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新娘 第44节
  我深吸一口气。
  然后,一脚把他踹下了沙发。
  第15章 幸福
  我想,我应该是渴望被爱的。
  然而,把人生中第一个向我告白的男孩推入河里时,我又没有丝毫犹豫。
  河流渐渐吞没他的身躯,水面荡起漂亮的涟漪。
  十二岁的我沉迷于眼前的景象,并不知道往后十几世的自己都将失去幸福的资格。
  我究竟是渴望爱,还是想要毁灭爱?
  没有答案。
  地球上最神秘的物种,应该是人类才对。
  毕竟,大部分时候,我们连自己也无法真正了解自己。
  这一世,那个男同学没有强吻过我,也并没有向我告白,我自然也从未约过他去河边。因为我身边已经有了时遇。
  从时遇搬到我家隔壁的那一天开始,我的眼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因为时遇的存在,我不再是那个会把男同学推进河里的恶毒坏种,而是一心爱慕邻家竹马的纯情少女。
  我的初吻对象,初恋对象,初夜对象,都是时遇,只有时遇。
  凡事皆有两面。
  毁掉我人生的,是时遇,拯救我人生的,好像也是时遇。
  我闲着没事,找到了那个男同学的社交账号,发现他这一世过得还不错,安稳长大,还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如果地府有绩效考核的话,时遇的分数应该挺高的,毕竟挽救了那么多原本死去的人,帮助他们过上安稳人生。
  “在看什么?”
  时遇从我背后贴过来,下巴轻轻抵在我肩上,眼睛盯着我的手机屏幕。
  “挑选出轨对象。”我放大男同学的照片,把手机举到时遇眼前,“你觉得他怎么样?”
  耳边传来低笑,温软的唇落在我颈窝,他声音柔得能化出水:“你才不会出轨呢。”
  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恶心得我想立即给他一个过肩摔。
  然而我抓住他的手腕试了试,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力气。
  时遇把我的动作当成了爱抚,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手臂用力箍在我腰间,让我们贴得更加紧密,呼吸徘徊着靠近我的唇。
  好烦。
  自从上次不小心与他接了个吻,时遇好像误以为我就此接受他了,举止比之前更加亲密暧昧,一带完孩子就迅速黏到我身上,眼底时刻盛满笑意,腻歪得不行。
  这个虚伪的变态,嘴上说只要不离婚随便我怎么找情人都行,可一旦我真去找了,他准会马上失控发疯。说不定一激动又会把我囚禁起来,庄园那么大,谁知道有没有建了什么隐藏暗室。
  正当我以最阴暗的心思揣测他之时,他儿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哭嚎。
  时遇依依不舍地松开我,过去将王小狗抱入怀中,化身温柔好爸爸。
  哭声立刻停止了。
  我好奇地凑过去:“为什么每次你一抱他就不哭了?”
  时遇笑着看我,眼神清亮:“你抱的时候他也不会哭。”
  胡说八道。
  我又没抱过。
  我禁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张肉嘟嘟的脸。
  好几个月过去了,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王小狗。眼睛像时遇,大而漂亮,最重要的是,有整整两只,一只都不缺。下半张脸则隐隐约约有点像我,尤其是鼻子。托那双大眼睛的福,颜值在婴儿界属于上等水平了,让我心中有些许慰藉。如果千辛万苦生下个丑孩子,也太亏了。
  被我戳了下脸蛋后,王小狗将目光转向我,竟冲我咯咯笑起来。
  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看,小狗很喜欢妈妈的。”时遇柔声道。
  妈妈。
  对啊,我已经是个妈妈了。
  我突然有些呼吸不畅,立刻转身逃离了房间,迎面撞上了宋珹和姚薇。
  “玓玓,宝宝最近胃口好吗?夜里闹得厉不厉害?”
  他们拒不承认王小狗这个名字,始终只叫宝宝。
  “问保姆去。”我说。
  夫妇俩又开始恨铁不成钢地教育我要如何对孩子负责。
  我走了会儿神,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跟王小狗一样,从来没有被妈妈抱过。
  哦,不对,我比王小狗惨多了。
  虽然摊上了我这么不负责任的亲妈,但他至少还有个重新做人的温柔亲爸,还有关爱他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曾外祖父母。
  而我什么都没有。
  忽然间,一双手臂环住了我的肩膀,将我轻轻抱入怀中。
  是妈妈。
  她担忧地摸了下我的头:“玓玓,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自己要注意身体。”
  我靠在妈妈的肩上,闻见了她头发上熟悉的便宜洗发水的味道。
  尽管父母早已衣食无忧,可他们在选购日用品时仍是更倾向于买最便宜的牌子。
  父母的习惯总是会潜意识影响孩子。
  第一世,在父母死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坚持用同一个牌子的洗发水。因为,那是记忆中妈妈的味道。
  在我小时候,宋珹和姚薇因为忙于生意,经常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彻夜不归。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妈妈回家,我雀跃地奔过去想要抱一抱他们,却总是被不耐烦地拨开。在被他们一次又一次推开之时,我偶尔会闻见从妈妈身上飘过来的味道。
  那是年幼的我最向往的味道。
  此刻,妈妈正温柔地抱着我。
  这一世,爸爸妈妈哄过我睡觉,给我扎过辫子,带我去过游乐园,为我办过生日派对,陪伴我从小长到大。
  这一世,爸爸妈妈爱着我。
  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爱一爱王小狗?
  在王小狗十个月大的时候,我首次尝试着抱起了他。
  结果他哭得死去活来。
  从他出生到现在,这是哭得最撕心裂肺的一次。
  如果身处大街上,我一定会被当成人贩子就地拘捕。
  时遇一脸紧张:“他只是一时不太适应。”
  我幽幽打量着王小狗,那么丁点大的孩子,哭声却响亮得似要穿透我耳膜,娇小的身躯在我怀里奋力挣扎着,最后甚至哑着嗓子大喊出了“叭叭”二字。
  时遇眼中闪过巨大的惊喜:“这是小狗第一次叫爸爸!”
  我冷冷瞥了眼他:“恭喜。”
  时遇迅速收起脸上的兴奋:“我会在一周内教会他叫妈妈。”
  语气严肃得像在跟长官汇报军情。
  结果他辛辛苦苦教了两个月,才让王小狗成功学会叫妈。
  只不过是冲着保姆叫的。
  甜甜地依偎在保姆怀里,一口一个娇滴滴的“妈妈”。
  我双手合十,含笑注视着时遇和保姆这对璧人:“祝你们幸福。”
  一句话刺激得时遇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地跟在我身后认错道歉。
  “我发誓没有那么教过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生我的气好吗?”
  其实我一点都没生气。
  比起我这个亲妈,每天陪王小狗更久的人是保姆,发生这种情况很正常。
  可时遇却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连续几天小心翼翼地讨好我,晚上睡觉时主动与我保持距离,手上不敢随便碰我,眼睛却时刻盯着我,从天黑盯到天亮,偷偷摸摸,犹犹豫豫。哪怕背对着他,我也能清晰感受到他执拗而幽深的视线。以至于我好几个晚上都梦见自己在被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球追逐猎杀。
  又一次半夜被噩梦惊醒,我转头瞪向一旁的时遇,咬牙切齿:“你有完没完?”
  时遇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攥住我的衣袖,小声说:“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会幸福。”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那天,你祝我和别人幸福。”时遇语气格外委屈。
  天。
  我嫁了个弱智。
  “邻居先生,”我平心静气,“世上有种东西叫玩笑。”
  他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头,有些常识却还需要我去教给他。
  时遇愣了几秒,紧张忧虑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呼吸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我耳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不等我开口,他的身体便已经压了上来,四肢紧跟着缠绕住我,像紧缚的藤蔓,也像湿滑的蛇,仿佛把我当成了唯一可以汲取的养分,要将我每一寸血肉都榨干吞尽。
  时遇是一个毫无安全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