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柏止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侧脸。从始至终,柏止的脸上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蝰女其实并不在他的计划中,但或许是连天意都在帮他,蝰女的出现反而阴差阳错帮了他一个忙。
  黑暗笼罩了一切,就连路灯也只能映照出很狭窄的一方天地。所有人好像置身于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岸,昏暗、压抑、绝望还有未知的恐惧笼罩着一切。
  蝰女的身体被从中间剖开,绿色的汁液从它被切开的腹部流淌了一地,其中还混杂着不少软绵绵的器官。浓稠的黑气缠绕在蝰女的周身,从黑气中伸出一双枯骨般的手臂,很快蝰女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绝望地被从白衣女孩的身体里撕扯出来,随后仅在短短数秒之内,就被那些黑气蚕食殆尽。
  与此同时,柳安木的脑海中又响起了那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a级悬赏鬼物[蝰女]任务已结束,感谢您的付出。请宿主注意,由于目标悬赏物死亡,系统自动冻结1000点转生值,宿主无法获取冻结部分奖励,其余部分奖励将在三个工作日内下发至您的账户。”
  脱离了蝰女控制的白衣姑娘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摇晃了几下,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程名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伸手抓住那姑娘,不过此时这个女孩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如同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连带着程名都被往前拽了一个踉跄。
  程名拉着女孩的手臂,将人背了起来,又回头扯着嗓子喊道:“三哥,快搭把手,先把她背到局里去!”
  柳安木动了动发麻的指尖,随着最初的舒意与兴奋褪去,他现在浑身的肌肉都酸胀的厉害,在短暂的几秒内他几乎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他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一股陌生的力量被突然塞进了他的身体,原本狭窄的经脉被强行扩宽,他甚至能感受到心肌收缩与舒张时不断挤压迸溅出鲜活的鲜血。
  “咚!咚!”心跳的声音就像是擂鼓,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心脏。恍惚之间,他的耳边出现了很多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柳安木仔细听了很久,才听清楚这些人一直都在重复一句话:“出去…放我出去……”
  随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一种无法形容的疼痛从后腰上胎记的产生,又顺着脊骨一直向上蔓延,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炙烤成灰。身体越是疼痛,他就越是熟悉这样的痛觉,这种疼痛就好像要揭开什么,让一段被封尘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
  “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程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安木感觉自己好像被针刺了一下,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缺氧的感觉陡然褪去。眼前的画面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程名背上正背着不省人事的女孩,旁边几个警局的同事也七手八脚地帮忙搭手。
  “我没事,我很好。”柳安木顿了顿,用手背擦去额头的冷汗。再次抬起身体的时候,他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散漫,只是藏在背后的手指缓慢收紧:“先把人弄进去,你背着不觉得累吗?”
  也许是他此刻的脸色太过苍白,程名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碍于周围人太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有在意程名的欲言又止,柳安木慢慢直起后背,他大步走到神婆的身边,神婆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看向柳安木的目光只剩下惊恐。
  “你恐怕走不了了。”这个年轻人在她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摊开,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把令旗交给我,我会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
  **
  正如柳安木所说,神婆很快就被一行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带走。这些“蓝制服”的左胸口处都别着一枚徽章,上面只有四个金色的小字“特案a组”。
  在审讯夏晴的时候,柳安木曾见过这些人一次。在特案a组服役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异能术士,负责处理各省内涉及异能玄学的刑事案件。而且相比于749局的其他成员,特案a组的人权限更大,活动范围也相对更自由,可以说他们算是749局中的中层。
  “蓝制服”中有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手杖,从其他几人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是这一行人的领导。
  “我听说刚才是你出手,才救下了那位姑娘?”老头拄着手杖,缓慢走到柳安木的目前,他看向柳安木的目光透着一种审视:“你是行鬼师,你的师父是谁?”
  “家师鬼手柳十七,两年前就死了,你想叙旧的话,最好亲自下去找他。”面对这些749局的走狗,柳安木实在懒得有什么好态度。
  “你是柳十七的徒弟?”老头倒也不恼,只是看上去稍微有些意外,他重新打量起柳安木。
  据他所知,柳十七一辈子只收过三个亲传的徒弟,其中一个徒弟被高层看中,在加入749局的第三年不幸因一场事故死亡,还有一个徒弟两年前病死,现在只剩下一个大徒弟,已经成了行内能只手搅动风云的人物。不过柳十七亲自收的徒弟虽然只有三个,但挂名徒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无需紧张,以你的能力,留在这里真是屈才了。”老头摇了摇头:“不如跟我回去吧,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平台,让你有机会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价值。”
  “……”
  柳安木静静盯着老者看了半晌,随即缓慢地扯了一下嘴角:“你是在邀请我加入749局吗?”
  第41章
  老者诧异地看着柳安木, 片刻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邀请你加入的想法。不过你的能力还没有接受过组织里的考核,只要你能顺利通过考核, 我会代表组织考虑吸纳你进入特案……”
  “不用考虑了,我拒绝。”柳安木没有半点犹豫。
  “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老人没有半点被当面拒绝的尴尬,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对折好的手帕, 擦了擦手,眼中多少有些怜悯:“我会给你时间接受现实, 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最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老者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安木很清楚, 而且他也很清楚这群人到底有什么手段。手指一点点捏紧袖子里的令旗, 连指骨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旗身表面渗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让他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半晌, 他松开握着令旗的手, 抬头再一次看向老者:“老头,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哦?”老人收起手帕,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这样说话了,他似乎有了几分兴致:“你想跟我赌什么?”
  柳安木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随即嘴角牵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
  “就赌今日我要走,你带来的这些人有没有本事拦住我。”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一时之间, 那些背手站在老人身后的人都抬起头来,目光轻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步入中年,手里都有几件硬本事,想在他们手里讨到好,那绝非是一件易事。
  “狂妄!”老人面色也沉了下来, 手里的手杖重重敲了一下地板,四散的气流如同游龙般从他脚底涌出,随即重重撞击在审讯室的墙壁上,整个房间都黄动了几下:“今日就算是你师父站在这里,也不敢如此托大!”
  “试试不就知道了,正好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749局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柳安木扯动了一下嘴角,抬起右手。
  他的指缝中翻起又消失的铜板泛着一股浓稠的黑气,映照着他的面色也透出一股邪气。他慢慢抬起头,声音不大,却颇为乖张:“楼观道甲子一钱鬼师,请教诸位!”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周围几个中年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明显的不屑与轻蔑。行鬼师在玄门中是一类极其特殊的术士,其门人以铜钱驱使厉鬼。行鬼师腰间挂的钱串越多,也就代表行鬼师道行越深,有的行鬼师喜欢将铜钱分串,行走间则会叮当作响,以此作为身份的象征。
  “一钱鬼师?”,“呵呵,黄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诸位同僚无需出手,且叫我给这臭小子一点教训!”,“倒是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一会能在我手下撑多久。”
  柳安木丝毫不在意这些人轻视的态度,他一直盯着那位老者,就好像是在故意挑衅一样:“怎么样老头,敢赌吗?”
  老者定定看了他一眼,片刻才开口说道:“假使你输了呢?”
  “若我输了,任凭你们处置。”柳安木看着老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但如果我赢了,不仅749局我不会去,而且我还要一件东西。”
  这次老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摩挲着手杖顶部的铜制龙头:“说说看,你还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只需要一份档案。”柳安木沉声说道:“一份死人的档案,对你们来说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