。
  一女子见状,捏着团扇,捂嘴笑道:“谢三公子好像又要赢了呢,嘉宁郡主能觅得这样的夫君,可真叫咱们羡慕啊。”
  林锦璨直起身子往赛场一看,哦,原来那个一直领先于他人的,是谢鹤徵啊……
  他作为武将,与这些养尊处优贵公子们比马术,没有可比性,别人骑马是玩儿,他是上战场杀敌的。
  林锦璨收回视线,撑着脑袋轻哼了声,有什么夸赞的,这分明胜之不武。
  眼前一黑,姚温娴摇着团扇,跪坐到她面前:“林姑娘看得这样认真,难不成也想试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锦璨摇头:“我不会骑马。”
  “不会?那本郡主教你。”
  “真可爱。”
  嘉宁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她插着腰,看着眼前乖巧雪白的小兔子,忍不住玩性大发,她用力掐了把林锦璨的脸,硬拽着人跑到了马场。
  嘉宁拉了拉马鞭,翻身上马,低着身体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林锦璨:“………”
  这,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力量么。
  马儿激起滚滚烟尘,撒开蹄子不受控制地往林间奔去,只是不知为何,身后的少女忽然安静了下来,拽着缰绳的指腹开始发白。
  林锦璨挑眉,明白这马儿太烈,这姑娘是犯怵了。
  不过,马儿虽烈,依林锦璨的能力,是可以驯服的。
  “啊!”
  少女因恐惧尖叫着,她努力控制好自己倾斜着身体,却还是无果,眼看就要被她牵连摔下马。
  林锦璨眸光一转。
  若趁此机会让马儿翻下,那么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暂时逃离谢家人的视线。
  既然姚温娴要借嘉宁郡主之手报复她,那她就让姚温娴偷鸡不成蚀把米。
  嘉宁这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等着太后降罪吧。
  她反手抓紧缰绳,把马头调转,伴随一声嘶鸣,嘉宁整个人往后仰头倒去。
  马蹄改变方向,往东边树林奔去时,背脊突然一暖。
  谢鹤徵与马儿激烈争斗一番后,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怎么是你?!起开!”林锦璨肘击少年胸膛。
  眼看怀里的人还在挣扎,谢鹤徵也不勉强,任由泥鳅似的人儿摔了下去。
  尾椎骨一阵儿酸麻,计划失败,林锦璨怨恨瞪了眼这个跟屁虫。
  少年着一件玄色绣云纹的窄身锦衣,外罩深紫貂皮大镜,左手正懒散的把玩着手中的马鞭。
  这人认真收拾起来,五官似乎更显得俊俏了。
  只是,这身衣服她怎么见谢如归穿过一件类似的?
  少年俯下身瞧着她,嘴角微微勾着,
  似笑非笑,眼神却冷漠得很。
  计划被无情摧毁,林锦璨二话不说,朝马背上的人啐了一口:“你滚蛋!”
  谢鹤徵往后一躲开,赌气说:“我是来看风景,又不是来找你的,这是我的底盘儿,要走也是你走。”
  林锦璨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真走了。
  “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
  林锦璨一愣,但很快知道,他在同她说,他昨晚看到的那一榻狼藉。
  她抱胸,停下来笑哼:“什么是作贱?觉得我和谢如归同流合污,用那些东西是不正经的?抱歉,我就是这样的女子。”
  “没你想的那样纯粹可爱,当初在幽州那段日子,都是我为了得到你帮助的伪装,我嫌贫爱富,贪慕虚荣,是个为了前途,可以不择手段拼命往上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