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想往里面冲,但是贾赦才刚进去,中院的大门就‘嘭’的又关上了。
  “哎呀~”
  陈氏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老天爷啊,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啪~
  茶碗被沈柠一摆手,摔到了陈氏的脚边,“要哭的都给我滚出去,想知道为什么,就老老实实的给我闭上嘴。”
  她没看陈氏,看的是一群冲进来还哭哭啼啼的太太奶奶们。
  本来想要冲到她身边哭喊、拉扯的太太奶奶们,一下子全都噤了声。
  要知道沈柠身后的六个壮硕婆子,在她们冲进来的当口,就各拿了一个鸡毛掸子。
  这是连她们也要打吗?
  “婶娘坐,两位弟妹也坐。”
  沈柠摆手,示意婆子们再抬几张长凳放对面,“不闹的人……,也都坐吧!”
  “侄媳妇啊,这是出了什么事,你要发这么大的火?”
  贾母被贾琏和王熙凤扶进来,直接坐到她一旁的位子上。
  “老太太,侄媳妇今儿个差点就死了。”
  沈柠伸出手,“也幸好陈掌柜就在这里,要不然,今晚你们就得吃席。”
  “……”
  “……”
  现场只闻陈氏抽抽噎噎的哭声。
  “不对,或许不仅要吃我的席,还要吃我家蓉儿的席。”
  众人不由的呼吸一滞。
  陈氏都忘了哭,“那是珍哥自己打的,跟我家老爷和瑞儿有关吗?”
  这一会,她忍不住怀疑贾蓉被不小心打残了。
  “蓉哥儿怎么样了?”
  贾母示意丫环扶起地上的老妯娌,“你的身体…大夫怎么说?”
  “……”
  沈柠看着被扶起来的陈氏,半晌没说话。
  这不说话,好像她在生气贾母护着陈氏一般。
  陈氏心中忐忑,就在她鼓足勇气,想借长辈身份再次诘问的时候,沈柠已经先开口了,“这位老太太还是站着吧!”
  什么?
  众人只见她身后的两个婆子,冲出来直接撤了她的凳子。
  “这些年我大概是脾气太好了。”
  沈柠端起丫环们重新奉上的茶,“以至于某些人蹬鼻子上脸,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啊啊?
  众人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这宁府和儒太爷的事,怎么把她们的孩子也一并打了呢?
  “你你,你胡说。”
  陈氏想要扑过去,可是还没走的两个婆子一把就架住了她,“二嫂,您说句公道话啊,”她哭向贾母,“您是知道我家代儒的呀!他一向老实,在这学堂兢兢业业,他……”
  “兢兢业业的中饱私囊,兢兢业业的不负责任,想请假就请假,还是兢兢业业的给贾家教出好些个秀才、举人?”
  沈柠转着手中的茶碗,冷冷的看着她。
  第8章 树人
  沈柠的几个兢兢业业,说的贾母都蹙了眉。
  陈氏顿在那里,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贾家族学虽然开了这些年,可夫君没本事,族里唯一考中进士的贾敬还不是他教的。
  但他再没本事,也是沈柠的长辈。
  整个贾家,除了贾敬那个跑了当道士的,还有谁能代替他坐镇学里?
  “好好好,好你个沈柠,你要因为两个孩子打架,把我们家当仇人是吧?”
  陈氏被扯着,要不然早冲过来跟沈柠拼命了,“我家老爷哪点对不起你?他再不好也是你长辈,你如此不孝……”
  “别逼我打你。”
  沈柠‘啪’的一下放下茶碗,“孝这个字,贾代儒不配。”
  她转向贾母,“婶娘可知我家蓉儿和那贾瑞为何打架?”
  既然干了,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为何?”
  贾母一向慈爱的面容严肃起来。
  今天这事总要一个了断。
  她在贾代儒和宁国府之间权衡,也在族人和宁国府之间权衡。
  虽然沈柠代表不了宁国府,但是,不管是贾敬还是贾珍都不可能放弃她。
  哪怕她怀着身孕,可能也活不了几个月。
  因为身份,他们天然的站在她的身后。
  “宁荣二府能有今日,贾家能有今日,是当年两位国公爷浴血奋战得来。”沈柠看着一众困在后宅,安享富贵,每日不是争风吃醋,就是拿捏子孙、溺爱子孙的太太奶奶们,“他们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可是就有贾家的子孙,说他们杀孽太重,以至于长房一脉只能一脉单传。”
  “……”
  “……”
  陈氏张大了嘴巴,众太太奶奶紧抿了嘴巴。
  连贾母的呼吸都不由的一滞。
  某些流言,她们都听过啊!
  甚至她们自己也在私底下八卦。
  只是那流言没有荣国府的事啊!
  怎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两位国公爷是亲兄弟,本就是一体的。
  沈柠这样说,好像也没毛病。
  “那贾瑞当着一众贾家子弟的面,诅咒我和肚里的孩儿,说她是索命的阎罗,我必会死于她手,就是她自己也会跟当年的敷大哥一样长不大。”
  沈柠的眼中带着迫人的光,“贾琏,我问你,你若是蓉哥儿,你能忍得?”
  贾琏:“……”
  这没他的事啊!
  但被伯娘当场点名,他能怎么办?
  “蓉哥儿打的好。”
  贾琏朗声道:“贾瑞……不配当我贾家子弟。”
  他脑子一向转的快。
  珍大哥还在中院里发疯呢。
  贾瑞这话算是触了宁国府的逆鳞,他完了,他祖父代儒太爷……也就不能在族学里待下去了。
  “伯娘!”
  他弯腰拱手:“里面……”
  “他们冷眼旁观就是大不孝,更何况当时的某些人还嘻嘻哈哈。”
  沈柠看着他,“琏哥儿,你觉得他们不该打吗?”
  “该!”
  贾琏的腿肚子抖了一下,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错!”
  沈柠对他的回答似乎是满意了,“树不修不直,人不教不才。看在他们年纪还小,同是贾家子弟的份上,当时附和贾瑞,笑得最大声者,不过是三十板子。”
  “……”
  “……”
  好几个太太奶奶抚了抚胸口。
  三十板子不少啊!
  但此时,她们谁也不敢说打的不对。
  “陈掌柜回去拿伤药了,打完了,自会给他们上药。”
  沈柠看了一眼陈氏,“但教孙、教学俱都不力的贾代儒,在他误导我儿打我孙子三十大板的时候,就不是我沈柠的长辈,也不是我宁国府的长辈。”
  陈氏身体一软,抓着她的两个婆子顺势松手,她一下子就软倒在地。
  沈柠抬了抬脚,青竹几个丫环连忙夹开火罩,又往里面添上几块炭火。
  她由着她们服侍,“今日失礼了,”她好像没看到大家震惊、诧异后又死抿嘴巴的样子,向贾母先表歉意,“实在是侄媳当时知道真相,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虽然抢救回来了,可这身上啊,没点热乎气。”
  “……现在好些没?”
  贾母关切,“要不然,我们回家说?”
  “没事,现在好多了。”
  火盆弄好,净手的水也被小丫环跪举到面前。
  沈柠细细的洗手,再由青竹擦干净,抱上手炉,“今日难得大家都在,有件事,我还得跟几位婶娘和弟妹们说一说。”
  “大嫂子只管说。”
  王夫人看了一眼邢氏,发现她面色不好,不敢开口,忙温温柔柔的等她开口。
  “这学堂关系所有贾家子弟。”
  沈柠叹了一口气,“管子曾说,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祖宗们建它不是让孩子们嬉戏、混日子的。贾代儒做先生不合格,孩子们在他的教导下都歪了点,响鼓还需重锤敲,我的意思是,待他们伤好,也让他们吃吃当年祖宗们的苦。”
  啥?
  众太太奶奶用眼神交流,却不敢说一句反对话,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贾母和王夫人。
  邢氏是指望不上的。
  现在也只有贾母和王夫人能跟这位说上话。
  “……不知嫂子要让他们如何吃苦?”
  王氏也心中打鼓。
  她还有小儿子要读书。
  虽然她儿子可以另请先生,不必来学堂念书,可族里的孩子若都在学堂里吃苦,王氏总感觉她儿子可能也逃不掉。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沈柠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指着他们都成才,但不管成不成才,得先成人。”
  贾家的男人就没有几个能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