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正想要说些什么,这姑娘却再也撑不住的落下泪来。即使急忙用帕子掩面,也都全然浸湿了。
  她说,“求殿下救救我祖母!”
  ——
  青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想要给师兄下跪。
  果不其然,被齐悠白扶起来。
  “怎么了?”她在后边朝师兄打唇语,有些尴尬地问,“我需要出去吗?”
  今天是约好了要练习来着。
  齐悠白摇了摇头,看着师妹的眼睛突地睁大,但已经来不及了。
  “不……”
  ——“在干嘛呢哈!”
  徐怀真和沈阔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待看清眼前景象,二人连脸上都带了点尴尬色彩。
  青丝愣在当场。
  那伏首而哭的崔二姑娘被这声吓得肩膀一耸,哽咽便也戛然而止。
  月白的衣角在朦胧眼眶中渐远渐近,直到彻底清楚。
  ......她擦干净了泪水。
  *
  “崔姑娘的意思是,老夫人不是患病而是……”齐悠白听的明白,眼神倒是没紧紧看着她,只落在桌面上,若有所思。
  “闯鬼了?”沈阔道。
  “闯?”徐怀真一愣,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遇到的意思。”青丝为他答疑解惑,顺便递给崔姑娘一杯解渴的茶。“姐姐喝一喝。”
  崔时雨接过茶盏浅饮一口,发觉温度正好。
  “谢谢。”她又喝了一口,眼中复又模糊起来。几日的疲惫在此刻大山般的压倒在这姑娘身上,沉下她一片小小薄薄的肩膀。
  “此事需从半月前说起。”
  ——
  崔老夫人的身体实则早就不好了。
  但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崔时雨亦然。她虽每日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常陪着她聊天解闷,却是被瞒得最死。
  半年前的风雨飘摇夜,她看见祖母并未倚着家中常用的竹杖,一个人行在夜中。
  她一步一蹒跚,撑着墙向前去。
  崔时雨从未见过这样情形。正如她如何崇拜着父亲和兄长一样,她自小也同样崇拜着自己的祖母。
  崔姑娘自小听着祖母给她讲故事,裴夫人讲自己当年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勇猛……那时崔时雨年少无知,也曾问过她一个问题。
  她问祖父呢?
  小儿看所有话本传说,似乎每个这样厉害的女子身边都有个支持鼓励她的人。
  那她的祖母呢?是不是也有个这样的人?
  幼稚小儿兴致正高,但那时裴夫人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只说了一句话。
  “莫问死人。”
  第50章
  “那日我悄悄跟着祖母,走到府
  内一处偏僻处......”说到这里,崔时雨停顿了一二,苦笑道,“我从来不知道那扇紧锁的木门后还有这样的天地。”
  崔时雨幼年丧母,但好在还有裴夫人从小教导她怎样做一个快乐的姑娘,就连继母徐氏也将她当作亲女儿疼爱,处处用心。她生性不怎么爱闹,喜欢静静地待着。于是就只从母亲留下的陪嫁嬷嬷处学会了怎样做一个名门贵女,不像是祖母年轻时那样跨过家门肆意策马的活泼姑娘。
  或者说,一个出身将门的姑娘。
  她曾问过老夫人自己心性是否该变一变,只得了裴夫人一番劝解。她所言之做贵女有贵女的快乐,做泼皮有做泼皮的快活,让她千万不必困扰。
  那时裴夫人手掌抚过孙女儿的柔软长发,想起她同样温和柔美的母亲。
  “就像你母亲一样,她很快乐。”
  祖母这样说,从不让她困在失母的苦难中。
  “我一开始是悄悄跟着祖母,怎奈被她发现了。”
  “我总是梦见祖母转身时的表情,”崔姑娘垂目而言,“有时觉得是哀怨,有时又觉得是释然。”
  她数年未曾生长的好奇心思却是自那日如催生的藤蔓,在同往日寻常的日子里愈发繁荣起来。
  ——
  “所以?”徐怀真率先听不下去,曲起指节敲了敲桌子。
  他看着一边陷入回忆出不来的崔家姑娘,又偏头看看三人清了清嗓子。“照你所说,是怀疑你祖母行踪诡异被什么东西吸了精气?”
  “......”
  许是没想到这少年这样直接,崔时雨拧着手掌极为难耐的样子。好半晌才挤出一声肯定的回答。
  青丝莫名和师兄交换了一个眼神。
  齐悠白提起嘴角,清泠泠声音似有慰人心神的功效。他问,“你后来看到了什么?”
  青丝分神去想一个巨大消息:崔时雨好像是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
  闲游的恭王殿下原来是……打鬼的?她看崔时雨似乎也不在乎暴露自己知道的消息,不然怎么回来找师兄帮忙呢?
  青丝回过神时,只听崔时雨已经讲到了后面一节。
  “我找不到开锁的钥匙,只好踩着一边枝桠横生的梅树上去。”
  那是崔时雨第一次爬树。
  但她爬的异常的畅快,即使手脚都在颤抖。触着粗糙的树皮枝脉一路往上,这循规蹈矩的崔姑娘却生出不同于往日的孤勇。那一刻,她突然懂得祖母所说的感觉了。
  “但,”崔姑娘摇了摇头,“望过去时,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墙之隔,隔起的只是将军府的热闹和冷清。
  她脚底下是繁盛苑,望过的是枯败所。
  ——那里只是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
  *
  乾元殿
  今日的香炉格外的熏,柳书书踏入殿中时眉头也轻皱。
  然她已经没有空手去掩口鼻,也不能掩。微抬首见那人正斜着眼睛瞧她,便如平常样子慢步走去。
  “陛下。”她停在他面前给他行礼,抬起端着的汤水。
  柳书书没有多说,抬起来的手臂酸得彻骨。
  “这是娘娘为陛下准备的清汤。”她道。
  齐珏看着她好一会儿,终于叫一边的大太监把东西接下来放好,这倒是稀奇。
  “起来吧。”他语气淡淡。
  柳书书站起来,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走了。总归不过是再受他几句嘲讽和暗暗的狠话,她并不在乎。
  “……”面前的柳二一副垂首等死的死样子,齐珏只觉无趣。是以他眼神转向一边的大太监秦公公。
  秦寿暗自发了汗水,有些摸不准这位的意思。
  但是他别无选择。
  “柳二姑娘,”秦公公清了清嗓子,却是召她入内殿,“请吧。”
  她惊讶,还来不及抬眼。看见一片黑色绣金的袍底自面前滑过。
  ……
  “那你为何如何觉得是被脏物缠身?”
  崔时雨放下茶盏,蜷缩起指尖。
  “我为祖母侍疾,听见她在梦中轻轻叫唤的。”
  “只有一次。”
  “敢问老夫人唤了什么?”沈阔急忙追问。
  “她唤着……唤……”崔时雨将头一别,难为情的却怎么都念不出口。
  几人面面相觑。
  青丝瞥见师兄指尖一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来。“姑娘若说不出,可以写下来。”
  ——她写了个檀字。
  *
  崔时雨不能在宫中待的太久,说完了这个,她邀几人后日在南边街市见面。
  “请殿下帮我。”
  “姑娘放心,我们会去的。”齐师兄答应下来。
  她感激地点头,转身出去。
  “她怎么确定她祖母活的到后日?”徐怀真在一边窃窃私语,“别不是……”
  但他来不及说完。
  “你又打我!”恼怒中带着委屈,这人一双眼睛瞪向作恶的青丝。
  青丝收回手。
  “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还能是什么日子?”沈阔摇头,“所谓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
  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七夕。”几人异口同声。
  *
  “七夕。”青丝窝在床上念,“爹的怎么到了这里还要过这个节。”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和室友把买来的批发小物件领回来,连纸招牌上的马克笔颜色都涂完了。哎哟,就主打人家小情侣过七夕,她们宿舍四大寡王赚钱。
  “不知道我在哪里死了没有。”但这一想就要想得老远,青丝连忙打住。
  为什么非选在这天拉他们出去?青女士疑惑不解,翻来覆去连觉都睡不踏实。
  她倒是有几个不像样的猜测,但是想了一想又太过牵强……
  原书里并没有这段故事。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位老夫人是在大年三十去世的,但是是哪年的大年三十来着?她只记着崔柳两家很不对付,那时颇得皇帝尊重的老夫人一死,柳尚书一家不免庆幸。
  似乎还搞了点事情出来?但记不很清楚,只记得那时候齐珏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七夕……七夕……
  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