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雁翎连忙安慰她,“你看,虽然受了伤,但是能吃能睡的,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呀。”
  她越是安慰,绣屏越觉心里发堵,先时只是红了眼睛,这会儿竟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不哭了,不哭了,我的错,我的错。”雁翎一本正经,“我跟绣屏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绣屏噗嗤一声笑了,嗔道:“秦姑娘浑说什么呢?”
  可她到底渐渐平复了心情,和锦书一道,帮左手不便的雁翎盥洗、喝药,又伺候着喝药、用膳。
  雁翎昏睡数日,今天刚清醒过来,明明腹中饥饿,也不敢吃太多,只能勉强用一些清粥小菜。
  到了深夜,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怕扯到伤口,雁翎一动不动,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挡箭受伤一事,始料未及,但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多想无益。
  眼下她伤势不轻,二哥他们又下落不明。短期内她肯定要暂留定国公府。
  目前看来,她大概是安全的。不然贺家也不会为她治伤、精心照顾。只是贺庭州的态度,她实在是琢磨不透。
  ……
  雁翎发觉,此次受伤,她的待遇大大提升。
  老夫人那边自不必说,原本就待她很好。变化最大的是卫夫人。不但派身边的寸金每日探视,连她自己都在听闻雁翎清醒的第二天亲自过来。
  “夫人。”见卫夫人进来,雁翎作势便要匆忙下床。
  卫夫人眼皮一跳,出言阻止:“快别乱动了,身体要紧。”
  雁翎冲她歉然一笑,果真不再乱动,半坐在床上。
  “伤口好些了吗?”卫夫人轻咳一声,“还疼不疼?”
  雁翎老实回答:“疼呢。”
  卫夫人皱眉,心情很是复杂。
  面前的少女长发披散、脸庞苍白,尽管开着窗,可卧房里仍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挡箭的事。
  平心而论,卫夫人不喜欢秦泱泱,出身不高,无父无母。若不是祖辈之间有点交情定下了婚约,她凭什么进贺家的门?
  莫说二郎,只怕连二房的三郎都配不上。
  先时因为公主的事情,卫夫人不得不暂时忍着。数日前,公主婚事定下,她已经在谋划,如何让秦泱泱主动退婚了。偏生出了这么一桩事。
  舍身挡箭。
  有了这番举动后,卫夫人所有的不满都无法再说口,更别提说退婚了。
  真要说出来,那就显得他们贺家太忘恩负义了。
  思及此,卫夫人不免头疼。
  她是真不想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啊。
  定定神,卫夫人勉强做出一副宽和模样:“你这孩子,二郎自幼习武,又哪里用得着你去替他挡这一下了?”
  “夫人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雁翎神色诚恳,也不反驳,心想,我当时也没有想去挡。
  就连二哥,她想的也只是推开,从没想过以身相代。
  一旁的绣屏听着,替秦姑娘委屈,当即不顾规矩,帮忙解释:“夫人有所不知,当时情况凶险,那箭是冲着世子胸口去的。幸亏秦姑娘挡了一下,不然……”
  “绣屏!”雁翎出声制止。
  绣屏悻悻的噤了声。
  卫夫人叹一口气:“算了,我知道了。好好养着吧。缺什么,想要什么,只管找人去和我说,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夫人,泱泱记下了。”雁翎莞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她笑容灿烂,可卫夫人越发觉得心梗,扯了扯嘴角,勉强压下胸中情绪,又交代锦书她们几句,匆匆离去。
  一走出小院,卫夫人就长长吐一口气,抬手按一按眉心。
  真是发愁。
  除了卫夫人,贺家其他人也依次结伴探视,人人都关心雁翎的伤势,赞扬她的义举。
  而雁翎更关心的,却是另外两件事。
  一是二哥他们的安危。
  第二则是那幅《松鹤图》。
  她已经确定贺庭州那天在跟踪她。可若他对她心生怀疑,那他主动借给她的那幅《松鹤图》会是真迹吗?
  原本很笃定的事情,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贺家的金疮药不愧是军营秘药,治疗外伤堪称一绝。将养一段时日后,雁翎肩头的伤好转不少。
  她让绣屏找出那天她在画馆买的一本册子。
  ——那本册子图文并茂,详尽讲述了如何装裱。是她花了不少银钱买下的。
  当然,册子也详细记述了如何在不损画的前提下,除掉原有的装裱。
  当时买这个册子,只是为了佐证她给自己带画出门找的理由,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雁翎寻思,既然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二哥,那她可以自己学会秘籍,拆开《松鹤图》的装裱看一看,究竟是真是假。
  只是装裱之术,学着并不容易。更别提毫无损伤地拆开了,还不能毁坏里面可能存在的藏宝图。
  雁翎决定从自己的画入手,一点一点,慢慢摸索,等确定熟练了再拆《松鹤图》。
  至于学装裱的理由,那都是现成的。——想画一幅画,亲自装裱了送给卫夫人做生辰贺礼。
  傍晚,暑气渐渐退去一些。
  雁翎在院中,似模似样地装裱自己的画。
  她左肩伤口尚未完全康复,因此裱画时,尽量不用左手。
  “姑娘,姑娘!”绣屏匆匆而来,两只手藏在背后,“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雁翎想了想:“红豆酥山?”
  现在天热,吃这个正好。
  绣屏笑嘻嘻地摇头,两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
  只见她左手拿着冰糖葫芦,右手则举了个糖人。
  看到糖人,雁翎脑海空白了一瞬,声音不自觉轻颤:“糖人?你在哪里买的?”
  会是二哥的线人吗?
  “后街啊。还有糖葫芦呢。那天咱们出门不是没见到吗?这回听说有,我就赶紧买了给姑娘吃。快尝尝吧,看怎么样。”绣屏一脸期待。
  雁翎伸手接过,状似无意问道:“绣屏,这糖人是不是可以做成其他模样?”
  “好像是,姑娘是不喜欢这个吗?”绣屏选的是个凤凰模样,她还以为秦姑娘会喜欢呢。
  雁翎正要回答,忽听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喜欢什么样子,让人重新再做就是。”
  是贺庭州。
  雁翎扭头看去,只见贺庭州一身青衫,正不疾不徐朝她走来,“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了。”雁翎摇头,“我就是随口一问,我觉得这个凤凰也挺好的。”
  ——若那真是二哥的人,她更不愿让贺庭州和他见面。
  虽然劫囚车那天,二哥的人都遮掩了身形外貌,可贺庭州毕竟与他们打过交道。万一认出来怎么办?
  她不想冒这个险。
  贺庭州并不坚持。他的视线掠过石桌上的画轴,眉梢微动:“在裱画?”
  “嗯,对。大夫人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雁翎有意转移话题,快走几步,行至他跟前,“二郎,这个糖葫芦不错,你尝尝。”
  说着她将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然而贺庭州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就着她的手,低头咬掉了一个糖球。
  动作自然,像是她在喂他一般。
  雁翎微微一愕,故作平静地收回视线。
  第32章
  近来她养伤期间,贺庭州出入小院的次数明显增多,举止也和之前有些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的有些举动过于亲近。
  偏生他神色自然坦荡,仿佛两人合该如此。
  倒像是她大惊小怪一样。
  雁翎收起杂念,盯着手里红艳艳的糖葫芦出神。
  后街卖的冰糖葫芦,味道有些偏酸。贺庭州尝后,面不改色,夸赞一句:“嗯,还不错。”
  “那,你喜欢都给你。”雁翎佯作自然递到他手边,十分大方。
  这一次,贺庭州伸
  手接了过来,却没有再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圆形小扁盒,视线掠过她左肩:“这是宫廷秘药,涂在伤处,可祛疤。”
  “哇,真的能祛疤吗?”雁翎眼睛一亮,飞快地瞟了不远处的锦书一眼。
  昨天,她无意间提到,伤处可能会留疤。今天贺庭州就送来这么一盒药。
  其实她知道锦书和绣屏都是贺庭州的人,若她们暗中传递消息,她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她昨天刚提怕留疤,今天他就送来祛疤的药。这让她惊异之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贺庭州微微一笑:“郑观春拿自己医术做担保的,应该能。”
  雁翎呆愣一瞬,意识到他口中的“郑观春”大约是郑太医。
  她素知郑太医医术高明,寻思这药多半管用。
  雁翎打开盒子细看,只见盒子里装着的是一种碧绿色的药膏,膏体晶莹透亮,隐隐约约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