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刚好自己还没有王妃,到时候要到府上去,看她还怎么嚣张!
  “大人,大人!”
  正想着,一旁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蒙骆猛地回神,就见身侧坐着的侍从焦急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上方。
  景康帝不知道何时注意到了这边,老迈阴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蒙骆身上。
  “好他个蛮子!”京朝官员堆里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陛下问话竟敢不答!”
  啧!蒙骆后背冒出一背的冷汗,他想着事情,竟然没注意到景朝皇帝在喊他!
  “陛下恕罪!”蒙骆赶忙绕过桌案跪下请罪,“臣想午间那场狩猎一时失了神,还请陛下恕罪!”
  哪怕嚣张到要请嫡公主和亲了,但西戎到底是大景的属国,大处越猖狂,小处就要越卑微,在这些礼仪方面上,还是要做得让人挑不出错才好。
  “也罢,”下午那场狩猎是太子拔得了头筹,提起这事,景康帝面色缓和了许多,大度地一挥手。
  “起来吧,听闻王子喜爱江南诗书已久,机会难得,朕让人排了南戏,王子可要好好看看。”
  “多谢陛下!”
  蒙骆松了口气,赶忙起身退回坐席,见贵人离开,殿外的戏班子也动作迅速地小跑进来,还没等开唱,就听见哐的一声脆响。
  “该死!”蒙骆无声地骂了句脏话,目光直直地看向自己身上玄青色的锦袍。
  为表尊重,面见大景皇帝时他们都是穿景朝衣服的,丝绸做的衣裳也不似皮毛做的那般防水,上好的春茶在上面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王子可有烫着,太医!”景康帝正好注意到了这一过程,亲切地开口询问。
  “多谢陛下垂询,臣无事。”蒙骆只得又起身行礼,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侍从上,那侍从摇摇头,示意没有人动过那茶盏,是蒙骆自个心神恍惚间碰掉的。
  蒙骆松了口气,只当是个意外,衣衫不整地面见皇帝不雅,他恭谨行礼,“还请陛下准许臣前去更衣。”
  “去吧。”
  坐在皇帝下首首位的太子恰好在这时与景康帝说了句话,景康帝收回视线,点点头。
  宫人领着蒙骆前往偏殿,内务府早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提前备好了几身干净衣裳供贵人替换。
  但景朝人准备的衣裳,蒙骆是不敢穿的。
  他一进去就把偏殿的宫人全都赶了出去,昏昏灯火里,侍从取出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件松花绿的衣裳抖散检查,见没异样才递给他。
  “我怎么觉得这事有古怪……”蒙骆一边换着衣裳,一边慢慢拧紧了眉,“阿克勒,你可看清了,那些大景的宫人没靠近咱们这边?”
  “殿下,臣看清了,确实没有,”阿克勒低头沉思两秒才回话,“殿下今儿怎么了,从猎场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无事,”蒙骆心底浮现猎场林中少女雪白的脖颈和燃着火一样明亮的眼睛,无意识笑笑,“怪不得父王硬要和亲,景朝这边的姑娘当真和咱们那的不一样。”
  看来王府要有女人了,阿克勒心底了然,这猎场还来了许多大景的官家女眷,王子殿下许是看中哪个了。
  只是就算殿下真心喜欢,那人做公主的滕妾接回去可以,替代公主和亲却不行。
  老狼王的任务必须完成,这可是关系到日后吞并大景的一步重要棋子。
  “行了,回去了,省得那些景朝人又叫嚣本殿下对他们皇帝不敬,”换好了衣裳,蒙骆在镜子面前打量两眼,拔腿往外走。
  “对了,”他谨慎地补充一句,“你让人查查那衣裳上沾着的茶水,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在上面。”
  “我听说这些景朝人最喜欢玩这些小花招了。”说罢,他冷笑一声,从内裳里取出一颗解毒丸吞下。
  就算有人借那茶水给他下毒,这下也万无一失了。
  ……
  前殿里,随着西戎王子的离去,殿内交谈的声音更大了些。
  几扇名贵的十二折漆面屏风后头,坐着以甄贵妃、太子妃为首的女眷们。
  这般场合,薛宝钗是要随侍在九公主身侧的,她坐在萧娉月身后,亲眼看着八公主的侍从从屏风外低垂着头跑进来,主仆两人凑在一块窃窃私语,时不时看着六公主不怀好意地笑。
  零星有几个词飘过来,什么“行六”“夫婿”“恨嫁”一类的。
  好歹也是皇家公主,怎么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薛宝钗面色不变,心底却有些疑惑。
  “别管她,眼皮子浅的东西。”几个未婚配公主的席位离得不远,端嘉公主也注意到那边的视线,遥遥朝薛宝钗示意一句。
  她今日着公主朝服,打扮得很隆重,薛宝钗却注意到端嘉公主面前的菜肴一点没动,只有茶水没了一点。
  俨然是大事发生前的心神不宁,不思饮食。
  果然是今晚,薛宝钗低垂下眼,默默地等待事情发作。
  江知渺口中的计谋,能不能避免公主远嫁西戎和亲的关键,就在今夜了。
  前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大臣的熙攘吵闹的声音,东西翻倒在地的声音,兵器出鞘的声音……种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被景康帝暴怒的吼声压住。
  “来人!给朕把这些无君无父的逆臣压住!”
  “发生什么了?!”
  九公主一惊,下意识握住薛宝钗的手,她大抵是知道今夜要出事的,短暂地惊慌过后便冷静下来。
  八公主眼珠子滴溜一转,扯着侍从的手蹑手蹑脚地凑到屏风处偷看。
  “谁出事了?”女眷们也都面面相觑,但外命妇们却不敢像八公主这般失礼,只一个劲好奇地瞥向屏风。
  “尚君,”甄贵妃心底一跳,见太子妃沉默地坐在席上一句话不说,便唤来身旁的女官,“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女官领命前去,甄贵妃又不满地呵斥,“雅月,回来!”
  八公主瘪瘪嘴,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还没等他回到席上,屏风忽然被低着脑袋的宫人们撤去一个角,从里头刚好可以看见大殿正中的景象。
  只见那一身素白衣裳的蒙骆王子面色比鬼还白,满脸惊诧地跪在地上,被侍卫用剑牢牢地抵住脖子。
  “都给朕好好看看这不忠不义之臣!”
  景康帝气得面色通红,他也不起身,只阴沉着面色坐在那,一字一句间仿佛血雨腥风铺天盖地地袭来。
  “这是朕的寿宴!寿宴!”
  “禀陛下,”其他大臣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江知渺忽然大步向前,眼神凌厉地瞪着蒙骆一行人。
  “西戎乃我大景属国,蒙骆此人并非封策的世子,按理本无资格入席参宴。”
  “殿下特命其共庆,本是体恤之心,然此等贼子宵小胆敢在这般时刻着丧衣面圣,可见不臣之心早已无可压抑!还请陛下严惩!”
  “还请父皇严惩!”
  四皇子萧慎也快步走上前,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面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竟然毫不顾形象地就要去扒蒙骆衣服。
  薛宝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件素白的衣裳,她知道江知渺等人要在衣裳上动手脚,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动法!
  按礼制,纯白则为丧服,蒙骆此人又不是疯了,怎么会明晃晃地穿着丧服进殿来了!
  “等等!”蒙骆也懵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上的衣裳,怎么也想不明白进殿时还穿着的松绿衣裳怎么就变白了!
  “陛下!臣冤枉啊!”
  他一咬牙,不管如何,这罪名绝不能被钉在他身上,只得奋力狡辩,“臣一向视陛下为亲父!哪里会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萧慎已经把那袍子扒下一半了,看仇人一样死死瞪着蒙骆,“冤枉!怎么,这衣服还是谁逼你穿的不成!”
  “你妈的!”
  蒙骆和他撕扯在一起,死死想要抢回那件衣裳,虽不知道这件自己人准备的衣裳怎么会有问题,但绝不能被景朝人夺取了!
  到那时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这萧慎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能做出当众扒人衣裳的事情!蒙骆简直想不通了,太子、三皇子、八皇子几个都不像他这样不要脸!
  “怎么,还舍不得脱下这晦气东西不成!”
  见他还敢反抗,萧慎更是大为火光,忍不住怒吼出声,“这是我父皇的万寿宴!你带这般晦气的东西来就算了!还不想脱!你是不是想诅咒父皇啊!”
  “冤枉!臣冤枉啊!”蒙骆恨不得和他拼命,却不得不用力死死护着这衣裳,拼命地叫冤枉。
  西戎的使臣们也都跪成一片,齐声叫冤。
  “好了,老四,放手,”景康帝这才沉沉地开口,出声呵斥,“你是大景的皇子,如妇人一样和人撕扯做一处像什么样子!”
  “哼!”萧慎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手,狠狠地瞪了眼蒙骆走回远处。
  “冤枉?”见蒙骆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江知渺突然冷笑,“陛下,臣想问蒙骆王子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