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的薄荷 第68节
  他难得没有黏黏糊糊地撒娇卖惨,书荷却格外心疼。
  到了半夜,她还是悄悄进了他的房间。
  他的身体已经不是那么烫了,书荷稍稍松了一口气,帮他拉好被子,离开时却因为他的呓语顿住。
  她没有听清,就这么重新回到床边靠近他,一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景屹眼睫一颤,他疲倦而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昏暗的视线里,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因为感冒,也闻不到一丝气息。
  他干涩的唇瓣一动:“....你是谁?”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梦话,她声音很柔,摸着他的脸,像是在哄着他,“我是书荷。”
  “书荷”两个字,似是拽住了他的一丝情绪,他声音突然断断续续的,她没怎么听清,只能又靠近了些:“是哪里不舒服吗?”
  意识不清的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景屹的脑海中浑浑沌沌地回荡着在医院里,家长训斥小孩的话,如果不是太贪心.....
  这一路走来,他好像确实挺贪心的。
  从想要认识她,到想要和她谈恋爱。
  恋爱以后,欲/望无限将他吞噬,他不只是想和她做情侣,他还想和她结婚。
  但给出去的承诺成了一个可笑的回忆。
  再次和好,他也很贪心,重新在一起还不够,甚至愈发贪婪,他还是想和她结婚。
  但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的犹豫与沉默让他心跳重重一坠。
  直到她亲口说出自己的过往,后悔,懊恼,种种复杂的情绪翻涌着,她说她的人生计划里,原本是不存在伴侣,也没有爱的。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被烧断了,这几日的甜蜜突然化为滔天骇浪将他淹没,他意识不清地说着梦话,不知不觉,眼角渐湿,洇进枕头里,也沿着她的指尖滑落。
  书荷终于察觉到他声音里的不对劲,“我在,景屹,我在。”
  “我不要结婚了。”
  昏暗的卧室里,他呜咽着,整个人似乎在抖,如同不安而遍体鳞伤的小兽,一遍又一遍地乞求她:“书荷,有没有戒指....都没关系....”
  “不结婚....也没关系。”
  “但是,求求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第47章 47 新玩具。
  书荷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懊悔, 钝钝心疼的情绪随着他的眼泪烫进四肢百骸的血液中,她安抚地摸着他的脸,不断哄着:“我在, 我在。”
  “我不会走的。”
  可陷入梦魇的人完全听不清她说的话, 他闭着眼,喷洒的呼吸急促发烫, 干涩的唇瓣一翕一合地呢喃着什么, 书荷只能打开灯, 一遍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明亮刺白的光线让他湿濡的眼睫一颤, 他讷讷而空洞地怔了两秒,这才温吞看向身边的人。
  书荷哄着他:“起来吃点药好不好?”
  他的眼皮还有些红, 头发凌乱,整个人懵懵的,却还是下意识听话地点了点头。
  静谧的卧室里, 他看着她将药拿进来,等喝完,书荷又将手里的胶囊直接喂到他嘴边。
  唇齿间弥漫着胶囊的苦涩味,她如此温柔而担心地看着他,景屹突然鼻子一酸, 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乌黑而安静的眼眸几乎瞬间湿润。
  “怎么了?”书荷心疼地抚着他泛红的眼尾, “做噩梦了吗?还是不舒服?”
  他轻轻蹭着她的手心, 安静摇了摇头,眼睫低垂,开口时暗哑的嗓音如同被刀片磨着:“就是突然想到,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喝药了。”
  “真苦。”
  书荷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的思维竟然跳到了她身上,她有些无奈, 可触及他湿漉漉的黑眸,她又止不尽地心疼。
  景屹还在独自消化着莫名的委屈与矫情,被子突然被人掀开,挤进来她柔软的身体。
  他愣了下,鼻子还红红的,看上去有些懵:“你....”
  书荷略微蛮横地挤着他,让他躺下身来,也不顾他反对,直接关了灯。
  视线瞬间变得昏暗,书荷双手双脚缠着他坚硬而有些发烫的身体,拥在背后的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脊:“睡吧。”
  “....可是。”他似是犹豫了一下,声音沙沙哑哑的:“会传染给你。”
  虽是这么说,他的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她,似乎根本无法抗拒这主动拥住他的温暖,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处,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度,小狗般黏人地蹭了蹭。
  柔软的头发蹭得她有些痒。
  书荷亲了亲他,“没有可是,我想陪你,睡吧。”
  景屹安静了许久,就当书荷以为他睡着了时,他轻哑的嗓音在昏暗的空气中划破了一道口子:“姐姐。”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书荷的心跳咯登一声,只感觉他似乎要将她嵌进怀里,“我们不会再分手了,对吗?”
  他的问题,如同苦涩的感冒药咕噜咕噜地蔓延开来,想要治愈两人的伤痕,却苦得厉害,苦到难以下咽。
  “嗯,不会了。”
  她的声音似乎透着安抚的魔力,寂静的夜里,心跳的频率似是穿透两具相拥的身体,缓缓融合。
  等到他呼吸渐渐平稳,书荷却毫无睡意。
  即使视线一片漆黑,她却依旧没有合眼。
  因为一旦闭上眼,脑海中满是他陷入梦魇的无措模样。
  他没怎么生病过,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也一样,以为他很快就会痊愈,没什么事的。
  她以为他是真的不在乎结婚的事了,可这也成了他的一个心魔。
  在得知她的过往后,他好似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乖巧,偶尔会撒娇,依旧黏人,可直到现在,书荷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
  他似乎是觉得,结婚成了两人之间不能提起的禁忌,只要再提起,她就会离开他。
  所以这些天,他很听话很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现在看来,他是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敢要了。
  书荷记得,向蓝叶捡来的那只小猫就是这样。
  因为被抛弃过,所以再次被捡回去时,小猫会变得很乖巧。
  不敢多吃,不敢闹出动静,只敢窝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主人。偶尔会讨好地舔着主人,也很听话,小心翼翼的,只是怕再次被丢。
  他如今,就是怕被丢掉的小狗。
  她知道他很没有安全感,曾经她对他的冷言冷语,疏离防备,使得他变得愈发患得患失。
  无论是他们谁敞开自己的伤口,心疼与自责融合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好过。
  书荷越想心底越闷,她无声沉下一口气,可这一想,让她直到三点多才有了困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摸他的额头,眼睛还没有睁开,含糊问道:“还不舒服吗?”
  景屹也还没睡醒,却乖顺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声音也格外惺忪:“....好多了。”
  书荷困得不行,连手也没什么力气,就这么耷拉下来,指尖轻轻挠了下他后颈的皮肤:“几点了?”
  景屹胡乱去摸手机,眯着眼看了时间:“十一点。”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依旧闭着眼:“你帮我给童愿发个消息,困死了....今天不去店里。”
  她似乎迷迷糊糊地忘了他是个病患,但景屹毫无怨言,他没有找到她的手机,这才慢半拍地想到应该是在她房间里。
  将她的手机拿过来发完消息,他又重新抱住她。
  两人再次这么昏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书荷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融在了一起,有些伸展不开,下意识地蹬了下腿,却踢到了什么。
  一转头撞上他乌黑而安静的眼眸。
  她反应了一会儿,去摸他的脸,“早就醒了吗?”
  他点了点头,刚睡醒的浓黑卷发有些炸毛,懵懵的很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下:“那怎么不叫我?”
  “不想吵醒你。”
  他乖巧得过分,书荷不由笑了下,“饿吗?起来吃点东西?”
  他顺从地跟着她起来,见书荷要回自己的房间洗漱,他唇瓣翕动,却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这一觉睡到了傍晚,这个点直接吃晚饭了。
  书荷煲汤的时候,突然被他从身后拥住。
  他微微躬着身,将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处,毛茸茸的黑发蹭到了她的脸。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姿势,无论在哪里都喜欢这样抱着她。
  书荷忍着笑意,偏头看他:“怎么了?这么黏人。”
  “还好你没有被我传染。”他嗓音恹恹,还有些哑,书荷唇角轻翘,她转身,捧着他的脸:“那你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和你接吻呢。”
  他被她直白的话砸到懵了下,目光瞬间落在她的红唇上,书荷眼里带笑,见他沉默,故意道:“怎么了?你不想啊?”
  “想的。”他应得有些急促,黑亮的眸子幽怨看向她,似乎察觉到了她故意的逗弄。
  书荷噗嗤笑出了声,“笨蛋。”
  “......”
  他被骂了也不恼,等吃完晚饭,书荷拿着一堆药看他吃完,突然道:“我搬去你的房间怎么样?”
  唇齿间的胶囊味似乎瞬间消散,他懵了下,只见书荷闲闲撑着下颌,故意道:“干嘛不说话?不愿意啊?”
  “没有。”
  他反驳得很快,把卡在喉间的药物干巴巴地咽了下去,乌黑的眼眸明显亮了,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克制着,好似乖巧道:“怎么突然想搬过来了?”
  书荷有心逗他:“不行吗?难道,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没有。”他否认道,黑亮的眼里满是认真:“我在你面前,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秘密了。”
  “搬过来吧,或者,我搬到你的房间。”
  他语速明显快了些,书荷记忆力很好,她回想到一件事,“我的卧室,是你装修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