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赵国怀愤怒地打断他:“是,招娣死了。你是因为招娣死了就灰心丧气,你也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你对民众们有多重要!你对这个末世有多重要。”
  他喘了一口气:“我坚决不同意,坚决不同意!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白存远的晶核。而不是你的!你是人民的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要献出晶核的男人的态度没有因为老者言语激动就改变。他淡的像水,又坚定的如同他脚下的城墙。
  他沉稳道:“不,白存远才是。”
  帝顶着赵国怀的激动开口:“白帝城白存远,最擅长,统治。他的异能固然强大,他的统治力才是首屈一指的。”
  “白存远,统治力?”赵国怀满脸不认同,这明显不是能说服他的理由。
  帝的目光在这三个字被念出的时候变得柔和:“对。他比我更有统治力,末世需要的是统治,需要把所有人的心拧成一股绳。人民需要一个不屑于靠吸同胞血来获得权利的统治者。”
  第37章 我也永远不会让白存远低头
  城墙上的救世主放缓了声音,声音中有安抚味道:“教授,你知道,很多安全区的覆灭,都是由于异能者获得权利成为新的权利阶层,过度追逐异能等级和权利,不惜残害同胞而造成的。”
  赵国怀被帝口中的话刺了一下,言辞激动:“我当然知道!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媛媛就死在了n区,我的痛不比你失去招娣深。”
  帝伸手搭在赵国怀的肩膀上:“所以你更应该帮我。”
  “但你怎么能保证,白存远,他可以做到?”
  赵国怀甩开他的手:“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你要知道,整个末世的人类,都是这样,他们只相信你,你大可以选择自己站出来成为这个统治者。”
  “他可以。”
  “你说他可以,他就可以吗?”
  高大的男人在城墙上沉默,半秒后,他下定决心。
  他突然不再说这个严肃的话题,转身面向赵国怀,面向这个从末世初期就一直跟着他的老朋友。
  “我这一路上做了太多错事,我救了很多不会感激我的人。你也这么认为吧?”
  “你不要转移话题!这不是你放弃自己晶核的理由!
  你是a区的城心!这个晶核绝对不能用你的!
  你还不知道吗,我已经说了,你是所有人类的希望!”
  赵国怀激动怒斥,胸腔起伏,吼的每一声都带着卡脖子的痰音。
  白存远附身的记忆的主人恍若未觉,没有提谁献晶核这件事,他想告诉老朋友他的想法:“你劝过我,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救。”
  “是。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救的,我知道你主张生命平等,甚至主张列车难题——当面临列车会碾压过一个人和碾压过十个人时,你选择都不压,迫停列车,用荒诞的决策来尽可能保住所有生命。
  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智脑异能,我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但你不该否认自己,他虽然有领导才能,可你的功绩才是有目共睹的,城下的人都视你为希望。”
  “是。”帝说,他没顺着赵国怀的话说:“像你一样,我也觉得我是荒诞的。”
  他迎着阳光,稀碎的阳光轻吻他的唇角,帝从来不笑,也很少笑,白存远却觉得他的嘴角扬了起来。
  那是一个很舒适的浅笑,像寒冬时蓦然抬头,发现自己脸上落下了冬日温暖的阳光后扬起的笑:
  “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始终坚持我是对的。
  这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不是城下的生命,他们感激我,但不认同我挽救每一个生命的行为。”
  “那个人是白城的城主。
  末世联合议会,我提出一百条临时政策,其中被其他议员否决有七十条,我自己废除了二十条。
  但每一条,白城城主都批阅了‘同意’。”
  白存远没想到自己能在帝的记忆中听到帝提到他。
  他的心脏在帝接下来的话中微微颤动:
  “他和我政见相同,我相信他不会为了个人利益就损害世界的利益,他不是利欲熏心的人。
  在我荒芜迷惘的横冲猛撞中,他是我唯一的支持者。”
  “你就因为这个,想代替他献出晶核?”
  赵国怀动容。
  他知道帝这一路走来有多难,因为是他陪着帝一起走来的。
  帝始终坚持拯救每一个生命,坚持生命的平等性,坚持生命中存在人性的光辉。
  但末世,人性的光辉是罕见的。
  帝的政见在其他人眼中无比荒诞。
  没人能和他一样不要命的去救别人,没人可以。
  他注定不会被支持,这是他选择的路。
  即使他用行动证明了他是对的,即使他延缓了尸潮摧毁人类文明的脚步,但追逐个人利益的大多数人类不会觉得他是对的。
  帝面向赵国怀,风扬起他的衣摆,他的衣摆很严肃,被风扬起时也是整片一起微微倾出斜度,像他这个人一样:
  “不是代替,献出晶核不是他的责任。
  我知道你的打算,晶核取出后,试验成功,人类异能者异能全体提升,实验失败,就由特殊异能者成功吸收顶尖晶核,从而与丧尸群形成对抗之势。
  吸收晶核的那个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我。”
  赵国怀点头:“是。让他献出晶核是最好的选择。
  他献出晶核,我们可以想办法保住他的生命。
  只要我们和他说清楚,他一定会献出的。”
  高大的男人轻轻摇头,白存远在他的身体里可以感知到他的动作,也能感受到他的决绝和坚定:“不。”
  “我可以是所有人民的希望,但末世,需要领袖,而不是希望。
  他会是一个好的领袖,他具备领袖的能力,他尊重生命。
  你无法让一个已经对生命低头的人成为真正的领袖,也不能让真正的领袖低头。”
  帝说完话的那一瞬间,读取这份记忆的白存远蓦地好像感受到了帝的心声。
  白存远永远不会低头。
  我了解白存远,我也永远不会让白存远低头。
  为什么,白存远不明白,为什么。
  他们从未深交,为什么帝会知道他绝对不会低头。
  帝说他了解他,帝一直在注意他吗?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帝的每一条政见自己都支持?
  白存远只是支持正确的政见,没有进行任何部署,也没打算通过自己的表决行为获得什么。
  记忆不会等白存远想明白他不理解的问题。
  帝说完,没给赵国怀说话的机会,继续说:
  “你和我说列车难题,我提出的一百条临时政策,全都是列车难题。”
  “在两条列车轨道上,有两拨孩子在玩,一条废弃的轨道上竖着一个指示牌‘轨道废弃’,另一条完好的轨道旁边围了警示网,写了‘注意列车’。”
  “有一个乖孩子在废弃轨道上打皮球,五个调皮的孩子邀请他一起翻过栏杆玩。乖孩子拒绝了,对他们说‘那边要走列车’我们不应该去那边玩。”
  他像娓娓讲述一个故事一般。
  “调皮的孩子们骂这个乖孩子不敢冒险,孤立了这个乖孩子,他们翻过栏杆,到正在使用的列车轨道上打皮球。”
  “列车轰隆隆而至,列车员发现既定的轨道上有五个孩子,最好的方法是紧急制动,变道到另一个轨道上,这样这五个孩子才都是安全的。”
  “但是那个听话的孩子会因此牺牲。”
  “列车难题的问题是:我们应该保护那一个听话的孩子,还是那五个鲜活的生命?”
  帝以前是寡言的,从来不说这么多话,但他这次讲述这个很常见的故事时,讲的又慢又认真。
  “有人说要保护听话的孩子,末世需要秩序,有人说要保护那五个鲜活的生命,秩序可以再建立,五条生命比一条生命更加重要。”
  “我说我要把列车停下来。你们都认为不可能,代价太大,对列车磨损代价大,紧急制动伤害列车上的人代价大。”
  “只有白城城主说,列车应该停下。”
  阳光包裹着这个男人,城下有人发现他站在城墙上,高兴地招呼其他旁边的人,一堆小人儿在底下朝他们的救世主挥手。
  帝的声音被阳光包裹出温柔来,他眼帘微垂,不是在看城墙下的人,而是在想他心中的人:
  “我曾一度以为,是我把自己代入了可怜的孩子中,产生了错误的选择认知。”
  “但白城城主的支持让我知道,生命不应当被选择和决定,这才是我一直坚守的东西。”
  似乎知道自己献出晶核的这个举动可能让他再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帝把他很多这辈子都不会讲出的话讲了出来,他面对身前的老者,不容拒绝道:
  “你们无权决定他的生命,也无权决定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