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直到谭家又来了一个人,来别墅找季蓝,信誓旦旦的跟他说谭秉桉要和其他人订婚,而这个人绝不会是他。
  没有领证,没有孩子,俩人之间的关系只需要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斩断。
  季蓝不过二十出头,刚从漏雨的小破屋里搬出来,脱贫还没多久,自然不愿意离开谭秉桉这颗摇钱树,可他又摸不准对方到底怎么想的,他不仅摸不着对方的心思,就连自己的也看不透彻。
  谭秉桉爱不爱自己,而自己又爱不爱谭秉桉这件事,像被蚂蚁咬了似的,浑身不舒服。
  恩怨太深,季蓝又怕说错话惹恼了谭秉桉,到时候真的被分手就真的得不偿失了。主要是信任度太低,他下意识觉得他们这段荒谬的关系如丝线般随手一扯便轻松断开。
  自己不过是收留了谭秉桉一段时间,给他做了几顿难吃的饭,给他用自己舍不得用的炭烧炉子取暖,叮嘱他要穿的暖和一点,都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事,在谭秉桉眼里却成了若获珍宝。
  越是这种轻易得到的越容易失去,季蓝起初只当作这种好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的心态来面对,可日子久了,伴随着谭秉桉笨拙又不开窍的照顾,他竟然会生出一丝不舍。
  如果他能秉持初心,只为钱,或许也不会那么难过。
  可颠沛流离生活了五年之久,冬天受冻,吃不饱穿不暖,已经凭借艰苦而把自己包裹成无坚不摧的季蓝,竟会因为谭秉桉几个月的娇惯打回原形。
  成为一个高需求,时时刻刻都要被体贴照顾的人。
  也正因如此,季蓝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他所拥有的这一切,自认为太容易得到,所以在被谭家找上门时,他的内心一度崩溃,但等谭秉桉回家见对方毫不知情,季蓝又突然放宽心。
  可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别说吵架,只是偶尔拌嘴,那时候季蓝都会觉得会被抛弃,敏感多疑也是在这时候出现,有时谭秉桉比预想的下班时间晚了一会,他便会开始疑心。
  直到精神压力太大,以及那段时间被无休止的骚扰,季蓝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开始质问谭秉桉为什么要将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
  起初,谭秉桉只以为季蓝在无理取闹,可没过两三天,他便发现季蓝开始掉头发,会躲在房间里哭,会指着某个角落生气。
  眼见事态不妙,谭秉桉即刻带着他去了医院,他下意识觉得季蓝可能精神方面出现了很大问题,甚至怀疑是不是精神分裂或者臆想症,可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季蓝精神方面问题不大,只是心理出现了很大压力。
  若不是季蓝有次吵嚷中无意吐露出谭家有人来过,谭秉桉恐怕一直都不会知道,他甚至有些不理解季蓝为什么会藏着掖着这件事。
  直到季蓝落水失忆后,谭秉桉才彻底慌了,只有在经历一次即将要失去某个人,才会醒悟。他不敢想,如果季蓝当时落水时,周围没有人,该怎么办。
  为什么在季蓝担惊受怕的时候,他还处于浑然不知,还在一心埋在工作上,为什么选择把季蓝从小破屋接出来,还不时常陪伴他。
  .........
  所有人的思绪,都在一个浑厚的男声中脱离出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温一,你跟小谭怎么都在这?”
  谭秉桉一动未动,倒是正在捂着脸流泪的温一在听见父亲的声音后,赶忙松开了手,扭头跑了过去,似乎再也不想呆在这是非之地。
  温一今天是陪着家人一起出来吃饭,因为结账人多,他便先出来透风。
  季蓝听到有人在叫谭秉桉的名字,也停下了打骂,顺着身后传来的动静狐疑地转过身。
  这一会的功夫,对方已经走了过来,倒是没有恶意,只是对这一头雾水的事情有点迷茫。
  季蓝不认得这人,只是冷眼看着,等着谭秉桉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的解释。
  谭秉桉脸上已经挂了彩,脸颊和脖子上都被抓破,有好几道红印子,温蕴林一瞧,看了眼他旁边浑身散发着怒气的季蓝,又低头看了自己身边的温一,皱起了眉。
  若是放在以前,互相都是认识的,可季蓝失忆,不记得前尘往事,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谭秉桉顾不得脸上的疼,歪头对季蓝说:“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季蓝从鼻腔里发出一阵冷哼,移开了视线,根本不愿搭理他,就这么在边上站着。
  谭秉桉见他没再继续发作,抬手蹭了蹭他脸颊上快要干的泪,结果被猛地拍开了手,他无视季蓝的不情愿,强硬地抹干净他的脸,这才抬起头朝着面前的温蕴林恭敬地喊了声:“温伯父好。”
  这之间的渊源季蓝不懂,谭秉桉跟这俩人什么关系也不清楚,但见他态度这么良好,对方应该也不是罪不可恕的人,可那个温一说的话,季蓝都还清清楚楚的记着,什么要跟他结婚之类的。
  温蕴林的目光从谭秉桉身上移开,缓缓落到一旁季蓝的脸上,看到了他身前的肚子,神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谭秉桉当年态度强硬,不顾任何人的脸面,决然拒绝了与温家的这门婚事,连订婚都还没确定下来,便被他一句话直接驳回,还说什么要跟他结婚得先帮他把家里的老婆伺候好了,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样样不能少。
  他的官宣恋情就是这样来的。
  谭家以这种方式得知了季蓝的身份,谭父勃然大怒,扬言要把谭秉桉赶出家门。谁知不等他赶,谭秉桉自己离开了家。
  温家从来没被人这样打脸过,但都被羞辱到家门了,就算求和这场婚事也成不了,但温一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死缠烂打也要嫁给谭秉桉,他本就是家族的牺牲品,就算不和谭秉桉结婚,也会被家族指给不知道哪家商业伙伴的儿子联姻,与其改变不了结局,倒不如嫁给家大业大的谭秉桉。
  可他一早便打听过了,季蓝身份普通,家境也差,年龄也无法结婚,只是空有个男朋友的头衔而已,可没等他上位,谭秉桉直接在上流圈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打听才知是因为季蓝被赶出了家门。
  在和今天发生的事情联想到一起,温一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在看见季蓝的第一眼,温蕴林便认了出来,这么多年谭秉桉都没能跟他分开,还有了孩子,之间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事藏得太严实,竟无人知晓。
  这些年,关于他俩的事情,温蕴林有点好奇,他眯着眼,像是在回想着什么,斜眼看着谭秉桉,问:“就是这孩子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谭秉桉深黑如渊的眸子里暗藏着难以发现的情绪,缄默片刻后,他才镇定自若地笑道:“我跟他是真爱。”
  听他这么说,温蕴林突然也笑起来,表情耐人寻味,“家里知道这事吗?老谭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要当爷爷了吧?结婚的事也没给家里说呢?”
  谭秉桉表情没事变化,直视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早该让他们知道的,但一直没回去,温伯父要是哪天有空,帮着捎句话,就说我跟季蓝结婚生子了,让他们别再乱打主意。”
  最后一句话,他咬得格外重,那个“他们”似乎在刻意挑明着什么。
  温蕴林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光是当年想要联姻,被那么打脸他都没说什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暗戳戳的挑衅而生气,晚辈就是晚辈,只当谭秉桉年轻不懂事。毕竟他从小没经历过什么情情爱爱,忽然遇到一个觉得新鲜,既然不愿意跟温一结婚,跟季蓝也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
  温一这时忽然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像是有些不甘心,但被瞪了回去,只能隐忍。
  温蕴林把话说开了,省的日后再出麻烦,连累到温家的股票,“过几日我去找老谭喝喝茶,温一也会找到更合适的,只是双方都得明白这路能不能走长,毕竟日子还远着呢。”
  告密就高密,说成喝茶那么好听,谭秉桉愈发觉得这帮人虚伪。
  他总归过不了多久得回去一趟,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婚结了,孩子有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分不开他与季蓝。
  谭秉桉:“就不劳温伯父费心了。”
  气氛有些冷,温蕴林看着他,明明面孔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模样,可谈吐之间总跟之前不太一样。想当初让温一与他订婚就是看在他人冷冷的,不像是心眼多的,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季蓝在一旁跟个电灯泡一样,说的什么也听不懂,想插话都不知道怎么插,更别说继续追究先前的事情,再不终止,感觉就没他什么事了。
  直到看着对方离去,季蓝都还一脸懵,眼睛哭的又干又肿,他抬手搓搓鼻子,用胳膊肘碰了下谭秉桉:“什么意思啊?你们耍我呢是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谭秉桉脸上的抓痕渗出来的血迹已经干了,疼倒是不怎么疼,也算不上难看,只是这么一闹,算是彻底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