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过这里的确很危险,三奇入墓,百事不宜,某事尽休,凡事吉的不吉,凶的不凶,有无动之象。”
  烧在胸腔里的火顿时哑了大半,程名下意识向左右都看了看,只见周围的环境真的如同柳安木所说,竹林高不见顶,遮天蔽日,仿佛每一片落叶都藏着杀机。
  程名顿时对柳安木刚才的话信了有八九分,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讪讪地说:“对不起三哥,是我错怪你了,其实你人还挺好的。”
  柳安木嘴角忍不住上扬:“你知道就好,兄弟还能骗你吗。”
  程名不疑有他,用力点了点头:“既然这里这么危险,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柳安木却说:“不用再走了。”
  程名抬头:“嗯?”
  柳安木让开一个身位,对着前方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道:“到了,前面那就是。”
  竹林在前方潇潇散开,绿意尽头处,豁然开朗。一片广袤的青碧之中,错落着几座红墙黛瓦的青瓦房。院落外栽种着几棵菩提树,树冠苍绿,风过飒飒作响。
  程名有点茫然:“这就到了?”
  说好的三奇入墓,危机四伏呢?
  竹林间传来几声熟悉的鸟叫,竹林中阴气森森的感觉尽数褪去,四周的竹林一改刚才的茂盛,稀稀落落地种着。阳光透过竹林,斑驳地落在铺满枯叶的青石板上。
  柳安木哼着过时的小曲,大步走出竹林。周围的环境很清净,也算是闹市之中一片不可多得的净土。走近看才发现,这些青瓦房其实也是庙殿,不过里面供奉的不是城隍,而是十殿阎君像。
  靠庙门的方向支着一张红桌,桌面上摆放着一本泛黄的道书,还有六面分别写有“甲乙丙丁戊己”的红木令牌。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落在一个穿着道袍的山羊胡道士身上,而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双手捏清心印,正着盘腿,闭目坐在一张藤椅上——听狗血爱情短剧?
  程名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电视剧里女主人公撕心裂肺地质问声回荡在大殿内,老道士砸吧了一下嘴巴,搬动了一下盘起的双腿,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目参道。
  柳安木见怪不怪地走到那张红桌前,拿起写有“乙”字的令牌,放在老道面前敲了一下:“劳驾。”
  老道士又砸吧了一下嘴巴,这才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他没看落在桌上的令牌,反倒把眼前的青年先上下打量了一番:“乙字牌?岁数不大,这身胆子倒是不小啊。”
  柳安木谦虚道:“无他,惟手熟尔。”
  老道士闻言,不由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比前面那些个小古板对道爷的胃口。”
  拾起乙字牌放回原位,道士摸了摸胡子,才又开口:“不过道爷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凡事还须量力而行,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犯不着为那三两铜臭之物以身涉险。”
  老道士这话说得挺明白,说白了就是想要敲打他,让他莫要为了黄白之物,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行内的规矩是难度翻一级,价格至少翻三倍。听着是挺吸引人,但有经验的术士都知道,就是这一级之差,往往就沾着几条术士的性命。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往往都是在最春风得意之时,栽在了“自不量力”这四个字上面。
  “您说的也有道理,这事确实该掂量一下。”柳安木从善如流地点头,就在老道士摸着胡须的时候,他忽然又从腰间解下来一枚铜钱。摊开手心里的铜钱,他抬头笑着看向老道士:“您帮着选个面?”
  “哦,你是行鬼师?”老道士来了点兴致,他坐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那枚铜钱:“正气内存,邪不可干。既然如此,道爷我就选正面。”
  “好!”
  柳安木嘴角勾起,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抬手将铜钱向上抛去,程名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啪!掉落的铜钱被柳安木叩在了手心中,程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背后出了一身大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柳安木这才不紧不慢地移开上层手背,手心里的铜钱果然是正面朝上。他弯起嘴角,唏嘘不已:“看来祖师爷心善,见不得弟子受钱财所苦。”
  程名一脸菜色地盯着他手里的铜钱,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是死了。虽然他并不清楚写有“乙”字的令牌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听老道士的意思,这东西一旦拿了,恐怕就是凶多吉少。
  老道士扫了一眼正面朝上的铜板,眼底流露出一丝考量。片刻后,他在面前的手机上点了几下:“编号。”
  柳安木流利地报了一串数字,当听完最后一位数字的时候,老道士握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
  “甲级术士?”老道士上下打量他,眼底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欣赏来:“没想到这一代里竟然还有一个天才。”
  柳安木客客气气地说:“其实小子我也想再低调一点,不过实力不允许。”
  “自古英雄出少年,不错!”老道士捋了捋胡须,越想越高兴,不禁抚掌笑道:“你身上有那股劲,跟老道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你师从何人,且报个名号,说不准老道还认识!”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隐瞒的,老头亲自收的徒弟虽然只有三个,但挂名徒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凡是从丁未甲子一派出身的,出门在外大都会先报一声老头的名号,凡有人情的算借个人情,没有人情的也好让对方掂量掂量再下手。
  于是柳安木笑眯眯说:“在下师从鬼手柳十七,不过恩师已仙去多年。”
  “你是柳十七的徒弟?”老道士脸上的笑意一顿,因为笑容收的太快,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他的两股眉头皱在一起,但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柳十七那个老东西一辈子也就收了三个徒弟,想来是那老东西作恶太多,两个徒弟早早横死,只剩下一个大徒弟,也早已经出去自立门户。
  虽然在某一瞬间,那老道还以为此人是柳十七偷偷收的关门弟子,不过转念又一想,挂名在柳十七那老东西名下的弟子数不胜数,此人虽然资质甚佳,却无宗族供养,还要自己出来接任务谋生,恐怕也就是个挂名弟子而已。
  老道冷哼一声,将乙字令牌拍在桌案上,毫不留情道:“难怪獐头鼠目,颇有故人之姿,原来是你小儿识人不清,认贼作父!”
  柳安木:“……”
  得!这是撞上老头的仇家了。
  第15章
  老道士虽然和柳十七不对付,但也犯不着跟一个小辈计较,何况这小子极对他的胃口,倒也难得。吹胡子冷哼了几声,老道士便又重新拿起了手机,在屏幕上敲点了几下,桌子下的打印机黄光闪烁,知啦知啦的运作起来。
  “你这个编号近两年内都没接过任务,第一单只能由系统分配。老规矩,手续费抽5%,事情处理完三个工作日后去‘xx银行’报编号领钱。”
  这些都是固定的流程,即使老道士不说,柳安木对这些也都门清。
  打印机一前一后吐出来两张黄纸,老道士拿起其中的一张,扫了两眼,说:“你这个单子比较特殊,这家人现在躲到国外去了,听说在当地找了个阿赞驱邪,至少也要半个月才会回来。这两周你多注意着,留意电话。”
  说完,他把两张纸叠在一起,又从红桌下拿出一张黑卡,一起推到了柳安木面前。
  程名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那张黑卡表面是磨砂的材质,正面的图标有点像是古代的兵符,左下角还有一串金色编号。
  柳安木接过三样东西,又单独把下面那一张叠成两折的黄纸翻了上来。只见黄纸密密麻麻打印着很多字,他的视线很快就被一行小字抓住:“天雨血?”
  最近一次有关血雨的记载,还是在1983年云北省降江河南岸的绿山县,当时天降血雨,不少村民从家里搬出铝盆出去接雨,据说村民收集的血雨后来都被两广一带的一位大老板给高价收走了。后来也有人陆陆续续去过绿山县,又从村民的手里收走了一些,至此所有天血雨全部销声匿迹。
  老道士抚着下巴上的胡须,道:“十年前在明月饭店里也拍卖过一次‘天雨血’,那日的盛况老道如今都还记得。不过你要是为了这东西去,老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东西十年才重新现世,那几个大宗门都卯足了劲,你一个人又如何能与一宗之力抗衡?”
  程名挠了挠自己的后脖颈,两人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但这个时候发问,无异于直接告诉别人他是个门外汉。于是他只好把所有的疑问都硬生生憋了下来,准备离开这里再问三哥。
  柳安木心知老道士说得不无道理,玄门大宗背后的势力遍布各行各业,哪怕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派宗,实力也几乎能与一个中型企业相当。想在这种情况下从拍卖会一举拿下“天雨血”,几乎是天方夜谭。
  他摩挲着腰间的铜钱串,笑道:“几十年一见的‘天雨血’,当然该去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