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妻君刚从宫中回来,饿坏了吧。”陆檀礼神色温柔,仿佛无事发生。
  “你没事吧。”
  姜漱玉的心安顿下来,她唯恐看到檀礼冰冷的尸身,就像前世的赵怀逸那样。
  陆檀礼眉梢带笑,轻轻摇头:“我没事。”
  姜漱玉一把抱住他正要欣喜却闻到一股辛辣的苦味,这是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刚刚暖热的心又迅速冻住。
  陆檀礼知道她已经发觉,只能闭上眼睛轻声说:“漱玉,我要赶紧为你找一个新夫才行。”
  两人就这样久久抱在一起,直至烛火熄灭。
  一连三日姜漱玉都未入宫,直到傅霖前来找她还带着陛下的懿旨。
  郑扶蕴要见她。
  女人被关押在大理寺内。昏黄的烛火,破烂的草席依旧挡不住郑扶蕴满身的风华傲骨。她脊背挺拔傲然端坐在陈旧的茶桌之前。
  此时郑扶蕴面前还有一人。
  沈相。
  但是她的面色极其难看,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看到姜漱玉的身影后直接起身离开。
  姜漱玉难得冷脸,不敬道:“你找我?”
  郑扶蕴嘴角勾起:“你为何要生气,明明应该感谢我料理了一个小人。”
  “
  是我在郑昭仪的药中动了手脚,你为何不对我动手。”
  “真以为是你吗?傻孩子。”
  郑扶蕴不懂为什么像陆檀礼那样的男子都能被如此高洁的女人钟爱,就如同他虚伪的母亲,被朝中众人高高拥护,可谓是一呼百应。
  她们心中的陆儒仁爱渊博,如同圣人一般。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卑劣,却又不忍心戳穿让世人去唾骂她的伪善。
  郑扶蕴被曾经科举寄住在陆家的温情和仕途不顺的恨意互相裹挟,以至于变得面目扭曲。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郑扶蕴。”
  “那不是我的名字。世人认为一个女子最大的悲哀是没有享用过钱权美色。我全部拥有过,却丢掉了最宝贵的东西。你可知我的本名是什么?”
  姜漱玉愣住,眼眸里尽是茫然。
  “不知。”
  “她也不知。”
  郑扶蕴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闭目沉默。
  如今诸多人只记得郑扶蕴,谁还会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她现在的结局倒是有趣,名字和姓氏全是郑家赐予。如今的荣耀与权贵,也同自己无关。
  “陛下根本不会在意我是哪边的人,她只注重结果。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不站在她的对立面?赢粲一开始就是想让我带领那些愚蠢的世家们来反抗她借此收地。她布局相当缜密,赢粲是想实行新政,可是依旧有人会钻空子。她这一刀借刀杀人用得真是高超,那些起事反叛世家的土地会分给百姓,财产会收归国库所有。”
  姜漱玉不想听政事,她颤声道:“你为了报复我,才让他服下乌头。”
  “陆檀礼是死于自己的算计,如果他再愚蠢一点,或许他不会现在的下场。可是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君能走得更高更远,却不知道那是不是女人想要的。他们总是愚蠢地做出自以为是的好事,却浑然不同你说。”
  姜漱玉攥紧拳头,红着眼眸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很好,你最好一辈子都不懂。”
  郑扶蕴鲜少见到没有被官场弄脏的人,都有些不忍心戳穿她的枕边人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男子。
  临走之前姜漱玉还是软了心肠:“你的原名是什么?”
  女人沉默良久。
  “不会有人记得了,就连我也忘了。”
  第73章
  姜漱玉深深望了郑扶蕴一眼后就决然离开,傅霖赶紧跟在她后面。本以为漱玉要回姜宅,她却直接进了宫。在前去太医署的路上两人看到有男人手举长剑跪在凤安殿外。
  傅霖随口问身后的属下:“那是谁?”
  对方看了一眼就回道:“应该是郑家那位。”
  姜漱玉停住脚步,这才想到应该是武安侯的那位孙子,因为郑扶蕴入了郑家便改了姓氏后同她成婚。
  “郑扶蕴意图谋反这样的罪过竟然不会获连家人吗?”
  傅霖神色一顿,迟疑道:“陛下有旨,郑扶蕴已经从郑家族谱中除名。”
  毕竟军中还有不少郑扶蕴的远亲,陛下哪里能轻易得罪她们。不过武安侯这支血脉以后算是没了,只剩下这么一个男子又能成什么气候。
  跪在地上的人眼看无人应他,便直接大不韪朗声道:“求陛下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开恩。”
  傅霖不懂这人是傻的吗,郑家能够逃过一劫已经是万幸。现在捧着先凰御赐的宝剑真不怕赢粲动怒。
  她摇头道:“他不怕死吗?”
  “陛下不会杀他,也不会杀郑扶蕴。”
  姜漱玉面色沉静看着郑氏,她才慢慢想通这个道理。或许郑扶蕴去姜家本就是在计划之中,是为了同陛下里应外合。
  而代价就是檀礼的性命。
  沈相其实一直在用棋局点她,可惜自己太过蠢笨现在才看透。郑扶蕴就是那颗被拿走的黑子,换成白子后棋盘形式便瞬间扭转。
  姜漱玉大步来到太医署,乌素显然已经等她很久。平日偌大的屋内,竟然只有她们二人。
  她屈身一拜:“乌老……”
  “你不必说了,你自幼看医书应该清楚乌头的毒性,毕竟昭仪就是死在这上面。”
  姜漱玉心口微疼,若不是自己或许檀礼也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她仍然抱有一线希望:“但我母亲已经及时给他催吐,或许……”
  “那也只是缓解,毒素早就渗入了五脏六腑之中。”
  “可……”
  “你与其在这里同我争辩,还不如回家多看他几眼。本就时日无多,何必自寻烦恼。身为女子怎能拘泥于情爱,还不如多去瞧几个病人好增他的福祉。”
  乌素语气讥讽,陆家的男子都心怀叵测,就这样一个枕边人迟早是祸害。老天有眼将人给收了回去她应该庆幸。
  姜漱玉不语,眸色愈发暗淡,眼中愈发滚烫。手心无助地攥紧又松开,如果重来一世檀礼是早亡的结局那自己重活一回是为了再经历一次痛苦吗?
  看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女人语气平和了些:“这世上多的是好男子由你挑选,你无须太过伤心。”
  傅霖仍听出了里面幸灾乐祸的意味,两人娶的都是郑家的夫郎,按理来说都是亲戚,怎么倒是如此不合。
  姜漱玉深吸一口气,拜别乌老后便出宫往家赶。傅霖顾念她的身子一直在身旁守着。
  “阿霖,我没事。”
  傅霖看出她想静静也没有多打扰,姜漱玉收敛神色刚要去看看檀礼却被阿顺告知陆儒前来探望。母子俩人要说些体己话。
  她也只好回避,正好孙氏的丧事还要过目。
  张管事将置办东西的单子递过去,温言叹息:“这孩子即使在病中,还是将丧事做得体面周到。”
  姜漱玉不想听这些伤心事,避而不谈道:“顾裴那孩子还是不吃饭吗?”
  张管事摇头:“吃了些东西。”
  “那我去看看他。”
  顾裴年幼丧母,现在连能够相依为命的父亲也因为自己而死,现在定在不安之中。
  姜漱玉一进门就看见孩子消瘦的侧脸,看眼底的乌青应该都没睡过。旁边的饭菜还是温热的,但没有动过。
  她勉强温笑:“若是不吃东西,可是长不高的。”
  顾裴看到姜大人进来,身子往后先是退了一步,小小的人瑟缩在角落里。
  “我这样的灾星您还是别靠近了,省得连累了。”
  姜漱玉不由心疼这孩子,坐在床沿,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你父亲是因我而死,以后就在家中住下。我把你当弟弟养。等你到了年纪,定会为你寻个好亲事安排丰厚的嫁妆。”
  顾裴逐渐松开身前的锦被,他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姜大人,可又怕自己折煞了她。
  “吃些吧,乖。”
  姜漱玉看着他稚嫩无助的模样不由心疼他前世如何度过那些时日。明明在慈春堂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这孩子为什么偏偏要离开。
  今生定要好好照料他才是。
  顾裴推辞不过,这才勉强吃上几口。而另一处院落的男人因为被迫服用乌头,为了保全一日水米未进。
  陆儒看到她孩子灰败的脸色只是移过眼神,并未有半点动容。
  “你叫我来是我为了旁人的事吧。”
  陆檀礼也不想同母亲弯弯绕绕,索性直言:“我现在的模样是我咎由自取,但这么多年也没向您求过什么。”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知道你同你的父亲一样读书读得太多便一门心思地想同女人比较。知道你心高气傲不甘心被困在后宅之中,就送你登上君后之位。陛下因为敬重我也对你以礼相待,你明明能在后宫安枕无忧,却偏偏自甘下贱。使尽手段勾引了姜家女子,败坏了我陆家多年的清誉,害得我也被赢粲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