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的薄荷 第54节
  而发件人,正是此时此刻,应该在活动场上亮面的景屹。
  她一边注意着直播,又三心二意地点开视频,屏幕里,男人的笑容好似特意练习过,一双黑眸宛如穿过手机望向她——
  “姐姐,实在抱歉,是我还不够勇敢,所以只能以这样懦弱的方式告诉你一切。”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在你听完所有后,如果.....”他有些艰难地停顿了下,那恰到好处的笑容好似一张面具将他禁锢住:“如果你不怪我,不讨厌我....”
  “就等我回来,好吗?”
  直播里,冗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书荷却只听得见他沉缓撕开伤口的声音——
  “景嶙,是我的哥哥。”
  “他....死在了那场绑架案中。”
  .....
  十分钟的视频,书荷却从未觉得如此漫长,也一度,不敢再看下去。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震撼,愤怒,心疼,所有猛烈而不受控制地情绪撕扯着她,可混乱之后,只剩茫然的寂静。
  如同经历了来势汹汹又噬人的暴风雨,呼啸着将她带到了荒芜之中,静,只剩静。
  看不见尽头的静。
  令人恐惧的静。
  她视线模糊不清,竟什么都听不见了。
  直到,手机最上方弹出一条推送,【乞山京】三个字让她怔愣一瞬,再次回过神时,手指已经点了进去。
  黑大帅八卦:【惊天揭秘——著名作词人乞山京竟是任吟月后代!】
  底下评论滚动不停:
  【啊?任吟月?我没记错的话她儿子不是死了吗?】
  【对啊,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我怀疑是为了这次大奖故意炒热度,要不然怎么乞山京偏偏这一年入围,也偏偏这时候冒出来?】
  而这个顶着邪恶紫色胖鸡蛋的营销号还在继续爆料——【据秘密人士透露,乞山京在那一年“突然”回国,紧接着便是一场突然的绑架案。而那场绑架案中,被撕票的却是任吟月的长子。种种巧合耐人寻味,这很难不让人猜测绑架案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啊。】
  评论已经炸翻锅了,此时谁还关心明星红毯啊,乞山京的名字瞬间爆红。
  【我靠,不会是他策划的吧......】
  【突然回国,又一同被绑架,偏偏只有长子被撕票.....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脑补出几百部豪门家族争夺家产你死我活的剧了!这也太可怕了!】
  【我了个豆,这种人怎么还能获奖啊?】
  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不同的言论:
  【我怎么感觉挑这个时间点爆料,是有意为之?】
  【证据都没有,瞎猜什么啊?】
  【楼上的,你不会真这么天真吧?刚回国就遇到绑架案,还偏偏就他活下来,这巧合到过分了吧?】
  舆论发酵的速度很快,书荷点进热搜时,已经有人将景屹的照片以及真名扒了出来。
  甚至是,两人在大学时谈恋爱的照片,也被人发了出来。
  书荷大脑嗡的一声,尖锐的耳鸣声与混乱不安的心跳交错,各种阴谋论,诅咒,辱骂的言语纷纷砸向他,她无法想像,此时在现场的他会遭受怎样的目光。
  她再也坐不住。
  她不要等他回来!
  她要立刻去他身边!
  坐上出租车时,书荷抖着手点进直播——
  男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漆黑一团的瞳孔平静看向对准他的数道闪光灯,冰冷的声线一字一顿传入她的耳中——
  “请不要骚扰我的前女友,她什么都不知情。”
  书荷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唇。
  这种时候,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却是不想让她牵扯进来。
  无数道聚光灯,无数家媒体如同当年的绑匪一样跟在他身后,逼迫他,质疑他当年的真相。
  书荷不忍再看,她无法再看到他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
  她关了直播,不断给梁栩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在处理舆论,他一直没有接。
  就连景屹的手机也是。
  焦灼的心随着车子行驶的速度越飙越高,到达活动场外,她奔向人群之时,没有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身后而过。
  -
  男人颀长的影子就这么静悄悄落拓在空荡的客厅里。
  直至眼眶干涩到泛疼,景屹茫然地眨了下眼。
  她不在啊。
  他在视频的最后和她说,只要她还愿意要他,就在家里等他回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答案。
  早就预料到的,不是吗?
  他竟然还奢望她会要他的,就算只是可怜也好。
  但现在,好像可怜也没有了。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暴露,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辱骂他,恨不得他去死。
  景屹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平静,甚至平静的,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似是有什么,在趋于烬灭。
  他空洞而麻木地往后退,直到彻彻底底踏出了这间,漂浮着属于书荷气息的家。
  他突然自嘲一笑,这不是家。
  他们只是同居。
  是他用了些卑劣的手段,才能争取到与她最后的相处。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踏进对面这间已经许久无人进入的房子。
  空荡荡的,都没什么家具。
  灰尘弥漫,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像是被人遗弃的空壳。
  很适合他。
  适合他就此死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怯懦地窝在角落,让她被迫分手,让她委屈,还自以为是地黏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是他不好。
  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毁掉手腕上的纹身,他不想让他的血液,弄脏属于有关她的任何一切。
  当初就是因为纹身,他才一次又一次熬了过去。
  他想撑到再次见到她,想和她道歉。
  却又因为贪念,妄想她还会要自己。
  他找到藏了很久的刀片,当初梁栩怕他又做什么事,直接死皮赖脸住在了他家,每天还要检查家里有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后来他搬走,景屹也没有将东西拿出来。
  割腕是最直接,也最致命的自杀方式。
  不能像曾经那般随便,这次,得用力。
  锋锐的刀片在昏暗的光线中划过冷冽的光痕,模糊倒映着他没有一丝情绪的苍白脸庞。
  刀片抵住手腕的一瞬间,“砰”的一声——
  大门撞击着墙壁发出的重响如同惊醒噩梦的钟声,伴随着女人熟悉的呼声猛地向他撞过来——
  “景屹!”
  他被撞的一个踉跄,刀片啪嗒掉在地上发出脆响,整个人被抱得很紧,如同无形之中有一根绳绑住了他,让他无处可逃。
  这种被禁锢住的窒息感让他迟钝感受到了怀里的温度,还有她紊乱的气息,不断收紧的力道,紧贴着他却颤抖不停的身体,抚摸着他的双手——
  死寂的心跳在此刻复燃,咚咚声如同要撞出胸腔,沉重的频率清晰至极地告诉他,不是在做梦。
  她没有走。
  她竟然,真的找到了他。
  第38章 38 你是我的景屹啊。
  如果说景嶙是任吟月与景泽良驯服的完美作品。
  景屹就是那件被舍弃的残次品。
  不同于景嶙的“听话”, 景屹自小离经叛道,他并不是贪玩的人,有自己的思想, 性格张扬, 即使被打,被关禁闭, 他只是不想成为一件“商品”。
  小的时候, 挨打是常事儿, 他关禁闭的次数比景嶙要多。
  景嶙也偷偷跑来看过他, 劝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