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雨宫时司无奈,“运动员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一些……”
  及川彻啧声,毫不留情伸出手去,轻轻戳了戳雨宫时司的额头,“又说胡话。”
  接近要出发的时间,及川彻去整队集合,岩泉一拿着刚灌好的暖手袋回来了。
  东西是及川彻给他的,雪白的暖手袋穿着针织外套,他拿着有些烫手,但对雨宫时司来说刚刚好。
  “谢谢小岩。”
  雨宫时司笑眯眯地道谢,岩泉一不为所动。从脸色已经能看出来雨宫时司现在状态不好了,他低头命令,“手伸出来……翻过去,谁要看手心了。”
  雨宫时司很想抗议,被岩泉一睨一眼,自觉噤声了。他翻手将手背朝上,露出青紫的指尖,“捂一会儿就好了……”
  这种诡辩的话,岩泉一根本懒得听。他想说些什么,正巧及川彻走过来了,于是毫不犹豫将火力对准了冤大头。
  “你真就管不住他?”
  及川彻瞪大了眼睛,刚想问岩泉一“难道你管得住吗”,就见雨宫时司捧着暖手袋慢悠悠挪到了他背后,撒娇一般用额头轻轻撞他肩膀。
  短暂的沉默过后,及川彻举手投降,“我的问题。”
  雨宫时司“噗嗤”笑出了声,动静引得两个人不满地看了过来。他眨巴眨巴眼睛,最终也只是移开视线。
  “再不走要迟到了。”
  上了大巴,及川彻自己占据了中段靠窗的位置。他让雨宫时司坐在自己旁边,等到司机发车驶出学校,他默不作声伸出手去,从雨宫时司的膝盖摸到了小腿的位置。
  雨宫时司脸皮薄,感觉到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抓着及川彻的衣袖拽了一把,“你干嘛……?”
  “你这种状态,明天请假在家待着吧。”及川彻抿唇,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上次雨宫时司正是难受的时候,他根本没敢伸手摸,这次抓到机会,才知道情况好像比他预想的要更为糟糕。
  明明只是坐着而已,但他从膝盖摸到小腿那短暂的时间,已经感觉到了一次抽搐。不仅如此,雨宫时司坐着双腿自然落地,本应该是放松的状态,可小腿肌肉紧绷得厉害,还有小幅度的颤抖。
  感觉到及川彻情绪不好,雨宫时司眼睛都要红了。碍着别的队员都在车上,他勾着及川彻的尾指晃了晃,“半场我就回去……”
  及川彻不说话,直到雨宫时司将手伸进他手心里胡乱地蹭,这才很是无奈地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攥紧了。
  “到底还要多久时间……”
  及川彻的话说得似是而非,雨宫时司却已经难过得有些受不住了。他知道及川彻是在期待他快点好起来,他却只觉得后悔。
  晚一点回来就好了。
  因为之前的时间太难熬了,所以他才会这样迫不及待回家来。他期待熟悉的环境和朋友能让他放松下来,全然忘了自己这幅模样出现在及川彻和岩泉一面前,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受而已。
  现在大家都受了自己的影响变得不好受了,雨宫时司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频繁眨动眼睛,试图将弥漫的湿意都眨回去。
  太窝囊了,实在太窝囊了。马上就要开始训练赛了,明明是大家一直在期待的机会,可偏偏他是最不争气的、最拖后腿的那个。
  情绪有了崩溃的趋势,雨宫时司难以理解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用力吞了口唾沫,哪怕吃了止疼药,喉结滑动时喉咙仍旧有哽痛的感觉,可那阵疼痛却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再次变成了拖后腿的人,或许今天及川彻和岩泉一会发挥失常,就像当初那场因为他的缺席而没能没能完成的表演。
  无论以后会如何,现如今的及川彻和岩泉一很热爱这项运动,他们为之付出了他这种人难以想象的努力,训练赛接连失利、甚至有可能因为发挥失常而大比分……
  “……阿司?”
  身旁的人颤抖得厉害,及川彻转头看过去,面上是明晃晃的不解。
  可很快,不解被慌乱替代了。
  因为被他叫了名字的人居然像是受惊一般猛地转过头来了,那双瞪大的猩红的眼眸颤抖着,不知道是在惧怕什么。
  对上那双眼睛,及川彻几乎要忘了呼吸。直到后座的岩泉一叫他的名字,他张了张唇瓣,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 iwa酱……?”及川彻回头,对上岩泉一的视线的同时一把将雨宫时司按进了怀里。他很用了些力道,动作也异常快速,说话的时间,已经脱了自己最后一件外套,直接将雨宫时司罩了起来。
  “给樱木先生打电话,让他带人到白鸟泽校门口来。”
  岩泉一照做。等到挂了电话,看见雨宫时司青白的手紧紧抓着及川彻的衣襟,他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牛岛那边……”
  想起来那天晚上雨宫时司说的话,及川彻垂眸,淡声道:“不用取消,照常进行。”
  第41章
  青叶城西排球部的大巴还没到白鸟泽校门口, 外面已经下起雨来。
  雨势迅猛,车窗都被打得噼啪作响。仍旧繁茂的花枝在风雨里飘摇,花瓣坠进泥水里,流淌的过程中逐渐汇成一股,窸窸窣窣地一股脑涌进了排水口里。
  车内陷入了莫名的寂静之中,国见英以为经理低血糖了,从口袋里摸出几粒糖,伸长胳膊想要递给车厢另一半的副部长。副部长表情不太好看,冷着声音说自己不吃,国见英静默片刻,还是选择解释, “是给雨宫前辈的。”
  岩泉一看了看那几枚穿着花花绿绿的外衣的糖果,接过之后塞进了及川彻手里。
  及川彻剥开一粒水果糖,默不作声地喂进雨宫时司嘴里。双手冰凉的人,呵气滚烫,短短几分钟时间而已,柔软的唇瓣已经像是陷入极度缺水的状态中,摸起来有些发硬。
  但及川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听着雨宫时司变得极为缓慢的呼吸声,默默转头看向了窗外。
  岛国,春夏时节都多雨。他毫不怀疑,雨宫时司还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挨过现如今的痛苦。
  不仅是今天和白鸟泽的训练赛, 地区联赛预选、甚至决赛,他们之后走的每一步, 都极有可能不得不面临雨宫时司的缺席。
  但他能做的少之又少。
  大巴停在白鸟泽校门口,及川彻目送着樱木先生将雨宫时司搀上了车。距离和白鸟泽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他站在车门台阶上,看见樱木先生很快撑着伞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从雨宫时司包里取出来的折叠伞。
  “训练赛加油。”
  及川彻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很快笑起来,“再见。”
  下午的课程结束了,白鸟泽校园里只剩下打扫卫生和进行社团活动的零星的学生。青叶城西的大巴在校园内开得很慢,及川彻将自己的伞塞回到包里,把雨宫时司的伞放在了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感觉到旁边的空位有人坐下了,他头也不抬,定声道:“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岩泉一叹了口气,“你确定?”
  “很确定。”及川彻拉上包袋拉链,“我不是医生,就算去了也做不了什么。相比于跟过去干坐着,还是得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啊。”
  岩泉一揉了揉眉心,“你真的能这样想,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啊。”及川彻抬起头来,对上岩泉一的视线,“你知道的吧,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个月时间,及川彻经常用半吐槽的语气说雨宫时司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唯独这一次,岩泉一知道及川彻是认真的。
  “他以前是很从容自信的孩子。”
  因为一直以来都表现得足够优秀,奖章和赞美能让他认识到自己是值得的人。
  如果是以前,及川彻真的因为雨宫时司的伤病选择推迟训练赛,雨宫时司就算生气,也会觉得他是值得被及川彻那样对待的人。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其实跟牛若解释清楚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约明天。但现在他很怕影响我,像是蝴蝶效应,因为失去一次训练赛或者调整时间之后碰巧那天我状态不佳,进而发挥失常,训练赛失利,我会对排球这项运动……”
  “及川。”
  “他真的在害怕这种事情,所以他宁愿不要我。”
  “他只是比较清醒……”
  “如果都那样了还要保持清醒,也太糟糕了。”
  *
  医生从雨宫家离开之后,樱木先生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小少爷的房门。他站在门口,听着潺潺的乐声从那台老旧的、却被精心呵护的唱片机里流淌出来,久违地任由无力感充斥在自己心间,无法做出任何的自我调理。
  外面仍旧在下雨,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着昏暗的壁灯看着被子隆起的轮廓,刚想问是不是需要和远在异国的大少爷联系,突然注意到那只搭在枕头上的手轻轻弹动着。
  像是在换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