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蜂鸟:迷案1985(出书版) 第10节
  老板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联苯胺血痕预试验:检验痕迹是否为血痕的试验。
  此时的卢俊亮已经从勘查包里拿出了联苯胺试剂,做了联苯胺血痕预试验 联苯胺血痕预试验:检验痕迹是否为血痕的试验。以后,说:“首先确定这就是血。”
  金标试剂条:书中指“人血红蛋白检测金标试剂条”,用于快速定性检测人类血液(痕)。
  然后卢俊亮又拿出了一根试纸条,在血痕阳性的溶液里蘸了一下,说:“金标试剂条 金标试剂条:书中指“人血红蛋白检测金标试剂条”,用于快速定性检测人类血液(痕)。可以确定这就是人血。”
  “那就算是人血,也有可能是交通事故啊。”冯凯说。
  “是啊,说不定撞了人,把人送医院了?”民警也附和着说。
  “怎么可能?我这地方这么荒,哪有人来?这里又不是大马路,更没车来了。”老板说。
  冯凯一想也是,这里确实不太可能有车辆经过。在汽车并不多,且没有什么私家车的年代,把车开到没有路的现场来,确实不太正常。于是他对卢俊亮说:“这里能看出足迹什么的吗?”
  卢俊亮摇摇头,说:“都是土地,听说今天郊区其他地方下了一场雨,但不巧这块还没下到,地还旱得挺结实的,看不出足迹。”
  “好吧,那我们开始现场勘查了。”冯凯说。
  说完,冯凯让民警把老板带到一边,自己和卢俊亮开始对血迹进行勘查。
  卢俊亮盯着血迹,一边说,一边记:“血迹有滴落状的,也有甩溅状的,而且不是一个方向,这血迹形态看起来还真的像是用利器侵害一个人形成的。血落到地上,有踩踏的痕迹,可惜地面是土地,所以也看不出鞋底花纹。这,要不要找顾大来看看?把把关?”
  “找他干什么?他把我们支开,你看不出来吗?”
  “支开?支开什么?”
  冯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此时他发现在鸡舍的一侧墙壁下面,有三枚新鲜的烟头。
  “这老板抽烟吗?”冯凯问身边的民警。
  “不抽。”民警说。
  冯凯点点头,仔细观察着这三枚烟头。
  三枚烟头都很新鲜,和今天凌晨的事情应该有着强关联。
  “要是有dna就好了,很快就能破案。”冯凯一边嘀咕着,一边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三枚烟头。
  三枚烟头都是“阿诗玛”牌的香烟,这香烟价格不便宜,说明抽烟的人生活条件不错。突然,他眼睛一亮,记起了顾雯雯曾经给他讲过的一个案件。当时,顾雯雯利用现场烟头的不同掐灭方式,判断出现场有几个人。这个办法,似乎也完全适用这个案子。
  冯凯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烟头的掐灭方式上,果真发现了端倪:三枚烟头中有一枚是扔在地上被脚踩灭的,烟头是扁的;另一枚是在墙上蹭灭的,墙上也找到了相应的烟灰痕迹;还有一枚是被用手搓灭的,烟头剩下的烟丝被搓碎了,撒在周围,过滤嘴却是完好的。
  顾雯雯曾经说过,在正常情况下,每个人掐灭烟头的下意识动作都是一致的。那么,这三枚烟头,应该是三个人抽的!
  “这里至少出现过三个人。”冯凯嘀咕着,看着血迹的分布。
  从血迹分析来看,结合烟头掐灭情况,应该是一个人和另外两人或多人先在一起抽烟说话,然后这个人被袭击,在南边空地上发生了短暂的搏斗后,往东北侧的车辆跑去,上了车,驾车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鸡舍顶棚的支撑柱。这一点,和老板的分析是一致的。
  “你们今天有没有人来报被伤害的案子?”冯凯问在一旁抽烟的吕所长,说,“烟头别乱扔啊。”
  “那必须的,现场保护我们都懂的。”吕所长说,“确实没人报案,所以我们也怀疑,伤者到底是不是死了,这是不是一起命案?”
  “血迹是快速滴落的形态,由此分析,伤者应该是汽车司机,他跑上了车,而不是被抬上了车。开车后,也是仓促逃离的。”冯凯沉吟道,“这个年代,啊,不是,就说现在,现在会开车的人还真不多,不是什么人都能驾车离开的。”
  “那倒是。”吕所长说。
  “既然能够驾车逃离,要么车辆开到一半人死了,那你们早就会发现了。要么就是可以开到医院救助。”冯凯说,“小卢,这么多出血量,自己处理不了吧?”
  “那肯定处理不了。”卢俊亮说,“和你当时的出血量差不多了,至少伤到一根大静脉。别说自己了,就是乡镇卫生院也不一定处理得了。”
  冯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纱布,说:“是啊,可是如果他到了医院,为什么不报案呢?对!我们去医院看看!这里最近的医院是……”
  “二院,距离这里开车6公里。”吕所长说,“要去吗?我带你们去?”
  “别急,先去你们派出所,我借电话一用。”冯凯已经习惯了没有手机的生活。
  很快,吕所长开车带着他们来到了派出所,冯凯拨通了林淑真她们急诊科的电话。
  “急诊科吗?我找林医生。”冯凯急切地说道。
  对面应答道:“我是林淑真,贵姓?”
  一听到这熟悉的电话开场白、熟悉的语调,冯凯情不自禁地说道:“妈——啊,啊,妈妈的,我又遇见一起命案,啊,我是冯凯。”
  他不得已说了一句脏话。
  林淑真“扑哧”一笑,说:“这是要求助于我吗?”
  “是啊,你和二院急诊科的,熟悉吗?”
  “当然!”
  “那就好!”冯凯在电话里,安排着林淑真如此如此去做。
  2
  到了龙番市第二人民医院,一名男医生早已等在门口。
  “我们是公安局的,林医生和你说了吧?”冯凯热情地打着招呼。
  “都说了,工作我也做了。”男医生一边引着冯凯往急诊科走,一边说,“昨晚到今天早晨,急诊科一共收治了七名因为外伤入院的患者。急性大失血的,有三个人。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是被人送进来的,只有一个是自己来的。”
  “受伤后自己来,这很可疑啊。他是开车来的?”冯凯朝医院大门外的空场地看去,那里零零散散停着十几辆车,说,“你先等等,我去看看外面的车。”
  “是不是开车来的,那就不知道了。”医生说。
  冯凯回到了医院门口,在那十几辆汽车之间走来走去。排除那几辆白色的救护车,就不剩下几辆汽车了。冯凯心想,这个年代也有这个年代的好,到了陶亮的年代,如果不知道车牌照,想找一辆汽车,那可真是大海捞针。冯凯挨个往这些车辆的窗里查看,很快就找到了一辆可疑的轻型卡车。卡车是北京二汽生产的,bj130型号,绿色的。关键的是,从车窗往里看去,可以看到座椅上有斑斑血迹。
  这个年代,一般没有私家车,这种轻型卡车都归属国营的运输公司,货车司机在当时有着很高的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这也和现场抽“阿诗玛”牌香烟的形象相吻合。
  冯凯又仔细审视了车辆的外观,车头和车斗之间的档杆上,果真有明显的擦划痕迹,还黏附有蓝色的油漆。冯凯记得,养鸡场的鸡舍顶棚支撑柱就是蓝色的。
  冯凯心里有底了。既然嫌疑车辆停在这里,那么伤者很可能就在医院里了。
  急诊科的医生问他:“你主要关注那个自己来医院的吗?”
  冯凯点点头,问:“他的伤,是什么情况?”
  医生翻了翻病历,说:“刀伤。有砍的,也有刺的,所幸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大概凌晨4点入院的,急诊手术,扩创探查,然后就清创缝合了。”
  “好的,那按照林医生和你说的去做吧。”冯凯说道。
  医生引着冯凯和吕所长走到了一间病房的门口,冯凯伸手拦住想跟着医生进去的吕所长和卢俊亮,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躲在门边。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但只有一个病人,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面色苍白,躺在中间的病床上,正在输着血浆。
  医生走进了病房,对那男人说:“何强,我帮你报警了哈。”
  这句话就像是一枚炸弹,男人一反病恹恹的状态,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医生连忙按住他的胳膊,防止正在输血的管子被他拽断了。
  “谁要你报警的!”这个叫何强的男人粗声大气地喊道。
  “小心你的伤口!”医生说道,“你被捅了这么多刀,怎么能不报警?”
  “你是医生,干好你的事不就行了?多管闲事干吗?”何强急火攻心地嚷道,“快点,帮我拔了管子,我要出院!”
  “你现在还不能出院。”
  “出不出院我自己说了算,你不拔,我就自己拔。”何强的另一只手已经在收拾他的东西了。
  此时冯凯心里已经有数了,他一边走进病房,一边说:“现在拔管子是来不及了,我们来了。”
  何强一愣,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见了三名公安,更重要的是自己想要逃避公安的行为被逮个正着。于是他干脆钻回到病床的被窝里,转过脸去,不再看冯凯。
  “说吧。”冯凯走到床头,盯着何强,说道。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何强说,“我想自杀,自己捅的。”
  “嚯,那你本事还挺大啊。”冯凯说,“自己还能捅到后背去?”
  “我没报警,我自己的事儿,你们别多管闲事。”何强依旧嘴硬。
  “什么叫多管闲事?你干的那些勾当,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吧?”冯凯诈道,“现在我们是来救你一命的。你知道吗,那两个人现在到处找你,保不准今天就能找到这儿来。医院可没有什么保护你的能力。”
  在旁人听来,冯凯似乎已经掌握了很多关于何强的信息,这让卢俊亮佩服不已,因为他觉得自己啥也不知道。
  这句话明显有效,何强的表情从反感变成了恐惧。既然公安都已经知道有两个人在追杀自己,那他们可能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他压低嗓子说道:“公安同志,我真的是啥也不知道,我就是帮他们跑跑车。”
  “说吧,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复述一遍,看和我们掌握的一样不一样。”冯凯继续装模作样。
  “就是我跑车的时候,干了点私活儿。”何强说,“我跑的线路,是去沿海城市拉货,一个礼拜跑一趟来回。后来他们找到我,希望我顺道给他们拉一点货,给我一些佣金。真的,我就当顺道跑货赚点外快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拉的什么货?”
  “就是洋酒、电子手表、磁带、香烟什么的,哎,都是生活用品啦。”
  “这些人的身份和住处,你知道吗?”冯凯继续问道。
  “身份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们的仓库在哪里。”何强说。
  “这个你不用跟我们说,会有人继续来问你的。”冯凯打断了何强的叙述,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还不是钱的问题?”
  “分赃不均?”
  “公安同志,你可不能诬陷我,我可不是和他们分赃,我就是拿一点跑货的成本费。”何强狡辩道。
  “你不用说那么多,就直接说事情,别绕弯子。”
  “我比较倒霉,前两天从外地开车回来的时候,在国道上,看到一个大纸箱把路挡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哪辆货车掉下来的货,于是我就停车下来查看。结果箱子还没打开,路边就突然跳出几个蒙面人。为首的是一个扎小辫子的男人,用刀把我控制住了,然后几个男男女女的就跳到我的货车上,把我顺道拉的货给抢走了。”
  “也就是说,他们只抢了你‘顺道’拉的生活用品,你们运输公司的官方货物,他们没动,是吗?”冯凯问。
  何强点了点头,说:“我们公司拉的都是建材,他们不会抢。”
  冯凯陷入了沉思。
  卢俊亮一直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忍不住插嘴问:“被抢劫啊?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我,我这怎么报警嘛。”何强说。
  冯凯挥手打断了卢俊亮,说:“所以这帮人找你要货,但你的货被抢了,于是他们让你赔钱,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你说这种意外情况,又不能怪我,怎么能让我赔钱呢?”何强说。
  “哪一天的事情?具体位置在哪里?”冯凯掏出了笔记本。
  “好像是4月13号晚上,哦,应该是14号的凌晨发生的事情。”何强翻着眼睛回忆着,说,“位置就在龙番国道360公里界碑的地方,我看到那个界碑了。”
  “这帮人抢劫你,打你了吗?”冯凯问。
  “那倒没有,他们人多,还拿着刀啊,棍啊什么的,我害怕啊,也不敢反抗。”何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