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话跟我说?”
  黄润雨闻言脚步停顿了下来,他背对着何东远犹豫了一会。然后缓缓转过身点了点头。
  何东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手臂稍稍用力带着他便往诊所里走去。
  “喝点东西吗?”
  何东远站在冰箱面前问着眼前的人,黄润雨摇摇头坐在了桌子对面。何东远见状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自顾自的撕开了包装。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甜腻的牛奶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何东远双手交叉支撑着头,他坐在黄润雨对面放缓了声音。
  黄润雨用手指轻触摸着光滑的桌面,桌面上他的倒影头发微长,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他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
  “东远哥,病理会让人偏执吗?”
  何东远闻言缓缓放下了双手,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看着黄润雨。
  “按照医学研究,焦虑症会有偏执性所为,但是与你相处这么久以来,你不太符合偏执性焦虑症的临床现象。”
  何东远静静的将视线放在黄润雨身上,他放轻了声音。
  “怎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黄润雨抿紧了唇,他抬头望向何东远,沉默了许久后转移了话题。
  “东远哥,焦虑症发作之前的情感行为是发自内心,还是潜伏的病理作祟?”
  听闻何东远愣了许久,一双眼直直的看向黄润雨,眼前的人有些迷茫还有一些恐惧。
  何东远不知道他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他暗下眼眸斟酌了一会。
  “先不说病理变化,焦虑症的潜伏期并不固定,时间有长有短。我们无法把之前所有的情感行为都强硬的与其挂上钩。”
  何东远望向对面的红色锦旗。
  “之前和你没有提过,这个诊所其实是我母亲的,她和我一样是个心理医生,不过她所医的患者……”
  何东远停顿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我的父亲。”
  黄润雨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
  “我父亲患有抑郁性焦虑症,当时他认识我母亲时已经到了难以正常生活的地步,所有的医疗手段都已经干预过,没有任何办法。”
  何东远目光有些飘渺,他朝黄润雨笑了笑。
  “后来经介绍,我妈妈开始了对他的干预治疗,在治疗期间他们彼此了解,在相处一段时间后两人相爱了,我的母亲因此没再继续她的事业。在那段时间里我父亲减少了大量的药物服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我的爷爷无法接受,无论是我母亲的身世还是从各个方面。”
  何东远的声音舒缓而有力,只是颤抖的气息出卖了他的情绪。
  “后来我的父亲经历了一番纠结猜疑与恐惧,他也曾跟我母亲提过你问的同样的问题,病理是否会影响情感行为。我母亲当时没有回答。”
  “后来呢?”
  黄润雨轻声的问。
  “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后来父亲回来了。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父亲陷入无尽的恐慌,虽然他当时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感究竟是出于本能还是病理导致,但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何东远眼眸闪过,他清了清嗓子。
  “在我看来,患者的情感行为会受病理的影响,但绝不可能被它控制。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是不可控的,不是心理书上条条框框的内容。”
  “如果真的区分不了自己的情感与病理因素……”
  何东远正了神色,他平静的望向眼前的人,句句掷地有声。
  “那就见一面,一切都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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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生变
  “见一面,一切都会有答案。”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震的黄润雨愣在了原地,他目光微闪整个人有些僵硬的重复着何东远说的话。
  何东远见状心中大概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几天很黄润雨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何东远有些犹豫的捏紧了手指。
  他说这些话前提是患者的所寄托的对象,了解患者的心理状况以及是否抱有同样的情感。
  他的父亲和母亲是正面例子。而范佩和黄宏呢,后者才是黄润雨亲身经历过的事。
  想到这些何东远保持了沉默,他没有对黄润雨口中那个人刨根问底。他知道患者总会在最纠结的时间段里做好一系列的后续假设,稍有不慎又回走进死胡同里。
  可是不破不立,如果连一步都踏不出来,更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何东远慢慢收回了视线,他拿起手中的玻璃瓶走出了门外。
  黄润雨双手撑着头静静的看着桌面,何东远说的这句话让他心神一震。在范佩与他全盘托出之前,黄润雨有过一阵强烈的情绪促使他曾想与陈于同见面。
  后来因为自己的怯弱与质疑,他也渐渐失去了许多勇气。
  那时候的黄润雨没有精力去探究自己的情感,他刻意忽视所有的所有来麻痹自己过于恐慌的大脑。
  可他现在感觉得到自己在慢慢变好,从那一张神似他笔迹的字条开始。
  黄润雨灰暗的人生被无意驱散,从昏暗时分里洒下一道光来。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回忆与情感,在一切重新恢复平静之后被轻轻唤醒,带着熟悉的温柔卷头重来。
  黄润雨轻轻闭上了眼睛,想到了许多许多和他的画面。他发现自己的心仍会在想到陈于同时控制不住激烈的跳动,无论是班级门口那句含着笑意的调笑,或是海边抿着唇的侧脸,这些记忆仿佛从未在他脑海里褪色。
  如果患病之前对陈于同是懵懂的心动,那么患病之后会被一张字条而萌发希望的自己。
  情感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想到这黄润雨倏地睁大了双眼,他的心猛然一颤,然后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动起来。
  好像在为这些日子的憋屈与希望找到了发泄点。
  “润雨!”
  就在这时,何东远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
  “陈于同怎么样?”
  蒋冰河手里抱着篮球正和背对着他的男人说话,筒子楼被烈日侵袭着,正午的天气除了一楼的小商贩懒洋洋的走动吆喝,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站在楼梯口看着准备跨上摩托车上的男人身影,轻轻揉了揉嘴角的伤。
  “今天去上学了……没多大事了。”
  贺旺跨上了摩托车,面对着烈日他轻轻眯上了眼睛,骨骼分明的手拿起头盔缓缓的套了进去。
  “郁姨呢?不办丧事了吗?”
  蒋冰河向他走了一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印出大小不一的淤青。
  贺旺闻言轻轻的扭过了头,两人在半空中对视了许久,直到看到蒋冰河眼里泛起了红血丝,贺旺才移开了视线。
  “不办了……”他哑着声音简单的回答。
  “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气你爸对吧?”蒋冰河倏地打断了贺旺的话,颤抖的声音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冰冷刺骨。
  贺旺闻言一愣,他轻轻勾起了嘴角对此不置可否。
  “如果你心里好受一点,可以当作是。”
  蒋冰河闻言睁大了双眼,昔日张扬跋扈的他此刻像是被无情抛弃的幼狮,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绝望与痛苦。
  “你能为陈于同做到这一步,你不是恨他吗?为什么宁愿得罪你爸也要说出来,难道你就这么……”
  “蒋冰河,收回你想说的那些话,他是我哥。”
  贺旺猛地打断了蒋冰河的话,他面无表情拔高了声音。
  蒋冰河闻言哑了声,他轻笑了一声。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你哥。”
  嘴角的伤口令蒋冰河有些疼痛难忍,他一步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昔日无数次曾亲吻过人的身前,他压低了声音轻的像是在贺旺耳边叹了一口气。
  “沈叔调职前我专门去问了,他那晚没有和黄润雨说你哥的任何情况,你撒谎了。”
  贺旺闻言缓缓抬起了头,只见蒋冰河伸出双手用力的将他头盔取了下来。贺旺近距离看清了蒋冰河脸上的伤痕,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
  “黄润雨就是离开了。他已经退学了,拒绝和陈于同见面。你认为我还需要跟我哥撒谎吗?为了一个外人?”
  蒋冰河沉默着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他的下巴,贺旺被迫与他对视着,贺旺难以忽视蒋冰河眼里盛满的情绪,浓烈到让他心神一震。
  未及贺旺挣扎,蒋冰河贴近了他的耳边。
  “贺旺,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别让我再抓到你,我发誓一定会把你囚禁起来。我不管你脑子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心里到底装着谁……”
  说完蒋冰河松开了捏住贺旺的手,他面无表情的扯下自己脖上的项链,强硬的放在了贺旺的手心里,随即往大门走去。
  贺旺捏紧了手中的项链,随后面无表情的投进了肮脏的垃圾桶里。
  ……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