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芙蕖如同一道无声影子,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柳寒月需要的时候。
  柳寒月侧过头,看着芙蕖,眼中带着探究:“你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怎么说?”芙蕖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淡淡笑意。
  “以前你肯定会拦着我,还会说我傻,不理解我的选择。”柳寒月声音带着调侃,却又透着几分认真。
  芙蕖点头,目光沉静如水:“以前确实不懂你对熊少卿的感情,可经历这么多事,我认可她了。她确实优秀,对你的心也真挚。”
  她顿了顿,接着说:“为了你,她甘愿受苦,承担巨大风险,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对于这个谋划大计,柳寒月从未想过瞒着芙蕖。芙蕖若有二心,她早就性命不保。况且她们相识十多年,是过命之交。
  “那,你什么时候对她改观的?”柳寒月问,眼中带着好奇,“记得那次,我送她血雨琉璃针,你还特意来劝过我。”
  芙蕖微微低头,似在回忆,片刻后开口:“去年那次,她离京去飞渡城,你命我沿路保护。
  “我出手助她打跑黑衣人后,一路上她提你的次数,我手脚指头加起来都数不过。”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透着一丝笑意:
  “而且每每提及你的名字,她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一口一个‘师姐’,叫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柳寒月听着,脑海中浮现出熊少卿提及自己时的模样,忍俊不禁,大笑出声。可这一笑牵动了伤口,她轻呼一声,眉头皱起。
  “哎呀,你这是何苦呢,自讨苦吃嘛。”芙蕖连忙上前,语气有责备,更多的是关切。
  “对啊,”柳寒月坦然承认,“她为演这场苦肉计付出这么多,我也得感同身受,不能让她一个人痛得那么孤独!”
  听闻此言,芙蕖实在忍不住,又怕柳寒月再说什么惊人之语,赶紧打住话题:“好了好了,你歇会儿吧,再这样下去,真怕你把自己笑坏了。”
  芙蕖无奈摇头,语气带着宠溺。
  柳寒月轻轻闭眼,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边荷包,仿佛那荷包能给她无尽慰藉。
  夜风轻拂窗棂,带来凉意。柳寒月呼吸渐渐平稳,沉沉睡去。芙蕖轻叹一声,悄然退到一旁,继续守护这个她视若珍宝的主子。
  翌日,熊少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已经许久未曾如此放松地睡过一觉,半夜竟未被疼痛惊醒,这让她颇为疑惑。
  她轻轻挪动身子,察觉到伤口的疼痛减轻不少,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揉揉惺忪睡眼,唤来庄婶,询问药物来历。庄婶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这药是公主提前给我的,说对伤口管用,让我一定给你涂上。”
  熊少卿闻言,心中一阵温暖。昨晚涂药时,自己竟忘了问,现在想来,猫崽总是那样细腻周全,连这般小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早饭准备好了,看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庄婶笑着说,语气里透着慈爱。
  熊少卿点头:“现在端上来吧,我夜里没吃东西,好饿。”
  庄婶赶快应下,转身去厨房把清粥、小菜和馒头端上桌。摆放餐具时,还特意提醒:“少主,先吃些清淡的,中午我炖排骨汤,以形补形,可得多喝点。”
  熊少卿看着桌上精致的早餐,暖意再次涌上心头。清粥冒着热气,小菜色泽诱人,馒头松软可口,一切都显得格外温馨。
  待庄婶离开,她慢慢品尝起这简单却充满关怀的早饭。每一口粥都带着淡淡的米香,似乎能抚平她心中的疲惫。
  第76章 闲来偶忆平生事,天虞幽幽舐犊情
  难得偷闲,熊少卿决定把烦心事暂时抛到脑后。她轻蹙眉头,低声自语:“检讨书?不急,还没到时间。”她想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然而,这短暂的轻松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儿时的日子。父亲对她要求极为严格,礼乐射御书数,每一科都必须精通。
  童年大多数时候,她都被困在小书房,或是在练武场挥汗如雨。街头孩童的嬉笑玩闹,对她而言,遥不可及。
  偷懒难免会被发现,一旦被抓到,就是一顿责打。记得有一回,她偷偷溜出府,和几个小伙伴在河边捉鱼,被父王当场逮住。
  当晚,戒尺落下,手掌红肿,她疼得眼眶泛红,却硬是没哭出声。而每次受罚后,母妃总会悄然出现,默默为她上药,轻声开导,还会端来她爱吃的点心。
  那些无声的关怀,像涓涓细流,润泽着她年少疲惫的心。
  想到父母,熊少卿鼻子陡然一酸,眼眶瞬间潮热。她迅速别过头,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情绪,低声喃喃:“快四年没见了……”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却饱含着压抑许久的思念。
  父王向来严厉,近乎苛刻,如今历经波折,才懂那严厉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父王那句:“少卿,你是熊家的孩子,肩上扛着的不仅是家族荣耀,更是天下苍生的期望。”
  如今回想,字字千钧。
  “既来之则安之,逃避可不是我的作风。”熊少卿轻声自语,她心里清楚,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躲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了。
  命运把她推到这一步,唯有勇敢直面。
  回顾往昔,从师父苏羡风帮她隐瞒女子身份,一路护着她逃亡舒国,桩桩件件,皆惊心动魄。若不是师父,她恐怕早就没了性命。
  这份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却始终无法报答。
  还有堂姐熊雨洁,那个总是浅笑盈盈,却无比坚韧的女子,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哪怕面临杀头之祸也毫不退缩。
  君霄二人曾告诉她,离开天虞都时,堂姐被软禁。虽然暂时没生命危险,但她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
  思绪不知不觉飘向猫崽,那个总是默默守在她身后,用行动表达关心的女子。猫崽的真心付出,她看在眼里,暖在心头。
  她常常暗自思忖,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这般纯粹的感情。猫崽就像冬日暖阳,看似无声无息,却总能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予她依靠。
  “猫崽……”熊少卿下意识呢喃,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笑意。
  天虞都丞相府,雷雨交加,狂风呼啸,似要将天地搅乱,乌云沉甸甸地压着,闪电如利刃划过长空,雷声震得人脏腑发颤。
  产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永安公主熊雨洁苍白如纸的面容。她额上汗珠密布,双手紧攥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每一阵宫缩,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刀,试图撕裂她的身体,疼痛如汹涌潮水,几乎将她淹没。熊雨洁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在一声凄厉呼喊后,新生命降临。
  接生婆小心地抱过婴儿,满脸笑意:“恭喜公主,是个小姐!”话刚落,房门被猛地推开,陆明浩匆匆赶来,衣衫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急奔。
  他焦急问道:“是男是女?”
  接生婆笑着回应:“恭喜驸马爷,是个小姐!”刹那间,陆明浩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失望,旋即转身离去,瞧都没瞧一眼刚出生的女儿。
  熊雨洁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她轻轻抱起女儿,那小小的身躯柔软脆弱,粉嘟嘟的脸蛋上带着初生的红晕。
  她低头凝视女儿,眼中满是怜爱,更多的却是苦涩与无奈。她清楚,这孩子从出生起,便背负着家族命运与自己的遗憾。
  自她私自放走熊少卿那一刻,她便明白,再也得不到父皇从前那般宠爱。曾经,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小公主,在御花园无忧无虑地奔跑。
  可如今,她却沦为联姻工具,被囚于深宅大院。更痛苦的是,曾遭受谨法司半年酷刑折磨。
  那些日夜,无尽的拷打,从剧痛到麻木,可她从未后悔救熊少卿。
  “可怜了丁香……”熊雨洁喃喃低语,声音极轻。为救熊少卿而牺牲的侍女丁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丁香身形与少卿极为接近,为了周密的逃亡计划,决然选择牺牲自己。那个总是笑容温柔、做事细心的侍女,用生命换来了少卿的自由。
  每次想起丁香,熊雨洁的心就像被刀绞。她仍记得丁香临行前的笑容,满是坚定无悔。
  雷声再次炸响,打断她的思绪。熊雨洁看着怀中女儿,悲意涌上心头。
  后生活没有一丝温暖,如同漫长寒冬。她曾天真以为,嫁给丞相嫡子陆明浩,能逃离皇室纷争,迎来幸福。可现实无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
  陆明浩娶她时,满心以为娶的是皇帝最宠爱的嫡公主,能带来权势荣耀。
  然而,婚后不久,却发现她早已失宠,甚至被皇帝厌弃。她从荣耀象征变成累赘。
  于是,他对她态度愈发冷淡,满是轻蔑厌恶。很快,他纳了年轻貌美的妾室,对妾室百般呵护,对熊雨洁却视若无睹,公然宠妾灭妻,让她沦为丞相府众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