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本以为黑羽会和以前一样说“好玩嘛~没什么可生气的~”这种话,可对方却沉默不语,那种低沉的样子让欢歌一怔。
  好像这半年来,黑羽确实沉稳了许多,也不经常和他打闹了,更加有身为国师的模样。
  “黑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黑羽摇了摇头,他垂头看了看自己红色的手心,心里在想那个妖女说过,等欢歌的脸洗干净后就会再来找他。
  他不知道那个妖女说的话是一时戏言还是真的会来,他心里有点担心。
  虽然这半年来乐国依旧风平浪静,但他们并未与世隔绝,总是会听到玄魔两方的殊死之搏。
  玄魔两方的关系那么的僵硬,已经水火不容,他们这个在九州占一席之位的小国家虽然没有被卷进去,但整个乐国的人心还是更偏向于玄门的。
  至少他们接触到的玄门人士都很正派,与那些邪恶之气孕育出来的魔物完全不一样。
  魔,最会蛊惑人心了。
  事实证明,黑羽的担心没有错。
  黑羽再一次见到九溪,对方是在欢歌的脸彻底洗干净后的第三天出现的,彼时也是玄魔数不清第几次战争爆发的第二天。
  听说魔物侵吞了九州大片的土地,因为他们有一个非常厉害,打架特别凶残的魔尊。
  今日的九溪穿着一身粉嫩的纱裙,发髻上甚至别了一支鲜艳的芍药花。她正托着腮听欢歌说话,表情很是放松舒展。而她对面的欢歌,紧张的脸都要涨成猪肝色了。
  黑羽握紧了拳头,他应该去阻止欢歌继续和九溪见面的。
  身为朋友,他当然希望欢歌能够遇到心仪的女子然后和对方百年好合;可身为乐国的国师,他要去阻止欢歌。
  可是,他很害怕因为这件事和欢歌起争执。
  因为这半年来,他和欢歌在政务上的争执越来越多,他和欢歌政见越发的不一样。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和欢歌渐行渐远,这就是臣子与国主之间的距离。
  他的父亲警告过他不要和欢歌做朋友,他一定是受伤的那一个,曾经的他不明白,现在终于理解了。
  黑羽收回视线当做没有见到这一幕,匆匆离开皇宫。
  “欢歌,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你的好朋友?”九溪的视线落在离开的黑羽身上,她轻笑地挑了挑唇角。
  “黑羽最近都好忙啊,明明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去做,但他还是亲力亲为!要是没有黑羽,我一定会累死的!”欢歌叹息一声。
  九溪抿唇轻笑,起身道:“今日到此为止,我该走了。”
  欢歌急忙起身,“那明日还会来吗?”
  九溪转眸笑望着他,手指牵起他的一根指头,“这么想我来吗?”
  欢歌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想借口。
  “就是、有好多的话想和你说。”
  “知道了。”九溪捏了下他的指头,“明日可能会迟些。”
  说完她便化成一阵风消失不见。
  “好......”屋子里只剩下欢歌低沉地回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
  这日,黑羽在收拾记录晨会的泥板,坐在一边沉默发呆的欢歌突然开口道:“黑羽,九溪说,她可以抛弃魔族的一切嫁给我。”
  黑羽猛然将泥板砸在了地上,泥板四分五裂,碎泥撒了满地。好在此时的正殿其他的臣子已经散去,无人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欢歌你要我说多少遍,她是魔!玄魔两边现在死了多少人,你要让乐国也卷进这场战争吗!”
  这是欢歌第一次在有关九溪的事情上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明明九溪答应嫁给他这件事本身是让他那么高兴。
  看着好友生气的脸,他下意识撇开双目,“黑羽......”
  “如果你非要娶她做乐国的国主夫人,那我就不再是乐国的国师!”黑羽第一次对欢歌说这么重的话,他本以为欢歌会慎重考虑这件事,但他等来的竟然是九溪。
  黑羽在皇宫内有一间屋子,以前他经常住在宫里。但是现在他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就会选择回家住。
  因为乐国人灵根的特殊,他们虽然全国都是修士体质,但很少有人能活过百岁以上。
  他们的灵根天生带着燥热之气,修炼的境界越高,识海的躁动就会愈强,最后识海会承受这不住这股暴躁的灵气,爆体而亡。
  也有乐国人选择不修炼,但不修炼的话,随着年纪的增长,灵根也会变强,身体素质跟不上灵根的成长反而死得更早。
  眼看父母年纪越来越大,黑羽也越加沉默地开始准备和他们分别的那一天。
  吃完饭和父母聊了会儿天,黑羽回房去休息。
  他的房间除了床以外就是各种记着传记的泥板,靠近窗户的位置摆着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奇怪的小玩意儿,那些都是欢歌送给他的小物件。
  一踏进房间他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他蹙紧了眉头,浑身进入警戒的状态。
  站在架子面前观看这些小物件的九溪回过头看着他,猩红的眸子带着审视的意味。
  黑羽鲜少和九溪出现在同一场合,他们两的不对付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两个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还是欢歌不在的场合,彼此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
  黑羽蓄满灵力的一拳猛然冲向九溪,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但他这段时间看着欢歌逐步沦陷在对方的情感陷阱里却毫无能力阻止的愤怒需要一个宣泄口。
  他恨这个蛊惑人心的魔物,也恨毫无能力的自己。
  “你给我滚出去!”他暴呵道。
  然而他的进攻在九溪的眼里显得十分的可笑,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眨个眼睛,周身的魔气便形成一道盾牌竖在他的面前,将他频频逼退。
  被九溪的魔气压在墙上的黑羽呛了口气,见对方撩了下裙摆坐在了凳子上翘起一只脚望着他。猩红的双目配上没有表情的妖艳脸蛋,衬得对方像个可怖的娃娃。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九溪茫然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理解他的厌恶是来自何处似的。
  “你在说什么?”黑羽嗤笑一声,“你们魔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吗?”
  没有自知之明的九溪微微凝眉思考了一会儿,“因为我们比较容易暴躁吗?”
  他们魔能动手就绝不逼逼赖赖的浪费时间。
  “呵!”黑羽嗤笑一声,鄙夷地看着对方,“魔生于天下间的邪念之中,暴躁贪婪,善蛊惑人心,怂恿人的妄念。你接近欢歌难道不是为了蛊惑他吗!”
  九溪思索着他的话,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啊......你说的对,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这世间不应该有这样干净纯粹的人,他应该被邪恶的气息感染,弄脏,和我一起堕入黑暗之中。但是我现在觉得,我是爱他的,你看我都舍不得让他变脏。”
  “你开什么玩笑!”黑羽暴呵道,他面目狰狞,额间青筋暴起,“你一个魔你懂什么是爱吗!你们魔根本就没有这种感情!”
  面对气急败坏的黑羽,九溪并没有生气,和她之前相比起来,她现在的脾气好得简直可以感天动地。
  这里一大半以上都是欢歌的功劳,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她就觉得高兴,想将对方占为己有,想让他永远在自己的身边。
  她会嫉妒欢歌身边的黑羽,看着他离欢歌越来越远,她会觉得窃喜。
  魔没有爱,但她愿意将这种情绪称之为“爱”。
  “我听说你们乐国人因为身体的原因很难活过一百岁。”九溪起身走到黑羽的面前,“忘川河畔有一种石头浸透忘川河千年的阴气,吸收了月华之力,是难得的至阴之物。我会将它取来,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和我对欢歌的爱。”
  她伸手卡住黑羽的脖子,明明的手并没有多大,也只能握住他一半的脖颈,但黑羽窒息到觉得对方真的会杀死自己。
  “至于你,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消失在这个世上。但是如果你死了,欢歌会很痛苦。我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看着对方因为缺氧而开始翻白眼的时候,九溪心里感到一丝愉悦,她松开了手,“既然你一开始想让欢歌吃了亏后自己醒悟没有阻止他和我见面,那以后也要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才行。”
  有了喘息之机的黑羽拼命咳嗽,他的实力并不弱,在玄门中甚至有分神的境界,但在九溪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难以想象,这个魔女如果真的和欢歌成婚,那乐国会被卷入什么样的灾难之中。
  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欢歌一定会吃亏,但他不能让欢歌带着乐国冒险。
  翌日一早,他便进宫将自己准备了一夜的说辞说给欢歌听。欢歌虽然在感情上有些盲目,但他还是能听得进去好坏话的。
  他紧张地搓着手,一直等到晨会结束,欢歌留他进了偏殿。他正酝酿着如何将那些话说出口,便听到欢歌用一种沉闷的语气问他:“黑羽,你有信心管理好乐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