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裴绿漪满眼惊恐,拼命摇头,身后的木头架子被她晃得“咯吱咯吱”作响。
  宁夜笑了,眼尾泛上一抹杀戮的阴红。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
  他在这世上,可以将自己豁出去,可唯有两人,谁也不能动。
  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的公主。
  可裴绿漪呢,他将她赶出去后竟投奔到吴沁蓝手底下还合伙设计要夺了阿月的清白,若非陆愠及时赶到,他的妹妹受了天大的羞辱,怕是再也活不成了。
  “啊呜呜呜……”没有响彻天际的尖锐刺鸣声,有的,只是一个喝了哑药的囫囵怪声。
  裴绿漪很快便不动了,宛如一条濒临的死狗,若非两条手腕被铁链拴着,整个人都会朝地上砸去。
  她雪白小脸上挂着两条殷红的血痕,自眼角淌下。
  宁夜起身朝外走去,冷冷道:“将她换个身份,扔进妓.院里去。”
  “是。”
  宁夜离开暗牢,回廨房时听见外面传来了极大的喧嚣声。
  他皱眉问:“何人在外喧哗?”
  一同僚解释道:“今儿是驸马出狱的日子,乐安公主亲自来接,门外的都是公主府的侍卫。”
  宁夜眸色冷寒,唇角微微抿起,“哦,他出狱了。”
  刑部门外,萧承妤一身流光溢彩的绯红广袖流仙裙,带着赤凤鎏金的头面,眉眼间描了金红的花钿,朱唇不点而亮,眸含春水,泛着妩媚潋滟的情丝,昳丽多情。
  驸马刘桐安一瘸一拐的,被人扶着出来。
  萧承妤杏眸凝了凝,心中哑然,这是腿折了,残疾了?
  “阿妤!”驸马见到娇妻亲自来迎接,顿感欣慰,快步便她走去。
  萧承妤蹙眉,眼看着那又脏又臭的人往自己这奔,顿时让几个侍卫把他拦住。
  刘桐安有些委屈,哀怨的看着她。
  萧承妤面上笑笑:“驸马出狱,我让他们准备个火盆给你跨过去,去去晦气。”
  刘桐安顿时眼睛一亮,“还是阿妤惦记着我。”
  萧承妤冷眼看着下属扶着他跨火盆,又拿着柳枝在他身上洒洒水,随后让人扶着他上了马车,自己转身上另外一辆香车。
  “阿妤,你不跟我一起吗?”
  萧承妤眸色深意的瞥了眼马车,轻声道:“知道郎君出狱,今儿一大早有人求到了公主府,念着她曾怀有郎君的孩子,本宫网开一面,让她跟着来了。此刻,人就在车里。”
  刘桐安一怔,一股灭顶般羞愧感顿时席卷全身。
  他在外面养了外室,那外室曾有过孩子,还流产了。
  他从不曾将这事告诉公主,没想到外室竟自己暴露身
  份,寻上了门?
  刘桐安羞愧得脸颊涨红,温声道:“阿妤,她是我母亲家的表妹,我也是不得已……”
  萧承妤轻轻笑了:“我知驸马的不易,只是既有兰姨娘这事儿也该早早告诉我,让她害你铤而走险,为了银钱卷入科举案下了牢狱,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乐安善妒呢。”
  “是,是,阿妤宽宏大量,都是为夫的错,为夫糊涂了,咱们本是夫妻一体,我不该瞒你的。”
  刘桐安没想到乐安如此体贴,方才那股羞愧感也顿时荡然无存。
  他与公主成婚后跟个狗一样的点头哈腰,可他也是个男人,也想有点存在感。
  乐安不与他同房,他碍于她是天家公主用不了强,可外面的女人,他还征服不了吗?
  刘桐安甚至产生了将外室扶为姨娘的想法。
  萧承妤没了周旋的耐心,且她在外面站了许久,有些晕眩,自打怀了孩子后,她的精力较比以往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她道:“驸马快上车吧,咱们也别在刑部大门这叙旧。”
  刘桐安弯身上了马车,抬头一看,便看见自己那娇滴滴的外室兰花。
  兰花亦是又惊又怕,她产后虚亏,本是靠刘桐安的药补身才渐渐好起来,可他一朝入狱,兰花断了药,身子越来越差,姨母担心自己儿子的事日夜奔波,更是没心思管她,她怕自己死了,怕自己就这么没名没分的死在小院,这才壮着胆子找上了公主。
  她怕刘桐安生气,可更怕自己这一生就这么草草了去,逼不得已才赌上一把。
  “郎君,我,对不起……”
  刘桐安轻轻安抚着她:“没事了,阿兰,殿下她许你入府。”
  兰花眼眶水色连连,不敢置信道:“真的?”
  她哭着扑到了刘桐安怀中,低声呜咽着,不在乎他衣衫褴褛,不在乎他还瘸着一条腿,更不在乎他此刻又脏又臭,晦气冲天。
  刘桐安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需要,被人依靠的感觉,他拍着兰花的背,想起自己刚刚满怀热忱的朝乐安走去,乐安眼底嫌恶的眼神。
  她就当真那么嫌弃他么?
  天家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他的妻子。
  只要他不想,这辈子她都没办法和离。
  辚辚之声响起,马车缓缓行驶,刘桐安沉浸在兰花的温柔小意里,完全不知道窗外的风景。
  萧承妤目送着那马车离开,唇角噙着一丝冷意。
  终于出狱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
  萧承妤准备也上马车时,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个男人,离她很近,侧脸清冷俊朗,下颌削瘦,淡漠的眸望着与她一样的方向。
  “宁大人?”
  宁夜偏过头,漆黑的眸光透过公主妩媚明丽的脸上,最后落在她平坦的小腹,轻声道:“不是说过,他们的命,让我来么?”
  第60章
  知道她有孕,也知道她对驸马一家有血亲之仇,恨之入骨,所以宁夜慢慢说,缓缓说,语气轻的像是在哄她。
  可萧承妤是什么人,她的生母淑贵妃在世时位同副后,在宫中几乎算是横着走,她是宠妃之后,虽然生母去了,可顺文帝依旧对她千宠万爱。
  她此生唯一一次吃瘪,便是栽在了刘桐安身上。
  萧承妤目光冷冷扫过去,“本宫家事,与你何干?”
  宁夜注视着她:“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只要你和驸马还在一个屋檐下,我便不放心。我有一百种让刘家湮灭的办法,不必脏了公主的手。”
  萧承妤嗤笑了声:“你是本宫什么人,在这多管闲事。那日在刑部本宫说的很清楚,你我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利,就敢对本宫指手画脚。”
  有孕之后,她性情起伏不定,可这些情绪亦不能对人开口。
  萧承妤上前一步,妩媚的凤眸盯着他,“若你私下插手被我发现了——”
  “就如何?”宁夜喉结滑动。
  “就……”萧承妤美眸转了转,想了一圈,宁夜无父无母,了无牵挂,科举也是实打实考上来的,为官业绩斐然,挑不出错处。
  一时间,她好像还真没有可以威胁他的地方。
  除了那夜……
  萧承妤眼尾泛红,恶狠狠道:“我就让父皇给你赐婚,找一个京中名声最不好的姑娘,让她嫁给你。”
  “是么?”宁夜笑笑,目光勾缠在公主明丽的容貌上。
  “臣觉得乐安公主的名声,就不怎么好。”
  萧承妤被他这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脚软,宁夜当即扶住她的手臂。
  男人滚烫的气息透过薄薄的纱料直抵肌肤,令她忍不住心生发颤,不自觉的想起那夜的缠绵与疯狂。
  “放肆!”
  萧承妤甩开他的手,恨恨的瞪着他:“刘家不是普通人家,刘家早先对太上皇有恩,我想动他还要徐徐图之,你若做的太明显,定会被父皇查出来。”
  萧承妤话音方才落下,便听见那不要脸的男人低声问:
  “殿下这是在,担心我?”
  萧承妤被戳中心思,纤细的黛眉一拧:“你还真不要脸。”
  说完,她唤来十樱,步伐急促的上了马车,侍卫放得脚凳她险些没踩住摔了下来。
  宁夜看着那珠光宝气的香车缓缓行离开,抿起了唇。
  心底默念,阿妤,再等等。
  他和萧承妤都是成年人,不会看不出彼此眼中的情意。
  他知道,这种事不可能让萧承妤这样的天家公主开口,可他迟迟不敢再跃雷池一步,只是怕连累她。
  毕竟,他要扳倒的不是寻常人家,是一朝太后。
  ——
  马车行了两刻钟,停在了刘府门前,公主的马车破天荒的也停在了门口。
  要知道,自从新婚之夜后,萧承妤便回了公主府居住,与刘桐安分居。
  如今,她肯在自己出狱这日保全颜面,刘桐安心中升起无限感激。
  刘府不大也不小,是典型的三进三出院,府中除了刘母和一些下人婆子,再无旁人。
  萧承妤故地重游,看着府中的陈设多用鎏金,亮丽之物做点缀,心中忍不住嗤笑,刘氏还是改不了她这暴发户一朝发达了便想尽办法炫富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