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毕竟不管是晚归的官吏,还是再过两三个时辰又要入宫上朝的大人们,都已经习惯在入宫前先在这些小摊子上买些吃食垫垫肚子。
  谢九九出了府门一路走走看看,甚至到了皇城外觉得走得差不多消食了,又买了一碗豆腐脑,站在路边背风的地儿吃了个干净。这不刚吃完没多会儿,就把裴修撰给等到了。
  “要是我今天得在宫里值一整夜,你难道还一直等着。”
  “想得美,我就是顺道过来一趟。再站半柱香见不到你的人,我就走了。”
  当年开的那家云客来,谢九九到底坚持没让裴元把状元楼三个字再添上去。
  但云客来背后的东家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家的娘子,这件事还是越传越广。到最后连谢文济都写信来说,去饭庄里吃饭的客人中还有人问他,容县这个云客来跟京城那个云客来,是不是一家的。
  之后又添了一家状元楼,状元楼的位置和格局都要比云客来更大更好,云客来是正儿八经的饭馆,状元楼则还兼顾了酒肆和茶楼生意。
  因为有裴元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做活招牌,去状元楼的文人墨客更多。晚上不宵禁,这些人的酒局甚至能到半夜才散。
  如今春儿住在府里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状元楼守着。谢九九平日忙着府里的事,白天能过去的时候不多。今晚要是等不到裴元从宫里出来,谢九九就打算往状元楼去走一趟。
  “这个时辰去状元楼,谢老板这是想喝酒了?”
  “是有点儿。”
  谢九九也不瞒着裴元,商人总是最敏感的,当年在容县谢九九敏感的只有生意方面,现在到了京城,天子脚下哪怕就是倒夜香的老翁都能说几句朝廷大事,谢九九又怎么会迟钝到一点都感觉不到。
  “继业那个书读得好不好我说了不算,可明年就下场考试,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还有你进宫值夜的次数,去年一个月能轮两三天都算多的了。今年上个月你有五天没回家,这个月还有八天才到月底,算上今天你已经被召进宫五天了。”
  “更不要说状元楼那些挥斥方遒的读书人,什么酒都能喝什么话都敢说,唯一的好处便是我这状元楼的生意,着实是一天好过一天。”
  谢九九看得清楚,如今的天下内有陛下年迈太子势大,还有好几个成年的皇子虎视眈眈。皇上就这么维持着一切都好说,要是哪天皇上病了,局势恐怕一天也稳不住。
  外有天灾,这几年看着天下太平,那是因为自家到什么时候都没缺过银子,这才觉得太平。其实这几年旱灾水灾都比之前要多,就连容县那样的地方,去年都旱得粮食只收了往年的六成,就这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眼下粮仓里还有余粮,一年两年的显不出为难来。可往后要是年年都这么着,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你看,这个道理咱们谢老板明白,偏偏那些庙堂之上的阁老们不明白,你说好笑不好笑。”
  裴元当然没有舍生成仁的想法,他有妻子有儿女,他且还没活够。可他也做不到蒙着自己的眼睛耳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刀落到头顶上来,才知道怕。
  “这次南巡陛下说不定会带上我,要是能去咱们就一起去吧。往外走走看看,等再回来翰林院三年就该待满了,这京城还留不留得住且还两说。”
  “行,那我慢慢收拾着,去任上就去任上,挺好的。”
  谢九九没问他宫里发生了什么,也没问他不想留在翰林院想要外放,这一去还能不能再回京,更加没问要是去任上,那这一家子是要去哪里。
  而是转过头跟裴元说了自己答应阿满让她去城外别院玩几天的事,一听他们娘仨儿要出城住几天,明天还得去翰林院准时点卯的裴大人吧嗒一下脸就垮了下来。
  “这一去又得待上几天才回来?”
  “三五天?顶多五天吧。陛下要南巡,关家舅舅们肯定也得忙,哪能让继业在城外一直疯玩儿。”
  “五天啊~”
  谢九九觉得五天一眨眼就过了,裴大人则觉得五天也太久了些。两人一路上就这么讨价还价着,再没人提起旁的烦心事。
  第110章
  “姐姐,娘回来了吗?”
  “回来了,还把爹给带回来了。”
  阿福从会说话起,就不愿意自己独自跟着奶娘睡。
  怀阿福到阿福一岁前这段时间是谢九九最忙的时间,新的状元府从无到有,新的云客来从难以为继到勉强维持再到现在赚得盆满钵满,成为能跟山东菜馆比肩的大饭庄,谢九九是几乎把自己这条命都给豁进去了的。
  直到京城的云客来生意稳定下来,谢九九在开京城第二家饭馆的时候,主动舍弃了云客来而选择了状元楼。
  哄得裴状元连着三天,天天夜里缠着谢老板不放,夜里缠得太狠早上就怎么都起不来身。幸好家中还有个一直没成亲,已然能独当一面的春儿帮自己盯着两边铺子,才没出什么岔子。
  也正因为有了这个机遇,难得停下来在府里歇了几日的谢九九,才发现六岁的阿满把三字经千字文都学完,正准备开始学论语。
  会的字也不少,虽笔画还有些僵涩但已然能工工整整的写满整幅字帖。
  从小就臭美的小丫头还有了自己的首饰匣子,匣子里都是长辈和春儿给她添置的耳坠簪环,反倒是谢九九这个亲娘只给了一只蓝宝的戒指,被小丫头收在匣子最底下,一看就是宝贝得很。
  也是自那以后,外面的事情再忙谢九九也还是会把心分一半在府里,认真仔细的地打理状元府上上下下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了两个孩子和裴修撰。
  这些事和改变,对于家中年纪最小的谢阿福来说是一无所知的。但孩子也有孩子的敏锐,哪怕他还是个说话都还有些说不清的奶娃娃。
  过完周岁生辰的谢阿福就再也不肯让奶娘带着睡,那天夜里状元府的小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个惊天动地,吓得谢九九和裴元赶紧把大夫请了来。
  大夫来得很快,是京城出了名给小孩儿看病的大夫。老爷子过来诊脉诊了半晌,只憋出一剂安神汤的方子来,只差没明说小孩儿什么毛病都没有。
  没病挺好的,夜里出诊不容易,谢九九
  给了双倍的诊金,叫家里人套了马车来把人送回去,让阿福的奶娘把阿福夜里习惯盖的小被子拿到自己房里来,夫妻两个一起哄着儿子把安神汤给喝了,这才安稳睡下。
  在爹娘中间挤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裴元起身准备出门去翰林院,这小子也跟着早早地起来,早上的羊奶都没喝,就穿上自己小虎头鞋摇摇晃晃去东厢房那边找他最爱最爱的姐姐去了。
  小孩儿忘性大,昨天晚上折腾一溜够,第二天谢九九还有些头昏脑涨的,他就已经全忘了。安神汤里加了山楂,酸酸微甜不难喝,人家觉得这是好喝的甜水儿,自己喝了大半碗还非要留一小半给阿满这个姐姐。
  见儿子这样,谢九九觉得应该没事了,第二天晚上该怎么睡就怎么睡,连晚上那一碗安神汤都没喝。谁知睡前还好好的小猪崽子,睡下没多会儿又哭闹起来。
  这一次哭得比前一天晚上还要狠,谢九九脾气不好,觉得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折腾人。想把儿子拉过来打一顿屁股,好在被裴元一把把儿子抱过去给拦下来了。
  那天晚上是裴元领着阿福在卧房对面次间的罗汉床上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派关杰回了一趟关府,下午关令仪就带了个专门给高门大户做法事的阴阳先生过来。
  读书人多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老话也说敬鬼神而远之,神神鬼鬼这一道,谢九九的态度一直都是:应该有,但自己没见着过。
  要是真的有,那自己亲爹这些年怎么从来没回来看过自己。连托梦的时候都少,自己每年清明、中元、寒衣、冬至和忌日都要给亲爹烧纸钱,从没落下过却也不知道亲爹在那一头到底收到过没有。
  而裴元更是鲜少提及,这些年除了走哪儿带哪儿的裴雨伯夫妻的牌位,其余时候他连祭祀的事都碰得少,便是要做也是帮着谢九九弄。
  为了阿福主动把阴阳先生请到家里来,谢九九都被他唬了一跳。她压根没想到自家裴大人想到这上头去了,而裴元则只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不然孩子不发热不咳嗽,不该突然这么闹腾。
  人都请回来了,自然是由着阴阳先生好一通做法办事。才满周岁的孩子,人家老先生也没给烧什么符水,只给了一张叠好的符纸,让压在阿福枕头底下。
  符纸给了,夫妻两人又带着孩子睡了两天。两天都安安稳稳一觉到天亮,醒来之后能吃能喝什么事都没有,弄得过来暂住几天的关令仪一个劲的说那先生灵验得很,过后还要在再些银子过去。
  这么一弄,一家子都觉得这事就该过去了。谁知当天晚上被奶娘抱回自己房里的阿福又哼哼唧唧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