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为什么?
  锥心刺骨的痛意在周身蔓延,傅离染有些颓然地靠在一旁的墙上,她此刻才明白当初的那些日子有多珍贵。
  彼时,纪时钰刚拜进照影峰,她们虽维持着师姐妹之间应有的距离,但近乎是每日相伴,无数次她看着师妹练剑的身影,也有无数次师妹跟在她身边,言笑晏晏的模样,那时的她们没有隔阂。
  后来的一连串事情将她们越推越远,傅离染以为把纪时钰带出魔域,清去她体内的魔气便能回到从前。
  是她太天真了,古籍上早就说过,魔气强势阴沉,一旦沾上之前修炼的所有便会不复存在,如附骨之蛆般根本无法彻底剥除。
  傅离染神色低沉,思绪混乱间她竟然觉得如果反噬是因为剥除魔气,倘若她不执意用鉴清镜清去魔气,纪时钰是不是不会遭到反噬,依旧在魔域当魔族护法。
  她一心想要将师妹带回正轨,希望彼此能像从前那般每日相伴,一同修炼。
  如果这样做的最后是纪时钰命不久矣,不如天各一方,正魔对立,她只要……只要师妹活着。
  心绪起伏不定,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傅离染蓦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杜镜意连忙过去,焦急的同时又不知如何劝她,“你……”
  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别着急啊,纪时钰不是进阶灵根吗,不可能那么容易死的。”
  傅离染表情木然,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像是压根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杜镜意有些无奈,却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看不远处的璇天境,又看看身旁这人,轻声叹息。
  两人都没注意到,破碎的命牌上隐约闪过几道光泽,极其微弱的,却清晰可见。
  第69章 新生
  寒风萧瑟,傅离染在璇天境前站了一整夜。
  杜镜意劝不动她,又担心她会做做出什么事,无奈之下只能在一旁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微亮,朝霞逐渐漫过天边,带来第一缕光亮。
  傅离染不死心地再度上前,将手令放进凹槽中,数不清是多少次做这个动作,明明纹路贴合,上面也有灵光闪动,就是无法打开结界。
  眼中逐渐漫上绝望,她没再尝试,转过身望向天际。
  师妹,真的回不来了吗?
  掌心间的血迹早已干涸,只留下轻微的刺痛,傅离染理清思绪,拍了拍靠在一旁无意识之中睡去的杜镜意。
  杜镜意猛地惊醒,有些迷茫地看着她,“结界能打开吗?”
  傅离染掩下眼底的痛楚,摇头。
  “我们回去吧。”
  震惊于她突然的镇定,杜镜意试探着问:“你不去找纪时钰了?”
  “照影峰上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等结界打开。”她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杜镜意明白她的为难,无声叹息。
  自那日后,白天她依旧是众人景仰的傅师姐,忙着处理峰上的事务,到了晚上她总会待在桃林里,旁边放着几坛酒。
  一切看起来依旧和往常一样,有些事却在潜滋暗长地发生变化,谢无诀发现傅离染来落月峰找她拿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杜镜意更是无奈,因为那人总会在深夜跑到璇天境前,一站就是一整晚。
  她们默契地没有宣之于口,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们对此也束手无策。
  刚进宗的学徒们在今日完成了入门比试,各峰依次将她们的名字记入在册,处理完这些,傅离染轻车熟路地带上一坛酒。
  这次她没去桃林,而是去了纪时钰的房间。
  很久没回来,房中属于那人的气息早已消散全无,唯有柜中的衣物和桌案上的东西证明她曾在此住过。
  纪时钰离开后,屋内的东西她看过无数遍,清楚到知道每件物品的位置,醉意上涌,她缓步走向床榻,靠坐在床边。
  她从谢无诀那要来的酒几乎都是桃花酿,淡淡的酒味掺杂着一丝桃花的清香,并不让人觉得难受。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傅离染以前从不喜欢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逃避,今晚却不知怎的想试一试。
  淡淡的月色照进屋内,留下一地清霜,不知过了多久,酒坛里的桃花酿已然见底,她靠在床边,慢慢闭上眼。
  梦里全是些杂乱的场景,一会是师妹在桃林练剑的模样,清丽的脸庞上漾着熟悉的笑意,一会是那次宴席后,喝醉的师妹揽着她的脖子,目光认真地说喜欢她的模样,一会又变成正魔对峙时,彼此都拿着剑的场景。
  可梦中的她却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纪时钰的心口,弥漫的血色浸透双眸,她听见师妹语气厌憎:“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傅离染猛地惊醒,冷汗濡湿鬓边的发丝,梦中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紊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那些杂乱的情景全是她自己臆想的。
  顶着三分醉意,傅离染慢慢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就在这时,轻巧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她停下动作凝神细听,脚步声愈来愈近,几乎是往这个房间来的。
  下一刻,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不加掩饰的“吱呀”一声。
  傅离染瞬间冷下神色,纪时钰不在,竟然有人妄图潜入她的房中。
  指尖微动,强大的灵力迅速凝结,倏地朝着那个方向击去,但来者似乎动作敏捷,提前感受到灵力的迹象,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本就不多的几分醉意彻底消失,她已然出声,那人竟然还不识趣离开,旁若无人地继续踏进房中。
  未影剑“噌”地一声出鞘,清亮的剑身在淡淡月色的照耀之下显得寒气森然,傅离染挥出几道剑气,她有意收着力道,以免弄坏房中的东西。
  那人依旧未退去,甚至手已经触上屏风。
  傅离染面色冰冷,手中剑随心而动,下一瞬几乎是贴着那人的脖颈擦过去,屏风被掀翻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她闪身过去,直接掐住那人的脖颈,将其按倒在地。
  “你是谁?”
  被按倒的人着一袭夜行衣,看不出身形,脸上被面具覆盖得严严实实。
  方才的打斗中屏风被带倒,桌案上的东西也被倒下的屏风撞得七零八碎,瞧见这幕,傅离染的脸色愈发难看,冰冷的目光恨不得将偷偷潜进的人千刀万剐。
  奇怪的是,被按倒在地的黑衣人没有任何回答,纵使戴着严严实实的面具,傅离染仍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像是在细细打量着。
  实在是不怕死,被掐住命脉还这般肆无忌惮。
  傅离染正欲调动灵力,忽而听见这人的声音:“师姐占着我的房间,还不许我进来么?”
  熟悉的声音,无数次在她的梦中出现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带着一丝嘶哑低沉。
  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反应,掐住她的手蓦地收回,傅离染紧盯着她,颤着手慢慢取下面具。
  清丽的眉眼,眸色明亮,唇角微微弯起,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阿钰。”这一年间在梦中呢喃过无数次的称谓终于在此刻被真真正正地唤出。
  傅离染拉着她起身,随即紧紧抱住眼前人,声音透着一丝喑哑:“你真的回来了。”
  闻言,纪时钰心中一软,回抱住她轻声道:“嗯,师姐,我从璇天境出来了。”
  两人静静地抱了半晌,感受着彼此间传递的体温,不似梦中的虚无,而是真切的、带着热意的身躯,就这样被她抱在怀中。
  约莫半刻钟,傅离染松开她,视线描摹着她的眉眼。
  “反噬解除了吗?”
  “那是自然,”纪时钰心念一动,一股灵力很快冒出,似水流般在指尖晃动。
  是极为纯正的灵力,不掺杂着一丝一缕的黑气,就像是那些魔气从未侵入她体内般。
  “你怎么穿着这身夜行衣,刚才我差点伤了你。”她的后半句话里带着明显的自责。
  纪时钰如实道:“进璇天境前的那身衣衫被里面的风沙刮破,我刚从其中出来,手头也没有别的衣物。”
  傅离染替她理好散乱的青丝,“你的命牌碎了,我本想去璇天境中找你,但璇天境的结界无法打开,你是怎么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里面的异动,”想起那些情景,纪时钰微微皱眉,“璇天境中风沙遍布,黑气萦绕,我进去后寻了一块合适的地方抵抗反噬。”
  “如许宗主所言,在其中抵抗反噬确实更容易些,但从我身体里溢散出的黑气和境中的黑气融作一体,变得更为强大,原本前段时间反噬便消除了大半,没想到遇到紊乱的黑气命悬一线,命牌应该就是在那时碎的所幸我最后逃出那团黑气,从里面破开结界出了璇天境。”
  听着她的描述,傅离染也能想象到当时有多危险,“那你现在……”
  “现在已经没事了,”纪时钰轻笑着摇头,随即故作委屈,“倒是师姐你刚才的力道太大,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