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
  未说出口的话,被一阵咳嗽冲了回去,商月楹掩唇咳着,她听得耳热,心里忽然狂跳两下,好像有股无形的风吹进了几分忐忑进来。
  她忙岔开话题,声音拔高了几分,似这般就能遮住什么,“我还没去拜祭过母亲呢,不若明日我再去趟侯府......”
  薛瞻勾唇,不去戳穿她拙劣的小动作,点点头道:“无妨,清明将至,薛家要祭祖,届时我与你一道去。”
  商月楹抿唇应声,一抬眼,又撞进他乌黑的瞳眸里。
  今夜无风,四目相对,她却盼着刮来一丝风,吹散她身上燥热的那丝气息。
  她哑了喉,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道:“那个,我不想赏月了,能不能......”
  薛瞻:“能不能什么?”
  她臊红着脸,暗瞪他一眼,旋即一字一顿咬道:“抱我下去。”
  薛瞻拉起一侧眉峰,看她一眼,而后起身朝她摊开双臂,“你说我吓唬你,这回我不吓唬你,你过来。”
  他离得近,商月楹只要伸手便能拽住他的衣角。
  踌躇片刻,她仍与内心在争斗。
  这人摊着双臂,又催促了一声,“嗯?”
  她忿忿撅嘴,旋即扯紧了他的衣袍,颤颤巍巍起身后,闭眼环紧了他的腰。
  下一刻,身子悬空又很快落地。
  站稳后,商月楹立时推开了他,不顾他是何神色,飞快捉裙往外跑去。
  薛瞻在她身后目送她逃离,良久,扯着唇畔轻笑,低声道:“阿娘,瞧见了么?”
  “她胆小得很。”
  .
  顺着庑廊跑回花韵阁,牙牙冲她讨好叫唤几声,商月楹才长舒一口气。
  可她眼下没心思逗弄牙牙,朝小黄犬投去歉意一笑,自顾进了寝屋。
  春桃铺好了
  床,正弓着身子在书案前整理一筐她看过的话本子。
  瞥见她回来,春桃手握话本朝她扬了扬,“夫人,快来瞧瞧,有些本子看过了,秋雨方才与奴婢说,城东暮雪斋的掌柜正往回收话本子呢,说是能用旧的本子去换些新的!”
  商月楹慢吞吞走过去,垂眼往案上一望,映入眼帘的都是些旖旎酸儒的话本。
  她心一跳,闭了闭眼,“这些我都看过了,都拿走罢!”
  春桃‘哦’了一声,将手里那册话本子翻了几页,嘟囔道:“那这本留着,奴婢与秋雨闲暇时看看。”
  商月楹闻声去细看她手里那本,看清书封上的字后,倏而及时开口:“我想起来了,这本我还剩半册未看,春桃,你另外挑几本拿去与秋雨看吧。”
  而后她伸手,动作飞快地抽走了春桃手中的那册话本,旋即塞进了枕下。
  春桃一愣,却也没嘀咕,应声后便搬着余下那些话本退了出去。
  商月楹立在原地,将窗推开一指宽,唤停春桃,“春桃!我、我有些累了,与荣妈妈和秋雨说一声,不必进来伺候!”
  春桃隔着游廊应了声。
  窗一霎合上。
  商月楹甩甩脑袋,拉开八宝柜取出干净的寝衣,而后往浴房走。
  再出来时,脑后乌发淌满了湿气,她握着干帕子坐在镜前,一下一下揉搓着发尾。
  放下帕子,她踮脚吹灭珠帘外的灯烛,留了那盏明角灯在书案上晃着。
  肩背抵上床沿,她望帐顶半晌,还是伸手将枕下那册话本摸了出来。
  垂眼看去,商月楹双颊倏而泛红起来。
  这册话本,她当然看过。
  时下流行卖些旖旎的本子,汴京的贵女大多不会日日出门游玩,歇在家里又无需做女红时,看话本子变成了打发时间的趣儿。
  她也不例外。
  她摩挲着话本一角,略微锋利的边刺得她指尖一缩,又没忍住翻开一页来。
  不知是哪位避世大家,写了这等遐想连篇的故事,那些字眼描述,令她脸红燥热,干渴极了。
  商月楹翻了个身,侧身躺着,握着话本细细瞧着。
  字眼洇进她心内,她一双眼停在几句描述上,视线迟迟未往下落。
  许是屋内只她一人,落针可闻。
  须臾,商月楹握着话本沉沉睡了过去。
  院外,春桃与秋雨躲在一处同看一册话本,春桃阅览速度极快,秋雨幼时也躲懒,识的字没她多,看话本便颇有些逐字逐句的意味。
  春桃有些不耐,正‘啧’了一声,一抬眼却看见了薛瞻。
  她忙搡一把秋雨的肩,两个婢女匆匆唤人,“都督。”
  薛瞻:“夫人歇了么?”
  春桃垂首答道:“应是歇下了,方才还叫我与秋雨别进去伺候呢。”
  “都督,您找夫人有何事?”她问。
  薛瞻:“没什么。”
  他旋身往外走,忽侧头与靠在树旁的元澄道:“守好夫人。”
  元澄忙乐呵点头,目送他离去。
  春桃与秋雨没做多想,又缩成一团,欣欣笑着看起话本子来。
  薛瞻往前走了截路,倏地脚步一转,朝另一个方向拐去。
  半炷香后,花韵阁里,寝屋后的窗又被推开。
  薛瞻慢步走到拔步床前。
  垂目望一眼,就窥见了商月楹手中的话本。
  俯身轻轻使了些力,话本就被他抽了出来,他随意一扫,倏而一怔。
  话本上一字一句,极其详细,又极其引人遐想的,描述了男子与心爱的女子共处一室,是如何引火上身,又如何厮磨降火,旋即共攀极乐。
  薛瞻沉沉看向侧身睡的人儿,即便盖了层软被,仍能看出深陷的腰窝,袅娜娉婷的身躯。
  她就那样酣睡着,毫无防备。
  薛瞻立在原地半晌,旋即无声轻叹,将话本搁置在一旁,褪去外衣,隔着一层软被,躺在她的身侧。
  他是男子,有欲乃人之常情。
  可他也不愿离去。
  但,他已卑劣过一回,不能再有第二回 。
  拥她而眠的这些个寂寂深夜,他与她一样,睡得舒坦极了。
  薛瞻平躺望着帐顶,平息着方才掀起的浪。
  商月楹忽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胸膛。
  薛瞻闭眼,平复着呼吸。
  那只手又无意识轻挠几下。
  薛瞻绷紧下颌,竭力忍耐着,然老天爷瞧着仿若与他作对,一侧头,商月楹的脸近在咫尺。
  良久,薛瞻轻握那只手,将其挪开后自顾坐起身来。
  将商月楹的手握在掌心啄吻一下,他不动声色下了床。
  只动作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将话本重新放在她的枕边,薛瞻披着外衣,隔空望一眼垂纱落帐的床。
  绣着鸳鸯的软被与红纱罗帐重叠着,沉默地回望他,似要将他吸进去揉碎一身骨头。
  他没忍住又靠近些。
  掀帐,弯腰,亲吻她的脸颊。
  这一吻落了很久,久到商月楹察觉到脸颊痒意,欲抬手挠上几下。
  近乎一瞬,纱帐复又被放下。
  西墙的窗开了又合,只留明角灯一晃一摇。
  第29章 怎么办我想亲你
  花外楼,柳下舟,似要将世人都卷进春光里,腌透一味清甜。
  卯时末,商月楹躺在软绵绵的被褥里睁开眼,嗅着珠帘外的梨香,弓着脚背伸展双腿,起身掀帐而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商月楹觉得近来睡得格外沉,格外舒坦。
  “夫人醒了?”春桃推开进来,歪着脑袋问她。
  商月楹吃了杯冷茶润喉,清醒不少,昨夜在前厅的记忆又在心内冒尖,她稍稍一顿,问:“都督呢?”
  春桃顺嘴答道:“都督天不亮就出去了。”
  寻了梳篦替她顺着乌发,春桃又道:“昨夜夫人睡了,都督还来过一回呢。”
  商月楹对镜睐她一眼,“他来做什么?”
  春桃:“应当就是来看看,晓得您在歇息,又走了。”
  商月楹稍稍抿唇,“哦。”
  荣妈妈与秋雨也进来伺候了,荣妈妈眼眉含笑端了一碟玉容糕来,“夫人,厨屋那边送来的,说是叫夫人先垫垫肚子,今日您醒得早,早膳还在备着呢。”
  秋雨臊着脸侯在旁边,商月楹眼尖瞧见,遂问了一句。
  谁知秋雨脸红更甚。
  春桃嘻嘻一笑,贴耳与商月楹说了。
  原是昨夜秋雨偷偷瞧话本子,恰巧那话本子里写了些情情爱爱,秋雨从未瞧过,记忆便尤为深刻。
  商月楹侧目又把秋雨一望,那酡红的脸躲躲闪闪,叫她一霎想起昨夜的自己。
  “......无妨,”话音一落,商月楹眸光倏转,旋即起身捧了一块玉容糕咬着,“妈妈,叫厨屋那边不用备早膳了,我用了这几块玉容糕就行。”
  她抻头往门外一瞧,笑笑,“今日当是好景,宜出门,我倒有些想外头酒楼里的吃食了。”
  荣妈妈先是嗔秋雨一眼,而后笑答商月楹的话,“那奴差人去趟厨屋,与那头说一声,奴想夫人是不会回来用午膳的,晚些便叫元澄与都督送个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