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召觅感觉得到他不排斥。
  嘴角含了一个笑意,召觅慢慢把手指扣进边羽的指缝里,拉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昏黄的路灯像金色雨雾罩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在空荡的路面上拉得很长。
  送边羽回到家后,独自在回去的路上,召觅摸到口袋里他送边羽的黑色手表。忽然意识到,他和边羽互相交换的那对手表,竟又换了回来。
  回到家后的边羽并没立刻休息,他今夜全无睡意。
  夜色中,他独自坐在工作台前,亮着一盏阅读灯。手里拿着雕刻好的赫斯提拉女神像,盯着发呆,神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在他工作台面上,静躺着那枚拿回来的蓝色手表和尧争送他的手链。
  四叔公卧室的门吱呀了一声,老人出来起夜,完事了走到边羽身后:“你还不睡是干嘛?盯着神像看,忽然开始信你走掉老妈的那套了?”
  边羽不是很想搭理他似的:“你先睡你的。”
  “看起来不像是想你老爸的那件事。”四叔公看了眼他桌面上的东西,立马笃定地说,“为情所惑。”
  对四叔公总是强行关心他的“感情生活”,边羽只能无奈地摇了下头。生怕四叔公又要说些有的没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理会他。
  没想到,这次四叔公不灌输他老一辈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了,而是到客厅里搬了张凳子,到边羽身旁坐下。
  边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来吧。你四叔公是过来人,跟你四叔公说说吧。”四叔公又瞟了眼那枚手表和那条手链,“是谁跟谁啊?”
  第73章
  “我什么都没想。”边羽违心地说。
  “又撒谎了。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四叔公深深吸了一口气, 句子拖得长长的,“我知道,你心里害怕。飞习惯了的人, 害怕停下来。你也害怕跟你爸妈一样。”
  边羽不说话。
  四叔公的话有一半是对的。
  边羽始终不愿跟人靠近,有很大原因是他爸妈的问题。
  柳德米拉和边至晖的爱情是闪耀的,但婚姻是失败的。他们婚姻破灭的时候,曾经的美好誓言可以通通不作数,最难听的话可以刺向曾经最爱的人,曾经因为信任而倾诉的不幸遭遇,在争吵时全部变成攻击对方的利刃。
  金子般闪闪发光的爱情, 最后都能变成破草絮。
  边羽自小就知道,爱情和长相厮守是两回事,荷尔蒙激素不能决定未来。
  他是恐惧的。比起对孤独的恐惧, 他更恐惧爱,恐惧经不起风雨的甜言蜜语。
  看到边羽的反应, 四叔公就知道他被说中了:“父母的影响是很大的。你那个死人老爸当年激情结婚, 就是因为你爷爷奶奶琴瑟和鸣。但是他只懂得看到别人美满的表象,不懂得看到真正的里子。”
  “是他做不到像我爷爷那样吧。”边羽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道。
  四叔公摇着头说:“我大哥大嫂刚结婚的头几年,也天天吵架。两个人之前的人生经历都不一样, 会有矛盾和摩擦是难免的。但遇到难事的时候, 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对方。他们两个人也是不断磨合, 才能有中年以后的和睦。”
  边羽眼中映着幽幽灯光,低声说:“那至少他们一辈子是幸福的。我没有信心能给任何人幸福。更不觉得……我能得到幸福。”
  “难道他们的幸福就是从天而降的吗?那个年代穷成那样,在哪里都物质紧缺,部队里也一样。两个人经常饭都吃不饱还要干活,我大哥每次一被派出去,大半年才回来。你以为他们是在幸福着同甘共苦吗?不是的, 不是那样的。他们也会觉得日子苦,也会埋怨对方做得不够。只是彼此不离不弃一起坚持到最后,有了前面的千锤百炼,才有后面安稳的幸福。”四叔公语重心长地说,“幸福不是随机出来的,是熬出来的。那是一种境界,有些人只是还没到那个境界就散场了。”
  边羽轻轻别过头,小声说:“……我也不一定能到那种境界。”
  “就算最后到不了又怎么样呢?结局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能笑话你,你自己也不能笑话你自己。”
  边羽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自己站在陌生的河堤上,前面和后面都是水。水面上有繁星,繁星很美,但没人知道水底下是什么。
  四叔公没继续劝慰他了,在四叔公眼里,边羽经历很多,在生活上已经很成熟,但在情感上,他没得到过正确的教育,依然是个茫然少年。
  第二日,边羽收到召觅的信息。
  召觅:我到机场了,九点半的飞机
  召觅:案件资料我都整理成纸质的,放在家里的客厅上了。
  召觅:我家门锁的密码是97520,要是你有去,可以帮忙喂一下鱼。
  下午,边羽把电子档的资料整理好发给堂伯,就去召觅家里。
  站在鱼缸前,边羽看到鱼缸里漂浮着一个塑料鲨鱼。
  他当时随口一说让召觅放条鲨鱼进去,召觅就放了这个玩具。
  “幼稚……”边羽低声说。
  两日后,堂伯带着律师来找边羽。律师看过他们提交的资料,认为可以先起诉申海航空。
  针对申海航空的指控,他们证据链相对完善。而针对波客公司的指控,他们缺少关键性的证据。例如舆论干扰和调查干扰的邮件、电话记录等,这块可能有点麻烦。
  但本来这两个公司他们就得分开来起诉,所以先到申海起诉申海航空是没问题的。
  后来几日,堂伯便跟边羽规划起诉航司以及去申海的行程。这期间,方白漾一直和边羽保持联系。他回到申海,帮边羽询问有相关经验的律师和其他人脉。
  申海航司高层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把信息送达到董事会。没多久,航司里的人就致电边羽,希望能用“赔偿金”来解决这件事,不过被边羽拒绝了。
  出发去申海的前一个礼拜,越文舟给边羽发了消息。
  咖啡店内,越文舟早早到了。
  边羽匆匆赶到,坐下后,说:“抱歉,这两天有些事情比较忙,迟到了。”
  “没事。”越文舟笑了一下。很快,脸上就被一个沉重犹疑的表情取代。
  边羽见他脸色不对,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越文舟嘴巴张了张,说:“先说说你吧,你最近忙什么?”好像是想先通过聊一些闲天给后面的事情做铺垫。
  换平常的边羽可能会让他有话直说,但这阵子边羽忙得有点晕头转向了,就没考虑太多。越文舟问起他在忙的事情,他正好觉得有个分享的出口:“在忙我爸那件事。”
  越文舟眉头皱了下。
  边羽平静地将事情娓娓道来。申海航空的人收到他要上诉的消息后,乱了阵脚,不停给他们打电话和发消息。发送的消息里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不露山水,从头到尾都是一种公司平白无故蒙受冤屈的口吻。但方白漾认为这些消息会有破绽,请他的律师帮忙整理。有破绽的消息,就可以作为开庭时的辅助证据。
  之后,边羽也提了一嘴后面要起诉波客公司的事情。但因为缺少关键证据以及波客公司影响力巨大,他成功概率不太高。
  越文舟听到波客公司,眼皮蓦地跳了一下。他曾在波客公司旗下的子公司实习过,约是想到了什么。
  讲完所有事情后,边羽兀自有沉思了有片刻,随即,思绪才渐渐回转,看越文舟好像也正思索什么,便问:“对了,你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越文舟的表情有些沉重:“边羽,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才决定告诉你。我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太难受。”
  边羽眼中闪过疑惑,心里似有预感:“你说吧。你知道我的,我不是容易情绪激动的人。”
  越文舟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前几天在鹭岛航空的培训课上,见到以前的校友,一个姓汪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汪机长?几个月前在一场婚礼上见过他。”
  “是他。”越文舟说,“那天上完培训课,我和他聊了聊天。他弟弟叫汪佑,跟我们同班过,因为你能力强,他弟弟曾很嫉妒你。”
  边羽回忆了许久:“我好像记得。他后面被开除了。”
  “你知道汪佑被开除的原因吗?”
  “当时校园只通报他被开除,没说其他的。”
  “因为他跟踪过你,被发现了。”
  边羽眉头一皱。他以前被许多病态爱慕他的人跟踪过,这种事对他来说已不稀奇,但下意识仍会反感。
  “他跟踪我干嘛?”边羽不认为那个老是喜欢对他冷嘲热讽的汪佑是爱慕他。
  “想找你的黑料。”越文舟说,“在你出事后,汪佑一次路上见到你,就是那一次他跟踪你。他看到你出入私人诊所,拿了家里几万块贿赂私人诊所,想拿到你的医疗报告。然后……那家私人诊所把报告给了他。汪佑拿着报告到院里想举报你,但被校长以违反重大校纪为由开除了。这事就被压着,没公布出来。再后来,那家私人诊所里面的一个护工跟汪佑说,那份报告也不是真的,是别人花重金让他们做的。拿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