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出门时见你再哄九九入眠,那丫头爱娇气哭,我怕将她吵醒。”
  雨丝冷冷贴面,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很狼狈:“路滑,摔了。”
  林锦璨抱紧打颤的身体,有些魂不守舍,少年生涩的撩拨起初虽笨拙,但过后,怎么还有些后悔推开了呢……
  “你发烧了?脸好红……”
  林锦璨迟钝点头。
  云浓是个老实的丫头,不会问过多自己分外之事:“噢,那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再去喊大夫来看看,不然待会儿公子瞧见了又要责骂你了。”
  林锦璨沿云浓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露在空气中的胸脯,府里裁衣服的嬷嬷不晓得她的尺寸,只看她身子清瘦,便按经验裁给她的衣裳都偏小。
  哪想其他地方好好的,偏偏胸口这里挤得很,方才跟谢鹤徵那么一拉扯,这件诃子裙已经不成样子了。
  谢如归最见不得自己的女人,在外露出一点能勾引别人的样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锦璨换了件从家里带来的旧衣,才和谢如归一同用膳。
  书房里薰笼烧得很旺,里头还时不时传来男子们议论声,谢如归平日里爱结交一些富家子弟,这次回府,自然都携礼探望。
  林锦璨在拐角处等了半晌,脚步声渐渐消失,她这才抱着暖炉掀帘进去。
  “你来了?”谢如归语气很冷。
  “嗯,我来伺候你午膳。”
  林锦璨弯腰把饭盛到他面前,玉箸才递过去,指尖便一空,玉箸“啪”的一声撞在柜子角,摔得粉碎。
  “看你从前乖巧懂事,今日我懒得打你,有些东西我想问问你,你给我老实交代!”
  对于谢如归动怒,林锦璨习以为常,但她此番反倒心虚起来。
  “我的病,你可有多嘴?”谢如归阴恻恻道。
  林锦璨听罢松了一口气,摇头:“那日我同你说好了,必然守口如瓶,我在谢家只能依靠你,换句话说,我的命运前途掌握在你手里,若我同旁人说,岂非自掘坟墓?百害而无一利?”
  谢如归冷哼道:“你看看那些补品都是什么?若非你说出去,他们怎可能知道我不行了?”
  林锦璨打开角落里那些滋补药物一看,羞赧让她不得不将匣子关上,不过她注意到,这些药材甚是名贵罕见,有些甚至有价无市。
  就比如左边那
  个,是宫里才有的东西。
  她思忖片刻,跪下以证清白:“谣言是从那日宫宴后起的吧。”
  见谢如归不说话,她便知道自己说对了:“那些人非富即贵,我哪里有面子和那些公子哥儿,贵小姐们说上话呢?”
  林锦璨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她不经意道:“夫君,跟着你的女人不止我一个,可只要你不弃我,我不在乎你和别人多么好,哪怕你要将人抬进门做正室,我也咬着牙哭一顿,就好姊妹拉着手,一起做起平妻就是。”
  “夫君……”林锦璨见他眉头稍平,便拉着他的手,诚恳道:“谣言是从宫里起的,能受邀参加琼花宴的,只有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
  “你我自幼相识,我是什么样的女子你难道不清楚吗?这十几年我对你问心无愧,你呢,倒是一出事就疑心起我来了,要我真是喜欢嚼舌根子的人,也不会林家姊妹们欺负了去。”
  谢如归抽开手,反狠狠捏起她的下巴,嗤笑:“别的女人?你想说姚温娴?”
  林锦璨摇头:“姚姐姐对你一片痴心,就算知道了,也会同我一般,定不会嫌弃你。”
  他抱着宁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人的心态,林锦璨是株菟丝花想折断她,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想让姚温娴闭嘴,还得花些心思。
  少女一身青灰色薄衫跪在他脚下,如瀑青丝上只有一支素色珍珠发簪做点缀,这样的人间尤物,若是白白死了,也实在可惜。
  他无福享用是事实,可若送给旁人呢。
  谢如归眸光一转,想到一个人。
  他冷笑:“你马上就要是无人可依的孤女了,被我休了?你以为你还能回娘家改嫁去?”
  林锦璨听出言外之意,她心中一紧,林家人尚安在,她怎可能是孤女?
  “你说什么?”
  谢如归嗤笑:“哦,你这整日窝在家中的无知妇人,不晓得外头的事也正常,为夫就暂且告诉你,林家出事了。”
  “男丁在下月初二午时问斩,女子皆贬为奴籍,你托我谢家的福,倒是免于一难。”
  林锦璨虽与谢家无过多的感情,但她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谢家不敢明目张胆对她怎么样。
  可现下成为罪臣之女……
  她拽住谢如归的袖子:“是因为什么?”
  “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林锦璨深吸一口气,回忆起无意间在密道里遇到的林孝之,陛下病重,太子被废,把持朝政的是李晋安:“是端王下的旨?”
  谢如归漠然不语,冷笑一声披衣出门,几盘上好的菜肴就这么凉在桌上。
  ……
  流言蜚语如同洪水猛兽般爆发,谢如归的事很快在众贵女中传开,不过,谢家好歹是有爵位的大家族,又握兵权,这些公子小姐们,只敢茶前饭后私底下议论罢了。
  见了谢如归的面,还是如从前般有说有笑,以礼相待。
  林锦璨被谢如归变着法儿软禁在阁中好几日,这几天仅一窗之隔,她都能嗅到浓浓药气,和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喘息声。
  昨日不知怎么的,谢如归病情突然加重,半夜惊惶大叫,说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守夜的红椿赶到时,谢如归披头散发,衣衫里裤被水浇了似的,狼狈至极。
  随后吐了一大口血便晕厥过去,至今时而清醒,时而呓语。
  红椿把药一勺勺喂给榻上满头虚汗的人:“公子放宽心,您吉人天相,会挺过去的。”
  “给我喝的是什么?”谢如归难忍药汁苦涩,硬生生把药吐了红椿一手。
  红椿未露一丝嫌恶之色,把手擦干净垂眸道:“是大夫新开的。”
  “那些庸医的药有何用?你让我喝那个是想让我早点死是么?那癞头和尚给我的药丸呢?!”
  谢如归病的没有力气了,否则这巴掌下去,红椿的脸又得肿上几天,她早已厌倦这种被男人当宠物,没有尊严的日子。
  她是想让他早点死,还想让他死不瞑目。
  “公子忘记了么,药丸自上月就断了,那癞头和尚说要外出游历,可能好段日子不在这了呢。”
  谢如归急得肺里又撒出几点血:“去,现在就找那个癞头和尚来,无论多少钱都得把他留住,否则我让你好看!”
  夜风很大,还有些刮肉,但红椿没有怨言,给谢如归盖上被子后,就去了趟山底下那间小木头屋。
  ……
  木屋灯火点点,破旧的门扉外还烧着一壶茶水,山间偶尔还传来空幽的杜鹃啼,红椿搓了搓手臂,敲门。
  “……先生,在吗?我家公子要我来找你。”
  门里半晌没有动静,红椿知道人还没歇下,她又道:“您要不给面子,我可就真的没法儿活了,到时候谁跟您弄女人的心头血来做药引呢……”
  普通庶民或三教九流之辈的心头血,这癞头和尚不要,毕竟过于低贱,唯恐玷污他的东西。
  他要的是那些千金贵女的。
  屋里的人听罢,这才慢悠悠推开门,癞头和尚面容苍老,在油灯的照应下,眼睑皱纹尤其深,红椿嗅见对方身上那丝血腥味时,强忍胃中翻涌。
  “这么想让他死?”
  红椿颔首:“我身上这些疤都是造成的,我阿弟也因他而死,事成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
  半夜,谢如归咳喘的无法入睡,好在在晕过去之前,见到了那癞头和尚。
  “先生,您可算来了,我才不过弱冠,求您想想法子,救我一命呐……”
  癞头和尚抚了抚胡子,装模作样地给谢如归把起脉来,他砸吧着嘴:“公子的隐疾我乃是回天乏术,不过我可勉强保你性命,还可破谣言。”
  谢如归连滚带爬地从榻上摔了下来,他摒弃一些傲骨,竟向一个不入流的和尚磕起了头:“先生大恩大德,谢某此生必报!”
  和尚摇头叹道:“您可莫急着谢我,若要破解谣言,是需委屈公子的,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还有何事比我现在更委屈?只要先生说我定然照做!”
  和尚招了招手,对谢如归耳语:“不难,让二夫人有孕便是。”
  谢如归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眉头一皱。
  第43章 风波“剪不断理还乱。”
  春风隔花摇窗,探入马车里的海棠花,随布帘放下尽数飘零在少女白绫袄上,林锦璨前段日子染了风寒,嗅着这花香鸟语忍不住咳了声。
  “病了?手这么凉”
  谢如归白衣黑氅,姿清骨秀,几日不见,俨然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他淡淡的把五指插入林锦璨的掌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