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206节
  诸侯王齐聚长安这日, 当即有内侍请他们进王府修整,等三天后再行入宫。
  宫宴上,修整完的诸侯王皆是容光焕发, 唯独淮阳王刘友战战兢兢, 齐王刘肥很是憔悴。
  刘友的那副死相, 所有人已经习惯了。“总有刁民要害寡人”, 此乃刘友的真实写照, 每每回长安, 他总觉得皇太后想杀了他, 等到皇太后不摄政了,他又觉得皇帝想杀他, 对此, 刘越只有六个点:“……”
  脑补是病, 得治,算了, 不和迟早要被收回封地的六哥计较了。
  只是刘肥能吃能喝向来心宽,如今憔悴成这般, 实在不同寻常, 惠王刘盈吃惊道:“大兄这是怎的了?是不是路途颠簸, 休息得不好?”
  听见惠王的话, 众人不禁看向齐王, 淮南王刘长边吃鸡腿边道:“大兄老了,看着都像五六十的人了。”
  刘肥脸青了,代王刘恒喝道:“七弟不得无礼!”
  刘长撇撇嘴, 刘肥气得半死,却无法和年幼的弟弟计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唉, 还不是我那些不省心的儿子……”
  几个诸侯王互看一眼,除了先皇三弟楚王,还有齐王的儿子业已成年,从刘恒往下,打光棍的打光棍,孩子喝奶的喝奶,实在参与不了这个话题。
  那厢,齐王兀自吐起了苦水。近来他实在头疼的要命,他的长子刘襄,次子刘章,三子刘兴居,除却三儿子武功弱了些,其余各个文武双全,可偏偏二子和三子觊觎起了大哥的世子之位——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孩子不听,他又能怎么办?
  三兄弟并非一母同胞,长子乃已逝的原配王后所出,二子三子为现王后所生,这不,矛盾就出来了。齐王天天听齐王后哭诉,说日后刘襄继承王位,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们母子,这天长日久,他的心就偏了。
  可再偏心,他也不能无视长子的优秀啊,何况嫡长子继承制摆在那里,若骤然改换世子,朝野上下不会同意,恐怕还会被人状告到长安。
  刘肥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头疼欲裂,恨不能一刀把齐国劈成三份才好!
  楚王听完也长吁短叹起来。他就不一样了,他的嫡长子已逝,唯一剩下的嫡次子刘郢客可不就得了他的欢心,可其他儿子同样不是后爹养的啊,虽为庶子,他也是付出了诸多感情的,特别是小儿子,不但天真无邪,长得也最肖似他。
  闻言,刘肥像是找到了组织一般:“还是王叔懂我!”
  众人:“……”
  齐王楚王各自大吐苦水,刘越津津有味地听着,半晌,见燕王刘建欲言又止,他忙问:“八哥,你有什么话说?”
  燕王刘建腼腆道:“陛下,我见王叔和大哥说话,实在不好插嘴,只是想问问他们,要不要辽东郡特产的人参?不仅养生还能延寿,价格同样负担得起。”
  众人:“…………”
  这推销都推销到宫宴上来了,众人绝倒。刘越也是无言片刻,到底不忍他无功而返,于是简略提了一句:“燕王所说的人参,朕曾进献给母后,太医令帮忙检测了,切片服用的效果十分出众。”
  天子所言,自然不能等闲视之,还真有人心动了,准备宫宴散了以后拜访燕王。
  这样一打岔,齐王楚王的育儿苦水再也吐不下去了。临近结束的时候,未央宫谒者悄悄凑近刘肥:“齐王殿下,等等留步,陛下私下宣召于您。”
  刘肥一愣,只觉受宠若惊,当即点了点头。
  一边思索,陛下找他有什么事?这些年他老实得很,不曾冒犯中央也不曾违法乱纪,想着想着就到了宣室殿,刘越十分亲切地迎上来:“大哥!”
  刘肥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好事,面上也不禁露出笑意:“臣刘肥拜见陛下。”
  “你我兄弟,不必多礼。”刘越扶起他,“我叫大哥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瞧大哥因几个侄儿烦心,心里颇不是滋味,想要与你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刘肥万万没想到陛下竟是体贴至此,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眼眶差点湿润了。这几个月来,王后怨怪他,儿子埋怨他偏心,没想到关怀他的唯有幼弟,他当即露出希冀的眼神:“陛下!陛下尽管说来,肥必当洗耳恭听。”
  “刘襄侄儿身为世子,本该继承齐国,朕也不能无缘无故剥夺他的身份。”这话可是说到刘肥心坎里了,他不住点头,就听刘越继续道:“至于刘章侄儿与刘兴居侄儿,算起来他们也是嫡子,只是出生的晚了些,结果什么也得不到,难免觉得心下不平。”
  刘肥长长一叹,可不是吗?
  “若要一碗水端平,这话定然是说笑,不若把齐国分成三份,世子得最大的领土,嫡次子次之,嫡幼子最小——长幼有序却人人有份,这样的分法,谅他们也不敢心存不满。”
  刘肥恍然大悟,随即陷入头脑风暴,这样一来,他的齐国不就分裂了么?
  可陛下说的没毛病,分成大小不等的三份才是最公平的法子,谅那些逆子也不敢有意见!
  以他的偏心,能分给长子最大的那一份,已是极大的宽容了。至于分裂不分裂,那都是死后的事情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好烦恼的?
  最重要的是,王后再也不能以此为借口烦他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陛下英明,刘肥泪眼汪汪:“陛下解决了臣的大难题啊。”又迟疑道:“只是,太后……能同意么?”
  刘越矜持地笑,紧接着压低声音:“母后早就不问朝事了。如今朝堂是朕做主,朕身为嫡幼子,自是能同二侄儿三侄儿共情……”
  哎哟,这话说的,可真是掏心之言了,刘肥捂住嘴巴,警惕地左右张望:“陛下,有些话可千万不能出口!”
  “好好好,朕都听大哥的。”刘越一副“我宠你”的模样,叫刘肥开心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
  想了半天的话题,他忽然眼睛一亮:“陛下什么时候迎娶皇后?臣也好前来观礼。”
  刘越:“……”
  “再说,再说。大哥,时候不早了,朕这就让人送你出宫。”
  .
  刘越深知饭要一口一口吃,推恩也是同理。除却早早确定的吴国,如今齐国八九不离十了,至于楚国,他有这个打算,却不是很急。
  等到楚王刘交和刘肥一样急切的时候,就该他出场了,到时,他又会是最最贴心的好侄儿,为王叔出谋划策,分忧解难。
  第二天一早,他吩咐梅花司与齐国的暗探联系上,让他们将齐王的想法透露给二公子刘章、三公子刘兴居。
  既然能分到封地了,那为什么不能分得更大一点?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他们内斗越厉害,推恩才会越稳,这个汉初最大的诸侯国齐国,才会越发虚弱。
  办完此事,刘越看着空荡荡的宣室殿总觉得忘了什么,还是赵安小声提醒:“今日山阳君还没有进宫呢。”
  刘越恍然大悟:“快宣她进来——等等,朕今天约了代王淮南王上林苑游猎。”
  赵安笑眯眯道:“游猎,万一山阳君也擅长呢?就算不擅长,她可以为陛下计算猎物的数量,山阳君长于此道,可比旁人专业多了。”
  不得不说赵安讲的很有道理。刘越沉思片刻,觉得还是带上周菱为好,万一御史大夫从上林苑冒出来,他还可以拉着她应对一二。
  如今山阳君已不是纯粹的挡箭牌了,他们是一起挨过喷的难兄难弟,即便她是女子,刘越很难不生出怜爱之心。
  于是皇帝陛下点点头:“去宣,再派人去代王府和淮南王府。”
  “诺。”
  “你说陛下还要带上山阳君?”淮南王府,刘长兴奋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皇帝出行要让女官随侍。就算是女官不是女伴,那也称得上开创记录了!
  前来报信的小黄门:“是,陛下提醒奴婢,若是到上林苑了,还望大王稍稍注意言行,到底山阳君是女子,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我懂,我懂。”刘长嘿嘿笑,“寡人定在山阳君面前夸陛下的优点,夸上五十个不重复,不,一百个。”
  小黄门:“……”陛下是这个意思吗?
  陛下是怕淮南王兴致上来了,不管不顾地要把猎物举过头顶啊!!
  另一边,代王刘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恒必不会惹得陛下烦忧。对了,恒的王后也在,陛下可是要她与山阳君作伴?”
  小黄门眼睛当即一亮,昨儿宫宴,代王后也参加了,过后还和皇太后在花园散心。他连忙道:“奴婢这就遣人问问,代王殿下稍等。”
  不多时,刘越同意了,前往上林苑的队伍前所未有的壮大。陛下与山阳君,代王夫妇,还有个孤零零的淮南王。
  淮南王刘长:“……”不是,这不对吧,他怎么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代王刘恒微笑:“怎么会呢?可惜七弟尚未迎娶王后,不然就能多一个人陪伴了。”
  说的好像他很苦一样,刘长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周菱身边:“未——”
  未来的皇后殿下,你看他!
  他才发出一个音,赵安面色一变,连忙捂住刘长的嘴。刘越尚未觉得如何,见此奇怪地看着他俩:“这是怎么了?”
  “唔唔唔——”
  “淮南王殿下的嘴被蚊子叮住了,奴婢不忍殿下受苦,而今实在失仪。”赵安小心翼翼捂着刘长走到旁边,“殿下,这蚊子实在可恶,奴婢冒犯了!”
  第225章
  刘长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又不是大夏天,哪来的飞蚊?
  算了,还是不和赵安计较了。毕竟是陛下跟前最得用的宦官, 这回就原谅他的冒犯。
  刘恒倒是看出来了什么, 心想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若是坏了天底下这桩最大的姻缘, 母后不得横劈了他。那厢, 窦漪房与周菱十分相熟, 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陛下, 又看了看山阳君,难不成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刘越沉浸在游猎的快乐里。
  等他一箭射下一只野兔, 扭过头, 发现四哥和七哥还是不对付, 两个人恨不能离对方八丈远,不由道:“等出现了野猪, 你们这样的站位,还不得一人一个被顶飞?”
  二人:“……”
  两个人齐刷刷想起让郅都扬名的野猪事件, 代王道:“恒必将第一个拦在陛下身前。”
  淮南王不甘示弱:“长也是!”
  刘越:“???”
  周菱回到家, 汾阴侯夫人悄悄问她:“今天和陛下同游上林苑了, 怎么样?”
  周菱脸红了红, 汾阴侯夫人一喜, 传言说陛下箭术高超,看菱儿这副模样就知道是真的了,哼, 周昌付出的努力也不算无用功。
  她轻声道:“菱儿,不是娘说你,有些事不能一味地放在心里, 万一陛下一辈子将你看作信任的臣子,又该怎么办?”
  见周菱抿唇,婴儿肥的脸浮现犹豫,汾阴侯夫人便知她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召她进宫的时候,也悄悄对她这么说,可在汾阴侯夫人看来,喜欢一样事物却不争取,等有一天变成遗憾了,那就什么都晚了。
  ……
  刘越又一次召见淮南王刘长,问起对方南越的事,刘长正襟危坐道:“差不多了。陛下让我遣人支援儒生,让他们能够更准确地传递消息,而今南越境内多了五十七所汉学院,有三十三个山林部落愿意归顺我朝!”
  “陆贾大夫还说,南越王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王孙赵离成功被他说动,准备加入未来国主位的争夺……”
  “赵离有南越太子的偏爱,且对我朝心悦诚服,将会是最好的新君人选。”
  刘越缓缓点头,三年了,陆贾是时候归国,但为了不让教化之功半途而废,还要留下许多儒生,长期驻扎在那里。
  这些年,陆陆续续有汉儒的尸骨送回,更有甚者只留存下一匣骨灰,原先整整齐齐的八百数目只剩下六百出头,可他们却是无怨无悔,更无人从南越逃回。
  刘越曾看见过叔孙通背过身去暗自垂泪。作为南越之行的发起者,他们何尝不痛,但痛过之后,更多的是欣慰。
  儒生南下的效果十分拔群!端看近些年南边的安稳,就知道儒生的潜移默化之功,不仅仅作用在一个南越国,他们力求让更多的邻国说汉话,写汉字,那些依旧冥顽不灵的,儒生们默默记仇,只等大汉积蓄国力,终有一天送他们从天而降的灭国大礼。
  便是淮南王刘长这么混不吝的人,也对南下的儒生露出由衷的敬佩之意。为了理想和儒家的未来,这是真真正正地将生死置之度外!
  忽然想起了什么,刘长忙道:“对了,听说南越太子赵仲始的身体也不大好了,得的是和他父王一样的头疾……”
  南越,太子宫。
  太子苦笑着对太子妃道:“孤始知头疾也是会遗传的。淳于神医告诉我,若不开颅,便会落得与父王一样,临了数病并发头痛欲裂,痛得成日在榻上打滚!”
  太子妃眼里露出恐惧,她曾经见到过父王上朝的时候头疾突发,那副模样叫她至今心有余悸。她双目含泪看着丈夫:“国主不就因为没有听从淳于神医的建议,如今浑身抽搐口不能言,连朝政也交托给了您!太子,不若我们做那开颅术吧……”
  赵仲始沉默片刻,终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