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后天去,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在前院越聊越投契,等到芝娘从内院过来叫两人吃饭,一进前厅看见自家大姐不知道听那没过门的姐夫说了什么,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本来绷着的小脸,就绷得越发厉害了。
  第20章
  说定了一起去鹿鸣村,到了当日,裴元一早就带着曹勇、高义和他找来的工匠一起过来。
  曹勇赶一辆马车在前,高义和那人赶一辆驴车在后。驴车上还堆满了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裴元准备好打算去鹿鸣村卖的杂货。
  谢九九先去看了看驴车上的货,才转身上了裴元的马车。
  裴家的马车早就卖了,这马车还是从黄家借来的,谢九九亲昵的拍了拍马头,上了马车不多问他是怎么哄得大舅把马车都给了他,只问他驴车上的货。
  “带这么多东西,跑一趟能赚多少钱。”
  “得分时候。”
  农闲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闲着没事,宁愿走上半天去镇上县城买所需之物,那个时候带着东西下去,就赚个三瓜两枣。
  农忙的时候家中劳力都在田里,就连孩子也得帮忙。家里缺了什么东西,能将就将就,将就不了有货郎往村上来,自然就都在货郎处买了。
  “特别是那些不成匹的布头,这些布料压在布行里不好卖,一批压一批越积越多,都成老大难了。”
  一说这个,谢九九便忍不住笑了一下,裴元这人倒是不装相,说的都是实在话。
  买东西的人大多都是这样,黄娟每次去扯布做衣裳,要么成匹成匹的卖,要么就得指明从整匹的布头上裁,那种一匹布卖得就剩一小半的,她是向来不要的。
  一匹布长四丈,大约能做五件长袍直身,若是换成短衣长裤则能做的更多。
  但每家布行裁剪的手艺不一样,买布料的人身高体态不一样,抛费的布料自然又不一样。很多时候最后剩下的那点布料没人要,多多少少都是要浪费一些的。
  裴元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布料积压久了就不鲜亮了。他用低价从布行处买来,提前剪裁好。
  多的足够做一条裤子一件短衣,少的拿来给孩子做衣裳,更少一些的大多料子更好也更碎,买去做鞋面或是贴身穿的小衣,又或者是枕巾手帕包头巾,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用不着的。
  “布料分拣好,村上的大娘们挑拣起来方便,价格算上去只比去布行贵一点。要是她们去买这么一点布头,人家还不一定卖不说,样式也没我这里的多。”
  说起自己这本生意经,裴元看上去眉飞色舞,谢九九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来裴元偶尔充当一回货郎,能赚钱的依据跟谢九九那天给食肆算账是一个道理。都是薄利多销,先让利方便了别人,才能返过头来赚钱。
  他这个样子,把谢九九原本放到一旁没再想过的那事又给勾了起来,顺势就把那天食肆的事都跟裴元说了。
  “秦娘子看上去极为俭省,也愿意每月带家中孩子出来打牙祭,
  你说这小本的买卖如何做不得,只可惜我和云客来现在是被架在那不上不下的地儿,为难死人了。”
  秦娘子?摔断腿的丈夫?还能做泥工和瓦工?裴元越听越觉得耳熟,直至藏不住眼底的笑意,“看来要么是容县太小,要么是我与大姑娘之间到底有缘,要不然为何能这般巧。”
  原来一直给裴家修缮屋子的何奎,就是秦娘子的丈夫。
  没摔断腿之前就是个工头,因着做事麻利要价公道,县城和县城周边的活儿总接不完。给裴家修补屋顶漏水,那都是他捎带手帮帮忙的小事。
  去年在鹿角镇给人建房上梁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把腿摔断了,这才在家里休养了大半年。
  “他这人脑子灵活,做事周全。摔断腿在家躺着了,还不忘叮嘱他表弟,街坊四邻要是有零碎活儿都帮他去干了。”
  他做事周全,人家要干活的时候自然第一个就得想到他。裴元看不上别人做的工,昨天就亲自去何奎家里和他说好,请他来做个工头,接下谢家这桩差事。
  “我看他恢复得也还不错的样子。”
  “驾车、走路都没什么妨碍,登高爬低没以前那么灵活。”
  这种码头上靠力气吃饭的人,工头和工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大,都是卖一天力气赚一天的工钱,工头并不能从中抽取多少报酬。
  现在何奎干活没有以前那么利索,裴元自然要把话跟谢九九说清楚,“他这人心细,有他做监工能确保日后不返工,这份工钱大姑娘给得值。”
  “既然郎君说值那必然没错,修老宅的差事交给他我自是放心的。”
  现在即便没有裴元,谢九九也想要用何奎。要是这人用得顺手,他和秦娘子谢九九都想招到云客来去干活。
  云客来这几年被谢宝柱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好几个老人都另投别处去了。现在谢九九把云客来要回来,走了的人没回来,谢九九也不打算把人找回来。
  那些伙计是跟着谢德昌干活儿的,在他们心里谢宝柱谢天佑和潘掌柜都不如老掌柜,谢九九这个少东家自然也不如。既如此,还是重新找人更合心意。
  马车和驴车一前一后进了鹿鸣村,很快就有人从田里上来,站在田埂上冲马车喊话,“是不是九九回来了,怎么后面还有一辆驴车。”
  “三姑父,您快些回家喊我三姑来,驴车上都是些平日里能用上的杂货,本是打算沿途一路卖过来,我让他先来咱们村上。最近农忙姑姑婶子们都不得闲,家里缺了什么赶紧补上。”
  别管是挑担子的还是赶驴车的,只要是货郎都是走到哪里卖到哪里。
  从县城到镇上再到鹿鸣村,沿途还有好几个村子,以往货郎即便来,好些紧俏些的东西也都卖完了。这会儿人家直接从县城到村里来,那真得好好挑一挑。
  村子不大,消息传出去很快就有人过来。
  谢九九带着裴元和何奎先一步进了老宅,留下高义和曹勇在外面支应。曹勇讷言但看着就是个踏实人,他负责算价收钱。高义伶俐,见人三分笑,他负责推销货物。
  裴元以前帮着衙门收钱粮的时候带两人来过鹿鸣村,很多人即便不认识也眼熟。
  谁都没瞒着货郎的东家就是谢九九未过门的新姑爷,好些婶子嫂子们围着高义要讲价,他也好声好气的应和着,时不时说些俏皮话逗得大婶子大嫂子们咯咯直笑。
  等到谢九九和裴元跟着何奎把老宅子量完算好工量出来,高义和曹勇也把一驴车的货卖了大半。只剩下一小半本就不打算卖的货,和站在驴车旁等他们的幺叔爷。
  “一路过来口渴得很,能不能去幺叔爷家讨口水喝啊。”
  “你这妮子,最是促狭。”
  幺叔爷笑着把几人带回家,裴元把驴车上早就准备好的布匹面粉干货都搬下来,这都是前天谢九九嘱咐他帮着置办的,他只负责办货什么也没问,到这会儿才知道都是送给幺叔爷的。
  “叔爷,我家那房子下个月就能修缮好,这个时节空屋子晾上一个月尽够了。五月就可开学,学里除了教书的先生还差一个塾长,族里我只信幺叔爷,叔爷可愿来。”
  幺叔爷只比谢德昌大两岁,谢德昌在世的时候两人关系最好。
  谢德昌去世以后,幺叔爷虽没能力阻止谢宝柱那些人,但他一直杵在他们中间当个震慑,不让谢宝柱他们更加的肆意妄为,谢九九便记他的情。
  每次回村上,谢九九都得专门往幺叔爷家来,有时候多带些东西,有时候来不及拎上两斤茶叶,人也不见怪。
  “我?我行吗。”
  幺叔爷这一支在族里虽是旁支,他还有两个比他年长许多的哥哥,一个早就去世了谢九九都没见过,一个是在镇上做木匠的,一家子早就搬到镇上住去了。
  村里就只有幺叔爷,因为是家里的幺儿,年轻的时候伺候爹娘终老,耽误了娶妻生子,
  十年前娶了妻子生了一儿一女,都跟芝娘打不多大。
  家里有五十亩水田屋后有一个塘,除了种田家里还养了不少鸡鸭和鱼苗,在村里算是中上人家。
  正因家里条件不差,幺叔爷小时候是被家里送到镇子上读过几年书的。没读出什么名堂来,但能认字还能写写画画,在村里就算是个能干人了。
  “请来的先生年纪不大,是个性子很温和的人。不是怕他对咱们村里的孩子不好,反倒是怕那些皮猴子们欺负老师。
  幺叔爷辈分大又读过书,有什么事情先生跟你说得清。
  要是换个脑筋不清楚,只想着往自己怀里扒拉的人来做塾长,得罪了先生都不是大事,怕就怕外人以为我们村的人都是些不讲理不尊师的,往后这名声就真不好听了。”
  谢九九这么一说,幺叔爷便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还说今年家里的田自己不管,干脆全租给佃户去种,自己一门心思守着私塾,要谢九九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