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许清欢看到用麻袋装的礼物,不由得傻眼,“带这么多吗?”
  其实不带礼物也没关系,但江行野肯定不会同意。
  “第一次上门,礼多人不怪。”秦三爷笑道,挥挥手,“去吧,去吧,臭小子,表现好点。”
  说完,咳嗽了两声。
  他这身体,高兴的时候会咳,不高兴的时候会咳,阴天雨天刮风天都会咳嗽,一年到头,大约只有几天的时间是好的。
  用宋叔的话说,活脱脱一个现实版林妹妹。
  走远了,江行野才对许清欢说起他和秦正则怎么认识的,“我砂过人!”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许清欢握住了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阿野,那不是你的错,换了任何人处于那样的场景下,都会做和你一样的举动。你不要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巷子里,四顾无人。
  江行野一把将许清欢搂在怀里,他眼圈儿都红了,有点想哭,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是她跟我说,那个畜生总是打她,她把她身上的伤给我看,我就很气愤。”江行野声音很平静了,“那天,我来县里,正好从她门口经过,其实,我当时也是想去看看她。”
  他好久没有见过妈妈了,
  许清欢难以想象,九岁的孩子死了父亲,母亲改嫁,他一个人,有孺慕之情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大约也没想到,只不过是想自己的母亲了,这个念头,差点将他带入万劫不复吧!
  “那个畜生在打她,我听到了她的惨叫声,冲了进去。我和那人厮打起来,他打不过我,就去拿了一把刀过来要砍死我。我当时也很害怕,卖了个破绽,他上了当,我趁机抢过了他手里的刀。”
  江行野想到当时,他母亲在喊,“砂仁啊,大家快来啊,这小畜生砂仁啦!”
  他差点被那男人砂死了,母亲却为了那男人污蔑他。
  那一刻,他心底的怒火与绝望交织。
  正好那男的拿起板凳要砸他,他避开,一反手砍在了那男人的肩上,也不知道是鲜血还是那女人的维护刺激了他,当时,他的确是想将那男人砍死算了。
  他想看看,他砍死了那男人,他母亲会如何?
  只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看到那男人躺在血泊中,有人报了警,那一刻,他也害怕了,他父亲是英雄,而儿子却砂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世人的眼光,他怕别人说他丢了父亲的脸,慌不择路地逃了。
  第133章 这男的是谁?
  那一年,江行野才十二岁。
  浑身血迹。
  逃了两天两夜后,饿得眼冒金花,躺在垃圾场里,被捡垃圾的一群人欺负,拳打脚踢,他蜷缩着身子,如同失去了知觉一眼,既无力也不想反抗。
  秦三爷和宋叔经过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被小小少年眼里的冷绝震惊,将他带了出来。
  彼时,整个县城都传遍了关于江行野的事,公安也到处都在找他,秦三爷看到他第一眼差不多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们给他暖和的衣服穿,让他吃饱了肚子,也给他讲了很多道理,告诉他,他只是一个孩子,他们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砂仁,只要他去将事情讲清楚,公安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为他洗刷清白。
  江行野先前是害怕才会一时冲动地逃跑,这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也明白,英雄的儿子决不能当逃兵。
  他在秦三爷的陪同下去了派出所,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
  江行野这边证据不足,因为马芝兰否认李志国家暴她,她在儿子面前哭诉,想让儿子帮她出气,反而咬定江行野来李家是为了偷盗,被她男人发现,才会起冲突。
  甚至,她身上的伤痕是来源于李志国,却诬陷是江行野把她打成那样。
  再加上,江行野有逃逸前科,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他被关押在派出所。
  后来,秦三爷也动用了不光彩手段,从李志国的儿子这边着手,才让李志国和马芝兰说了实话,李志国涉嫌故意砂仁,原本应该被判刑。
  但马芝兰作为江行野的监护人,对李志国出具了谅解书。
  “那时候,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个男人对她一点都不好,她却处处为他作伪证,我是她亲生的,她却一再诬陷我。”
  当时的他,真是万念俱灰,公安问他,他一声不吭,什么都不想说,也不为自己辩解。
  江行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英挺的剑眉紧蹙,“我也不愿想明白,没办法放过自己,只觉得天地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因为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骂他是砂仁犯。
  这其中自然也有他母亲的功劳。
  李志国出来之后,但凡有人指责他,他就会将马芝兰打一顿,马芝兰到处为他洗白,所有的过错就都成了江行野。
  这时候也没有媒体,公安也不可能到处为江行野澄清事实,舆论几乎一边倒地不利于江行野。
  哪怕有江保华一家为他申辩,但亲生母亲的指证怎么会有错呢,愚昧的人们还是更多地偏向于相信马芝兰。
  殴母弑父,众口铄金,江行野简直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许清欢可以想象那时候他有多难,又是如何一气之下跑进了深山,大约他当时都没想过进了深山还能活着出来。
  群山连绵不绝,看着壮观,可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无异于死亡之所。
  “抱抱!”
  许清欢的声音哽咽,眼中热意泛滥,她朝江行野伸出手,江行野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等福利,心头大喜,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别难过,都过去了!”
  许清欢还是很难过,她双臂紧紧地环住江行野劲瘦的腰身,他看着很壮,实则很瘦,身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摸起来全是骨头。
  好在他骨架大,身材比例极好,才没有那种看上去瘦骨嶙峋的感觉。
  “江……行野?你他妈的怎么还活着?”
  许清欢扭过头,看到一个留着
  三七分头,一半耷拉下来,遮住了半边眉眼,五官清秀,但眼神邪佞的青年,一米七左右,穿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军绿色的裤子,脚上一双崭新的解放球鞋,一手插兜,斜睨江行野。
  待看到许清欢,青年眼睛一亮,就跟粘胶一样黏在她的身上不肯下来。
  江行野眉眼一沉,侧身一步,将许清欢推到身后,挡住了李宁华的视线,冷声道,“滚!”
  “这……这女的是谁,你们竟然在青天白日下耍流氓,我要去告你们!”李宁华偏头看许清欢,这女的真踏马的漂亮,这么正点的姑娘居然有眼无珠看上了江行野这混账王八羔子。
  如果换任何时候,江行野都不会口头搭理李宁华,但事关许清欢的名声,他无法不慎重,“这是我对象,我们在处对象!”
  李宁华震惊不已,嗓子有些发干,“你处对象,跟妈说过没?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不会自作主张,没打算跟妈说吧?”
  许清欢悄悄地从江行野身后探出脑袋,看了李宁华一眼,这男的是谁?
  江行野的气息有些不稳,他的小拇指被柔柔嫩嫩的掌心包裹,狂躁的情绪瞬间就被安抚,“那是你妈,不是我妈!”
  “呵呵,那只是我继母,算我狗屁的妈,那是你亲妈,你可别不认啊!”李宁华看到一颗小脑袋在江行野后背上拱啊拱,心痒得不得了,
  “哎,弟妹,我是江行野的继兄,他妈是我继母,我家就在县里,你们既然来了,到家里去坐会儿?”
  江行野压制着戾气,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李宁华,他这些年不愿意搭理李家,所以这些人是以为自己怕了,还是以为自己死了?
  许清欢抱着江行野的胳膊站在他的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来,“阿野,你不是没有妈妈吗?”
  “嗯,我妈死了,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李宁华忙道,“江行野,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你不怕你妈听了难受?哎,姑娘,你可别听我这继弟胡说八道啊,他这样说,就是不孝。”
  许清欢道,“你不过是一只猴子,连个人都算不上,怎么还知道礼义廉耻孝这种东西啊!”
  李宁华愣了好一会儿,才听出许清欢是在骂他,顿时怒了,“贱人,你敢骂我?”
  他话音未落,江行野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李宁华哪里受过这种耻辱,他只记得,当年他爹差点把江行野这个龟儿子杀了,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关在派出所里一个多月,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砂仁犯。
  这种人,竟然还能处个这么漂亮的对象,天理何在!
  哪怕是不想让许清欢小瞧,他也不能落了下乘,顿时挥动拳头朝江行野揍过来,“你踏马的敢打我,看我不干死你!”
  腰侧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李宁华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