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白游鱼在瞳眸深处浮现,神魂开始飞速燃烧——
  “今日这么热闹?”
  即将开始的实验被极其熟悉的温醇声音中断。
  “你来得正是时候。”
  归终眼前一亮。
  第17章 从第一章就被盯上的小倒霉蛋
  “……原来如此。”
  一路风尘与恶战并未在摩拉克斯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桌上清茶微沸,听罢原委,他沉吟着点了点头,食指微曲习惯性托着下颌:“卜算之事,我的确略通一二,但你所遇危机,我未曾有所耳闻。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可以一探?”
  “不用听他的‘略通’,他跟外面卖豆腐的老大爷掰手腕也敢说五五开。”归终开口毫不客气地戳穿摩拉克斯的谦词,将手中银球置于桌上。
  “噗”明夷忍不住笑了一下,略有些严肃的氛围烟消云散,又想起了被意外中断的实验。
  “因上次比较匆忙,线索不多,不过我可以现场推演一下。”
  眼见少年二话不说,眸中细小的阴阳图开始飞速旋转,一抹玄奥的气息氤氲,摩拉克斯略一犹豫,并未阻止。
  “量力而为。”
  明夷已经无瑕回话,面色飞速苍白。
  卜算魔神的命途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吃力。
  上次面对浮舍,他好歹还能看到星辰锚定死亡的节点,今日这一回,以他天赋异禀的神魂强度,消耗过半,居然只看见了极为模糊的命轨——
  溯世瞳法强行洞穿迷障的那一刻。
  摩拉克斯豁然起身。
  身处推演状态的明夷无法探知外界情况,正想欢欣鼓舞地瞧瞧归终的命线,背后忽然炸出一层冷汗。
  身体早于意识本能地察觉危险,一息之后,比上次强烈近百倍的恐怖感在大脑中轰然作响,周身透骨寒凉。
  冥冥中似有什么悄然攀爬上他的魂魄和血肉,渐渐绞紧,已经意识到不妙的他想要终止心法运转,却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躯体动作。
  渐渐的,似乎只是一瞬,又仿佛已过百年。明夷紧张到快要崩断的心弦不受控地松缓下来,整个人像是泡进了温暖祥和的梦境,碧影摇曳,松声涛涛,甚至能与提瓦特同频共振。
  像是跃升成了最尊贵的王。
  无形之中,隐于白日的星辰在高天之上移涌,悬至明夷头顶正上方。
  他的眼前犹如走马观花一般,模糊地略过来路与去处。
  少时不凡,避世清修;一力破阵,生死皆抛;道心不改,毅然投敌……最后停留在千载之后,璃月尘世安乐,他在寿数将尽时身化神树,庇佑草木永盛。
  ……如此波澜壮阔又完美的一生啊。
  少年碧眸微醺陶陶,神光穿越真实洞见一生,他趋光一般,抬手想要触及、拉住什么。
  一根无法观测的丝线不知从何处飘飘忽忽接续在头顶神魂海中,明明周身还在不明原因的冒着一层又一层冷汗,他整个人的精魄却诡异地像回归母体的婴孩,做着最安心的梦。
  就在丝线缠紧的最后一瞬。
  一道似乎能斩天断地的赤金弧光跨越真实,带着窒息的压迫感重重砍在细丝之上。
  二者相撞的琴弦嗡鸣声响彻灵魂海。
  明夷无意识呛出一口血,那看似柔弱的游丝在足以劈山断海的伟力之下却并未一触即溃,甚至隐现白光,与光刃僵持下来。
  来自灵魂深处的尖锐痛楚让他有一瞬的清醒,循着本能,明夷终止了心法运转。
  与此同时,白线似是终于后继乏力,铮鸣崩断,扩散开的黑洞般的能量波将金刃一同震碎。破碎的岩元素重组成玉璋,及时阻住大部分气浪肆虐破坏灵魂海,与之双双化作虚无。
  明夷身子一软从座椅上无力滑落,跪坐在地。身旁率先察觉到不对,当机立断全力出手的摩拉克斯罕见地闷哼一声,后退半步,用手支了下桌面。
  金瞳微黯,看上去竟是受了些伤。
  “帝君?!”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削月筑阳几乎是弹了起来,闪现到摩拉克斯身边,目中隐现惊骇。
  ——什么级别的力量能做到对冲之下伤到岩之魔神???
  “钟……”
  归终瞳孔骤缩,抬眼看了看上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忌惮之下抓起桌上银球朝着明夷抛了过去。
  球体在半空膨胀将在场众人以及家具一口吞了进去,随即化作普通球体落在地面上。
  ——本想把尘歌壶与困阵相融合,在战时作为出其不意的法宝,没想到第一次竟是用在了这里,最大限度地阻隔与外界的联系。
  “没事。”
  摩拉克斯闭目稍作调息,胸膛起伏幅度再次微不可察,片刻后,金目翕张,轻轻吐了口气,声音平静。
  自丝线崩断后,明夷眼前就全变成了雪花麻点,耳畔高频的蚊音鸣响,虽尚未完全丧失意识,但连蜷一蜷小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朦胧间,还能听见削月筑阳压抑着骇然的声音:
  “那股力量是……”
  “是天理?”
  归终探了探软在地上的少年脉搏,眉心蹙起,将一颗药丸塞进其嘴中,闻言抬头问道。
  摩拉克斯按了按太阳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同样上前查看了下少年状态。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强大的苏生力量扩散至四肢百骸,明夷动了动指尖,渐渐感受到肉身重归神魂的指引。
  眼前密密麻麻的雪花缓缓褪去。
  劫后余生。
  像是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一般,明夷近乎贪婪地大口喘息氧气,浑身像刚从水里捞起来,虚弱至极。
  一只玄色手掌递来,明夷本能伸手扶住,借助其力量站了起来。
  “刚刚我是……”
  嗓音低沉嘶哑,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不久前窥探天机触怒天理,招来雷云的僭越者,是你?”
  见少年已经有力气自行站住,摩拉克斯撤回手,金眸锐利,直直看向少年暗淡的眼睛。
  “我……”
  有种被瞬间洞悉的错觉,明夷呼吸一滞,还不算糊涂的大脑想起那日抬头洞见的一撇——罩中之天,定轨的星辰,和……将近的气数。
  已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招惹上了什么大麻烦,他不敢隐瞒,将所见光景和盘托出。
  “……不知者无畏。”
  摩拉克斯沉了沉心神,有些无奈地微叹了口气,整理了下措辞:“自你窥见高天之时,就已经被天理注意到了。多亏你撤离够快,当时并未被直接定位。但你再用这样的力量推演过于不凡的命途——”
  “一定会被天理注视。”
  “但……那又会如何?”
  明夷呼吸仍然不稳,摸不着头脑地反问。
  作为气运之子,天命在身,他就是离蕴灵界天道最近的人,可以说已经习惯被注视。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恐怖的事。
  摩拉克斯微微摇了摇头,换了左手执起杯盏将茶水一饮而尽,耐心解释:
  “刚刚的情况,是天理在试图链接你与提瓦特。那根命丝一旦将你与此间星辰相连……你的命轨,将会被直接锚定。从此之后,此世地脉便能铭刻你身,你将成为十成十的本土之人。”
  “您的意思是……”
  明夷瞳孔震颤,忽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作为界外来客,你的命数,本应是无法被定义的空白。虽然提瓦特可能在等阶上高于你的原世界,但于你而言,被第二个世界刻上新命轨,无异于——降格。”
  “降格”二字一出,明夷心头巨震,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双鎏金凤目踉跄退后一步。
  还是归终看不过去将人拉过来按在了座位上。
  “以普遍理性而论,命线是无法触碰的定理。但你不同。”
  金相玉质的青年相对落座,不动声色蜷了蜷右手,将最后一丝疼痛散去:“你是被后天牵连上的命丝,地脉并无记忆,基础极弱,因此也就有了斩断的可能性。”
  “但,此后万万不可再轻易卜算命途,尤其是对长生种而言。”
  “……我明白了。”
  艰难认下现状,明夷张了张苍白的嘴唇,苦笑应答。
  “不过你的灵魂强度的确罕有。如此力度的碰撞……居然还能当场清醒,哪怕弱上一丝,你都得沉睡半年以上。”
  摩拉克斯有些奇异地打量了下少年,视线掠过蔫哒哒垂下的呆毛,不禁补充了几句:
  “放心,依天理目前的情况……只要你收敛些,祂不会无缘无故盯上你。”
  “归根结底……”
  “明夷,你年岁尚小,现在的意志还无法匹敌世界。但你所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在试图改变世界轨迹。”
  “我不否认,你的确是能拨动命轨的变数。”
  “但,僭越也要掌握些度,别把自己搭进去。”
  “实际上,提前洞察一切因果,对你,或者对我们,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往前走就好,不必过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