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继母 第21节
  “陛下方才说太子进步不少,可见是这几日左相教导有功,太子也争气。陛下,大年下的,咱们请京都女眷来热闹一场如何?”
  崔冬梅这话何意,无人不知。无非是说,太子这几日有左相教导,离了太子妃这个祸害,好了不少。如此,选个侧妃再好不过。
  陛下不言语,拉着崔冬梅的手,搓了搓,笑话她,“你当真记仇。”
  小娘子睨了他一眼,“记仇如何了,陛下不乐意么。”
  陛下转头问太子,“太子意下如何?”
  帝后二人说得好好地,他一个太子,能如何,只能点头,说道极好。
  如此这般,这个春节,为太子选侧妃之事,定了下来。
  而后,崔冬梅在一旁研墨,陛下考教太子学问,太子心不在焉作答,挨了好些训斥方才离去。
  太子杨琮转身缓缓朝外走去,一步步之间,还能听见他们说话,男子声音威严却不失柔和,女子娇俏带上几分心疼的刻意迎合。任凭是谁听了去,都得说一声郎情妾意,和和美美。
  可听这话的人是杨琮,是早年绝了崔冬梅,娶了刘三娘的杨琮。
  偌大立政殿,从陛下案几前,到门扉处,拢共八十九步。杨琮一路走来,数得清清楚楚。立政殿来过多次,却头一次觉得大,大得空旷。
  空旷得使人心慌。
  他多番告诫自己,不该听他们说话,可那双耳朵,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
  他们说,何时办花会,该请谁家小娘子,要如何写帖子。末了,还担心皇后头一次主事,有人不放在心上。
  终于出得门来,站在立政殿外的台基,杨琮才觉喘过气来。
  夜间回到东宫,杨琮正和刘三娘商议侧妃之事,尚未定下计谋,就听外头小黄门禀告,说是左卫率府卢将军有要事禀告。杨琮愁眉不展命人入内。
  卢将军:“太子殿下,五日前河间侯夫人萧氏,派人暗访名医。”
  “寻谁?”
  “寻……寻……”
  杨琮不悦,“说,太子妃不是外人。”
  卢将军壮起胆子,“寻名医,治男子房内事。”
  太子殿下:……
  太子妃:……
  许久许久之后,杨琮拧眉问道:“确信?”
  他怎生觉得打从崔冬梅入主正阳宫,好些事越发捉摸不透了。
  卢将军:“微臣手下瞧见两次,头次是萧夫人奶兄,亲自去保和堂,佯装询问女子不孕。到了后堂,见的却是保和堂大夫胡耳。胡大夫这人,外头都传她是送子观音,专治女子不孕,名声极好。可恰巧胡大夫早年在盈都的时候,出手两次,都是男子。这事儿知道的人极少,微臣得知一二也是机缘巧合。再一次,也是萧夫人奶兄……”
  听罢卢将军禀告,杨琮觉得怪异,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何处怪异,思量着问刘三娘。
  刘三娘干咳两声,“河间侯?”
  杨琮摇头,屏退左右之后,“近些时日也不曾听说河间侯犯了旧疾,从前也不见这稀罕事。这时机,委实巧。”
  刘三娘深以为然,起身在屋内踱步,思量着说:“确是。河间侯这般年纪,不妥也就不妥了,已然两子两女,不会如此。若不是河间侯,那是崔大公子,也不对,儿子房内事,萧夫人不是这等婆母……”
  剩下的话,刘三娘不好继续,见杨琮并无异议,方才继续,“并非崔大公子,只能是……”,说着指了指天上,“别忘了,萧夫人才去过正阳宫不久。”
  杨琮像是愣住,也像是在思量旁的什么。
  陷入思绪当中的刘三娘并未察觉,“若是如此,换个法子才行。此前想着离间帝后情谊,现如今不用咱们动手,天助我也,剩下的好办多了。”
  她想到好主意,顾不得自己身份,一径给太子派下任务。
  “侧妃,应下来便是。无论是谁,都翻不出我手掌心,在这等细枝末节上,没工夫跟她耗着。往后咱们要做的,便是稳住定王,成王,不出岔子。”
  这些,杨琮当然也想得到。可,见刘三娘事事说在自己前头,更是不消请示,一径给自己派任务,他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这太子妃,主意也忒大。
  刘三娘主意大,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崔冬梅主意大。
  正阳宫的晚膳方才罢了不久,杨恭照旧去屏风后沐浴,崔冬梅则懒散坐着看书。翻动书页,半个字眼也看不入眼,脑海中不断来回的,仅有太后的言语,以及那件破旧泛黄的中衣。
  她想,当年陛下在那三日当中,想什么呢,该是如何难过,该是如何伤心。
  如此想着,她脚步不听使唤似的,悄然走到屏风后,打算去看看杨恭,看看他胸前伤口。
  哪知,双脚堪堪站定,手还未抚上山水屏风,雾气氤氲中,猛然一个物件朝自己飞来,白白的一团,恍惚之下像是个衣衫,飞得快,显出几分利剑的凶猛气势。
  这物件带起的风,扫过崔冬梅面庞,像是软剑破空,有些疼。
  她吓得要死,惊呼一声,“陛下,有刺客!”
  “怎么是你?”杨恭的惊讶,不比崔冬梅少。
  “什么?刺客呢?”
  杨恭道歉,“是我不好。我听见声响,以为来人,不想是你,可还好?”说着,他歉意之下想要起身,到一半发现自己尚在沐浴,淅淅沥沥的水声当中,复又坐下。
  “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歇着。待我收拾好了给你看看,伤着了不曾。”
  崔冬梅难得关切旁人,本就有些别扭,而今又被误会,登时泛起几丝不悦,“我想来关心你,你误会我……”
  不等她说完,又听杨恭道:“闭眼。”
  “我为什么要闭眼,我就来看看,我……”话已然出口,她方明白杨琮这话,说的是他要穿衣衫,“我闭眼,闭眼。”
  窸窸窣窣的衣衫响动、淅淅沥沥的水声当中,夹杂一声轻笑传来。
  崔冬梅跺脚:“你笑话我?”
  “哪里。”又是一声轻笑。
  “你就有!”
  “好,你说有那便是有。”
  第25章 崔二的心疼
  待杨恭穿好衣袍,从山水屏风后出来,崔冬梅已经装模作样半躺着看书。她眼跟前一盏琉璃灯,晶莹透亮,莹润光泽。
  “仔细你的眼睛。”
  崔冬梅还想着适才的误会,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我还想,陛下要说仔细你的皮呢。”
  “为何?”
  “此前我也见过一次陛下沐浴,那时候可没刺客。现如今不一样了,皇后娘娘的正阳宫,也都有了刺客了,当真是稀罕。”
  说话间,她眉眼上挑,眼尾下拉,怪模怪样,再配上她阴阳怪气的嗓音,别有一番风采。
  杨恭再次轻笑,坐到崔冬梅一侧,看向她手中书册。
  不等这人细看,记仇的崔冬梅想起新婚的热闹,当即打趣,“哎呀,陛下瞧好了不曾,这个可是坊间话本,乌糟晦气。”
  “你这人,记仇。”
  “记仇有何不好!我生来心眼子小,做不到宽宏大量。”崔冬梅理所当然,趾高气昂。
  杨恭念起适才的误会,再次赔罪,“是我不好,误会了你。小娘子宽宏大量一次,可好。”
  高高在上的帝王,温柔笑意说话,崔冬梅很是受用,心中笑得要死,却板着脸,“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谅你了。往后正阳宫,没什么刺客。”
  杨恭点头,“现在,你可以说说,来找我作何?”
  冲动易怒的崔冬梅,临到头来,做了个软脚虾,“没,没……”
  “骗人。说吧,你说的要来看看,看什么来着。”
  她想要知道,想要关心,却念男女之别,不好开口,别别扭扭低头看书,“没什么,我都忘了。”
  “忘了?你而今不到十八,这……要不要看看?”
  哪能这般被人说道,崔冬梅登时抬眸朝杨恭看去,只见这人眼角含笑,眸色带光,像是暗夜星辰。崔冬梅那隐隐别扭的心,越发别扭,侧过身子,不去看他。
  杨恭:“那我走了。”
  接着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走远,崔冬梅心中盘算落空,诧异之下猛然转身,却见这人不过是起身,站在卧榻旁侧罢了。
  被人抓包的崔冬梅,心跳如鼓,心中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犹豫半晌,“我想要看看,陛下的伤口。”
  杨恭脸上的笑意,霎时掩去,唯余剑眉在上,英武威严。
  崔冬梅害怕,找补道:“我,我,我问了太后,我是不是做错了,往后我……”
  “你没错。”杨恭的神色,在小娘子战战兢兢的言语中,恢复如初。“太后和你说了什么?”
  并无任何怪罪,崔冬梅胆子大了,将手伸出来,拉着杨恭的袖子,让他坐在卧榻边沿。继而将自己因何去找太后,说了什么,又如何寻到立政殿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起初,杨恭默默听着,及至说到太后后悔,他不过是气息沉重几分,直到最后,说道崔冬梅入立政殿,气息全乱了。
  他的一点一滴,并未逃过崔冬梅的眼睛。最后,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惹得陛下不快,缓缓靠近,企图撒娇卖乖,缓解一二。
  “陛下,这事儿,我不参合了,往后宁安殿若是有话,我全部告知,再也不自己做主。”
  她说得小心翼翼,没半分崔家二娘子往昔神采,杨恭霎时间心疼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再也不自己做主了。”
  “不是这个。”
  崔冬梅见他不似生气,胆子又涨了回来,“那是什么?”
  “你方才说你要看看什么?”
  小娘子捏着衣袍的手,登时晃了晃,像是抓得不稳,凝神思索之后,
  “想要看看陛下胸前的伤口,可是好了,可还疼,目下是个什么模样,冬日天冷,可有旧疾……”
  崔冬梅这话像是和舌头搅和在一块儿,黏糊糊,软绵绵,出不了口。下一瞬,就见杨恭复又坐下来,拽起崔冬梅的手,放在自己衣领处。
  潦草穿在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并不严实。尤其是那衣领处,交领散开,不消任何动作,已然可见一二分胸膛。小娘子的手,被人握住,落在衣领,本就惹人脸红心跳,加之那双大手,灼热异常,掌心处几分粗粒,未能有一丝空隙,顺着皮肉经脉,传到小娘子心房。
  及至这等时刻,她方才觉出几分不妥。
  她和陛下的关系,像是越发好了,好得有些过头。
  突然,头顶传来杨恭的笑话声,“怎的,还有崔二娘子不敢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