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当日薛瞻求景佑帝赐婚,曾亲口说,她可随意回去。
  她乐得如此。
  元澄张张嘴要说什么,那头引泉已套好马车过来,都督府的车夫总算派上用场,接了商月楹上马车就扬鞭而去。
  元澄:“......”
  大人,有些不妙呢。
  .
  都督府与商府虽说只隔了两条街,可这次是回门,商月楹堂而皇之走路回去到底是说不过去。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马车就停了,商月楹欢喜打帘去望,秦意与商恒之正立在石阶上抻着脑袋瞧。
  “阿娘!爹爹!”商月楹不顾身后荣妈妈的呼唤,忙捉裙跳下马车,张开双臂往门口奔去。
  秦意被她扑了个满怀,嗔笑着点她鼻头,“急什么?我与你爹爹能跑了不成?成了亲便将规矩都给忘了?”
  商恒之眸中不舍变了又变,上上下下打量商月楹好一阵,这才欣慰一笑:“檀娘瞧着没什么变化。”
  没有变化最为妥当,那狗屁薛瞻想来没欺凌他儿。
  见荣妈妈与秋雨眼生,商恒之轻咳几声,想着倒还装装样,“都督呢?怎的没与你一同回来?”
  商月楹笑眯眯挽去他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央他往府里走,“他忙,忙坏了,爹爹心里莫非只有佳婿没有檀娘了?”
  回了家,商月楹舒坦不少,进了正厅就斜斜倚在秦意身上,嘟嘴撒娇道:“阿娘,我好想你......”
  秦意被她磨得软了心肠,忙笑问:“想吃什么菜?阿娘今日亲自下厨。”
  “当真?”商月楹从她怀里抬眼,“还是阿娘心疼我!”
  商恒之知她今日回门,特向翰林院请了一日假,见她回家便黏紧秦意,颇有些吃味,“檀娘不想爹爹吗?”
  商月楹笑嘻嘻点着下颌,“想的,想的,阿娘和爹爹,檀娘都想!”
  商恒之心满意足,当即拖着商月楹就往花园那头去,“时候尚早,爹又种了些好东西,快同我去看看!”
  春桃忙跟了过去。
  荣妈妈与秋雨头一回踏足商府,原以为是个寻常官宦之家,眼下见了府中下人都神色轻松便有些讶然,再睇一眼商恒之夫妇与商月楹那亲昵模样......
  荣妈妈暗暗嘀咕,难怪夫人不愿都督陪着回来。
  如此温馨的气氛被都督破坏,当真倒霉。
  商恒之拉着商月楹一去便是半个时辰,再回来时,秦意已张罗着去了厨房。
  “再过些时日,那笋便能冒尖,嫩得很呢,届时爹爹差人送去都督府,叫檀娘尝这第一口!”商恒之一手叉腰,一手端着杯青梅饮子,立在廊下同商月楹挤眉弄眼。
  商月楹翻身坐在廊柱旁的长椅上,双腿晃悠悠,秀脸上的笑意更甚,“爹爹心疼我,爹爹最好了!”
  她就坐在那里,一身樱红,胸口那串花卉纹珍珠璎珞照得她愈发明艳俏丽,笑起来,沾了口脂的两片红唇水盈盈的,连她身后那大片开着的花枝都黯了黯。
  廊角传来脚步声,秦意身边的施妈妈匆匆走了过来,福身与商恒之道:“老爷,姑爷......都督来了。”
  下一瞬,薛瞻穿廊而来,着一身锦绣云纹鸦色圆领袍,身形欣长,神清骨秀。
  动作间,腰侧寒渊剑与护腕撞出鸣音。
  薛瞻眉目锋利,银冠束发,春光一晃,斑驳花影下,他扬了唇畔的笑,俯身作揖,“岳父大人。”
  “......”商月楹笑不出来了。
  商恒之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听闻骁骑营的人没日没夜地哀嚎,想来都督近日忙得很。”
  薛瞻道:“再忙也要陪着夫人回门。”
  他的目光在商月楹僵住的唇边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夫人。”
  柔了嗓音来唤她,听在耳朵里轻飘飘的。
  商月楹抿唇,不愿叫商恒之察觉出甚么端倪,轻轻‘嗯’了一声。
  那厢,正厅内有人探头‘咦’了一声,秦意端着笑匆匆走了过来,“檀娘说你忙呢,既过来了,就留下用膳,晚些时候再与檀娘一道回去?”
  薛瞻颔首笑道:“听岳母的。”
  本该阖家欢一场,这顿午膳却吃得商月楹坐立难安,薛瞻与她挨得极近,却又巧妙地掌控了一丝距离,并未触碰到她。
  她眼神往哪道菜上落一眼,他便持筷去夹给她。
  商恒之不知是何想法,但细了瞧,秦意满意极了。
  午膳用罢,商月楹起身将秦意拉去一旁,顶着脑后那道炙热视线,小声道:“阿娘,我今日想留下。”
  秦意讶然,“为何?”
  商月楹声若蚊讷,“就是、就是想阿娘了。”
  唯恐秦意催促她回都督府,她迫不及待旋裙行至薛瞻身前,一咕噜将自己想留在商府小住的想法又交代了一遍。
  他这人在她父母面前装成贤婿模样,想必不会拒了她。
  岂料薛瞻搁下茶盏,抬了眼,视线细细描绘她眉梢眼角。
  他未张唇,未有任何动作,熟悉的眼神却仍叫她忆起从前在扬州,与他的耳鬓厮磨,与他的唇齿相依。
  商月楹,你在想甚么?
  匆匆将思绪拉了回来,商月楹的双腮蓦然染上薄薄一层绯色。
  眼瞧她红了脸,将身前那璎珞都压了下去,薛瞻笑笑,而后点了下颌。
  他道:“无妨,我陪夫人留下,你我一同,小住几日。”
  第24章 约法三章。(含入v公告,……
  “谁要你陪......”反驳的言语脱口而出,商月楹又蓦然歇嘴。
  罢了,爹爹同阿娘看着呢。
  忍忍罢。
  借以品茶的间隙剔了眼女婿,又神色狐疑地去瞧女儿,商恒之忽道:“都督公务繁忙,我家那些个伺候的下人不懂都督平日喜好,恐怕都督不习惯......”
  “岳父。”薛瞻指腹绕着杯缘打圈,垂目望一眼茶面漂浮的嫩芽,“往后都是一家人,还请岳父在私下唤我的字,或直呼名讳,都督二字,小婿不敢当。”
  商月楹还立在那五彩屏风旁靠着,并非她不想坐,而是不想与他坐在一处。
  此刻听他语气淡淡,神色平平,她没忍住轻嗤了一声,又将一张傅粉施妆的脸别开。
  如今是在她家中,竟又装了起来。
  那厢薛瞻顿了顿,又道:“我习惯的。”
  都如此说了,商恒之不便再拿乔赶人,只得讪笑几声应了下来,“.
  .....行。”
  .
  女婿登门,商恒之自是不能太过冷落,故而拉薛瞻去书房对弈了两个时辰,期间说了些什么,商月楹不得而知。
  再回前厅时,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二人待在同一面空间里,薛瞻始终离商月楹不远不近。
  三月里天暗得早,秦意握着商月楹的手交代了些琐事后便自顾忙活去了,顺带拽走了商恒之。
  商月楹立在原地捏着帕子,一会揉成方的,一会揉成扁的,终在荣妈妈再度掷来眼神后微叹一口气,用余光睇了眼稳坐在椅上的那人后,捉裙出了门。
  这左拐右拐,便不自觉回了揽月阁。即便商月楹不在家,揽月阁仍被打理得干净。
  公侯世家,没有哪位新妇能带闺中饲养的爱宠上喜轿,商月楹出嫁那日,牙牙便被留了下来。
  方踏进院门,牙牙就叼着那被揉搓得不成模样的软被冲了过来。
  可不知怎的,只差两步便能冲到商月楹脚下的牙牙忽转起黑黝黝的眼睛看了眼她身后,一时呆愣,爪下踩空,翻滚两下就摔了一跤。
  商月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眉都洇满笑意,“牙牙好粗心!”
  她含着笑伏腰,如往常那般朝牙牙张出双臂,将牙牙抱在怀里左搓右揉,不过片刻,牙牙就舒坦得四肢软趴趴垂着。
  “夫人......”春桃垂首清嗓,轻拉她的衣袖。
  商月楹动作一顿,旋身抬眸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薛瞻,“都督不会介意我养狗吧?”
  小黄犬脖间戴着清脆作响的铃铛,商月楹抱它在怀,它便亲昵地拿脸去蹭她。
  男人羽睫落了又起,而后挪开视线,道:“不会。”
  总在院门口站着到底不像话,春桃自告奋勇将牙牙接了过去,哄着它去了自己的地盘。
  二等婢女春喜在檐下悬灯,引着主子进寝屋,商月楹的目光与薛瞻相交,见他缓步跟上,她抿了抿红唇,又状作不以为意地避开了。
  薛瞻人高马大,一只脚正欲跨进闺阁门槛,忽停了下来,偏目看向角落里匍匐在地的小黄犬,目光里藏着小黄犬瞧不明白的深意。
  敏锐是犬类的天性,俄顷,牙牙就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警告。
  可这警告仿若一瞬,犬吠声还没来得及叫唤出口,男人就已自顾进去。
  抬眸扫了眼闺阁陈设,薛瞻扯了唇,瞧着坐在妆台前卸钗环的商月楹,“夫人。”
  商月楹仿若是知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很快便答了话,“如今在我家住下,有我爹爹与阿娘在,与都督分房睡的确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