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阮蓁并不知道,此刻她中了谢卿山的埋伏,只是听出了他的落寞,想要哄一哄他而已。
  谢卿山斜斜睨她一眼,显然是不信。
  阮蓁吸了一口气,依旧是耐心解释:“我从前的确是为他做了许多让人误会的事,但那都是为了嫁给他,而我处心积虑嫁给他,也不过是为了他的权势,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真的吗?真的没有不舍?”
  阮蓁已经有些厌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楚洵权势再大,和殿下却是没法比的。而今,我有了殿下,又如何会不舍?”
  谢卿山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一改方才的局促,长臂一挥将阮蓁揽入怀中,“好,我信你。”
  虽说答应了嫁他,一时阮蓁还是不习惯和他如此亲热,本能就抬手去推他的胸膛,却不想推不开不说,反倒还被男人的大掌按住肩膀,迫使她与他相贴得严丝合缝。
  她的心紧贴着男子硬实的胸膛,刷地一下,阮蓁便烧红了整张脸。
  阮蓁转过脸,看向男子俊美的侧脸,正要对他破口大骂,却这时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的身后,还笑得甚是挑衅。
  心中大骇,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猛一扭头,果然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曾有过对她的漠视,有过对她的怜悯,也有过对她得关心和宠溺。
  可此时此刻,眼底却没了任何情绪,却只剩下空洞,仿若他眼中的一切皆是死物,包括谢卿山,也包括她。
  四目相接的刹那,楚洵微一勾唇,那笑却恁地讽刺。
  他追出来,是为了不同她和离吧?
  带着一片真心而来,却听到了如此诛心之言。
  听她说,她从前对他的一切,都是算计,都是假的。
  天哪,她还是人吗?
  阮蓁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竟然挣脱了谢卿山的桎梏,往楚洵身边走了两步,“表哥。”
  却马上被谢卿山给拉了回来,死死地捏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向那人靠近。
  而事实上,楚洵也没有给她靠近的机会,楚洵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仿若多看她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仿若多看她一眼都脏了他的眼。
  这个时候,阮蓁也明白了谢卿山的用意,为何方才还局促的他,却突然要拥她入怀,却是为了让楚洵死心。
  从谢卿山的立场来说,这么做无可厚非,但这却并不是阮蓁愿意看到的。
  坦白说,楚洵除却另有心上人,不论作为她的表哥,还是作为她的丈夫,都是挑不出错来的,不应该受这份气。即便是骗,
  她也愿意骗他一辈子,让他以为她这两年对他的爱都是真的,只不过是为了他好,为了楚家好,这才不得不选择和离,而不是为了另攀高枝。否则,他如此矜贵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偏此时,昌平从巷子口牵着马过来,还甚是不合时宜地道:“世子爷,你放心好了,少夫人对你的心意,小人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真的想同你和离?不过是怕世子爷为难罢了。少夫人向来是事事以世子爷为重的。”
  再也绷不住,阮蓁泪流满颊,她咬了一口谢卿山的手,得以逃脱后,她使出浑身力气往前跑,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表哥,你等等我,表哥你听我给你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男子那如松如柏的背影,却再也不愿意为她停留片刻,只这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仿若他们两个从未近过,远到他又从那个会与他说笑的夫君,变回了从前那个冷漠无情的表哥。
  再跑了一段路后,等到再也看不到那个不近人情的背影,阮蓁终于停止了脚步。
  她想或许,她以后同楚洵,大概只能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多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楚洵的报复心,她做梦也想不到,楚洵疯起来,却是谢卿山也远远不及的。
  第47章
  自从那日过后,阮蓁便没见过楚洵,就连楚洵将嫁妆送回阮家,他人也没露面。但阮蓁还是听闻了一些他的事,因老英国公出家的缘故,楚洵袭了英国公的爵位,他与迟音钟订婚的消息倒是没听说。
  却说谢卿山那天来找她时,便带来了赐婚的圣旨,又说怕她肚中的孩儿等不得,欲将婚期定在半个月后的一天。因先太子陆晔尚未成婚,司礼监一直筹备着他的婚礼,是以一应倒是俱全,不会太过仓促。
  阮蓁把未曾有孕一事说了,想要将婚礼推迟,谢卿山依旧不肯松口,但好歹是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按照他的说法,早点将她娶回去,心里才踏实。
  当时阮蓁还笑他,这婚事都定下了,婚期也只剩一个月,还能有变故不成?
  不想却一语成谶。
  在两人婚礼前的五日,边关传来急报。
  北边的辽国是被楚洵的祖父和父亲打怕了,多年不敢再犯,而今得知老英国公出家,暌违十年后再度南下,这一回来势汹汹,然楚家军其余将领也都彼此不服,如今是外有强敌,内有纷争,战事连连败退,如今已经痛失两城。
  原本,早在老英国公出家后,皇上便令时任陕甘节度使的楚家二老爷楚廉前去边关坐镇,毕竟二老爷年轻时也曾在军中历练过,而今也是正二品大员,要品级有品级,要资历有资历,在楚家军中的威望仅次于老英国公。
  奈何二老爷出发前突发恶症,一病不起,至今卧病在床,更不必说带兵打仗了,楚廉送回金陵的书信,除了向皇上陈情之余,又举荐自家侄儿楚洵前往边关。他的理由是楚洵乃老英国公的独子,能继承老国公在军中的威望,之前临安城一役,楚洵也算是谋略过人,有乃父风范。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楚二老爷用的阳谋,想要推自家侄儿上位,毕竟这一去就是统领整个楚家军,若是得胜归来,不封个大将军都说不过去。
  皇上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出来,若是先前没有闹出赐婚一事,君臣两人没有嫌隙,倒也无妨让他年纪轻轻便封狼居胥,然而如今嘛,自然打算选用他人。
  没多久,便有人传出,当初镇南侯麾下于千军万马中斩首敌军主帅的将士,那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神勇将士乃是太子。一下子,谢卿山成了呼声最高的人选。
  但皇上却犹豫了。
  辽兵骁勇,可不是南人能比的,如今楚家军又失了定海神针,这一仗生死难料,他不敢让他去冒险。
  但谢卿山却主动找到老皇帝,想要亲自出征。
  他野心很大,一则他想要不世的功绩以坐稳储君之位,二则是他想要彻底收服整个楚家军为他所用。
  这两点理由,是谢卿山亲自给阮蓁说的,但阮蓁知道,他还有第三个理由,楚家军几十年来忠诚于楚家,是楚洵最大的羽翼,谢卿山这是要剪了他的羽翼,让他再也没有半分同他争她。
  道理,阮蓁都明白,可不知为何,阮蓁总觉得不踏实。
  楚洵运筹帷幄的手段,她是见识过许多次的,即便是之前皇上想要赐婚平妻,虽然艰难,但他也抗住了,她相信他若是愿意接手楚家军,绝不会是让自家叔父举荐,而是会用更隐蔽、更迂回、更有效的法子。
  因着这份顾虑,阮蓁想劝谢卿山不要去,但彼时圣旨已下,阮蓁也只能把担忧放下,祝愿他此行顺利。
  婚礼自然是往后推延。
  大军开拔后的第四日,是阮蓁母亲的忌日,阮蓁起了个大早,带上玲珑去往开宝寺。
  上回来开宝寺,阮蓁还惦记着去观音殿求子,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一回却是直奔凌霄殿。
  才到一楼,玲珑便被小沙弥带去领祭拜用的香烛纸钱。
  阮蓁没有多想,她也是第一回来祭拜,只当是凌霄殿的规矩,跟着另一个小沙弥去了五楼的房间。
  小沙弥用锁匙打开门后,做了个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阮蓁进屋后,才将门一关,稍一转身,却吓了一个激灵。
  竟然是楚洵!
  依旧是白袍,他素来在场面上喜紫袍,瞧着贵气且具有压迫感。而私底下,他则是喜好白袍,清隽且淡雅。可今日的他,虽是着白袍,却恁地叫人胆寒。
  仔细一看,却是他轻减了不少,整个衣袍空落落的,山风一吹竟还猎猎作响,这就罢了,那许久不见的侧颜也凌厉了几许,更不必提他通身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然。
  但阮蓁心中愧疚,即便这人在她入门以来,连个眼神都欠奉,她还是主动打招呼。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是专程来祭拜我娘的吗?”
  楚洵依旧不应声,就仿若听不见、也看不见她,若非他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阮蓁都要怀疑他是这山精野怪变来吓唬她的。
  沉默半晌,阮蓁主动靠过去,这才发现临窗的案桌上摆着一副画,却是楚洵是在作画,只她还未看清他画中为何物,便为窗外的情形所吸引。
  来该去取香烛的玲珑,跟着一个女子走到了悬崖。而那个女子身上的衣裳,却是那样的熟悉。阮蓁低头一看,可不正是她今天穿的这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