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五年,我登基了 第14节
  若是花钱叫人打发走,张县令却又舍不得,万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这香胰子未必有澡豆好用啊;可若是不给,他日日见裴杼这样抛下自尊来小意讨好,态度难免软化,毕竟他也不是那等绝情之人,有时候还觉得为难裴杼挺可恶的。
  总归是要作出决定,如今张县令就差一个让他彻底下定决心的契机。
  在给与不给的两难中,张县令愁眉紧锁了一整日。等傍晚回去后,张县令还未脱下官袍却被他夫人叫了去。
  杨夫人见到丈夫后便急忙追问:“你上回拿回来的东西可还有吗?”
  张县令被问得一懵,他拿回来什么了?
  “就是那洗手的东西,你让小厮送过来的。”杨夫人提醒。
  张县令眉眼都挤成了一团,他压根不想想起关于裴杼的任何一桩事!在衙门纠结就算了,回家了还要继续痛苦。
  杨夫人兀自道:“那东西跟澡豆相似,却比澡豆好用许多。我起先没当一回事,后来用了两日方知是好东西,便赶紧拿给闺女了。听说此物是永宁县那位县令大人送来的?你快同他打听打听,问问他手头还有没有。若有的话再多买几块来,我做年礼送往各处正合适。”
  絮絮叨叨一通话,听得张县令忽然挑起了眉。他这夫人有多挑剔他是知道的,连她都说好,可见这香胰还真有几分巧思。张县令不动声色地道:“那叫香胰子,价格不便宜,用着更不划算。若只用来净手的话,平价些的澡豆也未尝不可。”
  杨夫人拧了他一把:“你知道什么?虽都是净手之物,但那胰子用完之后香味持久,手背都比往日嫩了许多,但凭这两点,价格昂贵些也使得。”
  张县令疼得推开了夫人的手,龇着牙继续试探:“如此说来,即便是卖得贵也有富贵人家愿意买?”
  “你今日废话怎的这么多?造价昂贵的澡豆不也不愁卖?澡豆都能吃香,这胰子为何不行?你赶紧吩咐人去永宁县买去,别耽误了我的年礼!”
  看来真是他小觑了裴杼。张县令受不住夫人威胁,赶忙叫人去问了,同时心里也不大自在。
  他拒绝了裴杼这么多回,如今竟还要求到人家头上,实在面上无光。
  裴杼在见到安平县来人之后便知道事情能成,立马拿出做好的香胰子给对方,甚至也不要钱,直接抓着王绰直奔安平县而去。
  赵炳文见他们风风火火的,赶忙跟上。
  裴杼尽管对他嫌弃,却还是碍于刘太守的面子尽力忍让。
  郑兴成听到动静,伸头往外看时发现人都已经走光了。
  一天天的不知道抽什么风,郑兴成看得直摇头。
  再次见到裴杼,张县令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了。乱七八糟的念头纠缠了许久,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得了,他认命了。
  就赌一把吧,万一能挣钱呢?况且他也是真的受不住裴杼的软磨硬泡,这事总该有个决断。
  裴杼笑脸如昨,带着王绰熟稔地坐下画饼:“大人来日便会明白,今日所做的决定断不会出错。假以时日,两县的香胰子定能畅销南北,风靡一时。其他三县压着咱们的日子,也会一去不复返,这都得多亏了大人慧眼识珠。”
  张县令嘴角抽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很精炼:“得了,闲话少说,直接谈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两边彼此已经心知肚了,裴杼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商量起了两家的生意。
  其实裴杼在他交给张县令的那份小册子里就已经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按着那上面来就行了。可张县令想就出钱这事儿争取一二,他说了半天,裴杼也只是憨憨地笑了一声,两手一摊,表示永宁县实在没钱,只能全由安平县出。
  张县令还不信:“这么大的县城,怎么可能没钱呢?”
  裴杼道:“是真的没钱,永宁县年年都要被胡人抢,也没有别人替我们分担,州衙拨的那笔钱如今也都用完了。我跟大人说句实话,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也不会追着您不放。”
  是真的穷得叮当响,倒不出一个字儿了。
  张县令运了运气,又想在分成上面动一动心思,自家争取利益,但很快就被王绰云淡风轻地化解了过去。
  绕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争取到。
  建工坊的钱,他们出。
  做香胰子原料,他们买。
  来日销往京城的门路,也还是他们找。
  费钱费力费工夫,却只能拿到一半的利润。
  怎么想都不服气,可张县令盯了王绰半天,想生气愣是生不了一点儿,毕竟这人说话怪好听的,即便拒绝了也让人心悦诚服。
  见鬼,裴杼到底哪里弄来这么能说会道的下属?
  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维持原状,唯有张县令白费口舌,好气。气完之后还得许诺会在年前将钱款给到裴杼,但张县令也再三重申,若是这香胰子工坊血本无归,这笔钱可还是得还的。
  裴杼拍着胸部打着包票:“张大人放心,这买卖一定会让咱们赚得盆满钵满,绝不会亏本。”
  张县令依旧有几分不爽:“但愿吧。”
  赵炳文在后面听得万分惊诧,不是,昨儿还谈崩了吗,怎么今天就事成了?难道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到底许出了一笔钱,今后一段时间县衙的日子只怕也得捉襟见肘,张县令心里也不大痛快。他没法儿对裴杼再使脾气,看向儒雅随和的王绰也憋不出火,转头看到一直畏畏缩缩打量他们的赵炳文,一下子就找到了出气筒。
  离开之际,张县令鄙夷地扫了对方一眼:“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我同你家大人正商议要事,你在这儿贼眉鼠眼地打探什么劲,再有下次断不饶你!”
  裴杼傻眼了,张县令这神来一笔难道是为他出气的?可为他出气也不至于这样。不成,下回还是提醒一下张县令这赵炳文的身份。
  那边赵炳文气得咬紧了牙关,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更可恶的是,裴杼也不为他说也就算了,竟还在偷笑!
  一瞬间,赵炳文感觉自己就像好端端站在角落里,却被无端踹了一脚的狗。
  此仇不报非君子,赵炳文回程之前便掏出了笔写了一封信告状,将今日的是全都捅了出去,甚至后面还夹带私货:
  裴县令巧舌如簧,城府极深,轻易诱骗大笔钱财。张县令意志不坚,半点不为安平县百姓思量,足见其人难堪大用!
  裴杼压根没注意到赵炳文又偷偷告状了,他终于谈成了生意,如今正志得意满准备回去好好炫耀一番!
  不知道郑大人会不会“高兴”地傻掉,嘿嘿……
  第17章 鼓舞
  小小的永宁县县衙如今已是泾渭分明,一派欢天喜地,一派是郁郁不平。
  郑兴成耷拉着脸,屁股底下就跟长了根针一样,怎么都坐不住。他也想走,可是起身几次都被裴杼给按下来了。
  裴杼已经吹了两柱香的功夫了,衙门里头大大小小的官差都被他给叫了过来坐在这儿硬听他吹牛显摆。每当郑兴成觉得终于要结束的时候,魏平那家伙总能找到新的点,诱使裴杼再刻画一下细节。
  该死的主仆俩,还没完没了!
  郑兴成恼羞成怒,之前因为裴杼接连失败对他产生的那么点同情瞬间消失,嫌恶感再次占据上风。瞥了赵炳文一眼后,郑兴成又不免在心中嫌弃此人无用。每回都巴巴地跟着,不还是一样让裴杼借到了钱么?郑兴成都有些怀疑讨好赵炳文是对是错了。
  可眼下也找不到别的可以接近刘太守的机会,只能先指望这么个玩意儿。
  好不容易等到裴杼吹得嗓子哑了,魏平也贴心地不再追问细节了,郑兴成才猛地起身准备遁走。
  裴杼一看到他冒头,又来劲儿了,故意过来招惹一下郑县丞:“怎么样啊郑大人,这叫黄天不负有心人,若是我听了你们的话直接放弃,还能拿到这笔钱吗?”
  郑兴成咬着后槽牙,狞笑着回了一句:“是呢,还得是县令大人高明,我们这等俗人哪里比得上?”
  裴杼下巴一抬,骄傲道:“过奖了,区区小事而已,不值得一提。”
  郑兴成无语,不值得一提还吹了这么久?口是心非的,怎么不降道天雷劈死你?
  裴杼就喜欢郑县丞这憋了一肚子的话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比他平日里阴阳怪气的调调可叫人亲近多了。不过小气怡情,大气伤身,真气坏了可就不妙了,裴杼见好就收,哼着小调快活地离开了。
  今日先休息休息,明日他再领着人下去招工,这香胰工坊得快点建成落地才行。
  折磨了自己这么久的人说走就走了,独留郑兴成在原地无能狂怒。
  就嘚瑟吧,看他能嘚瑟多久,工坊还没建好就已经开始做梦发家致富了,世上哪有那么容易赚钱的行当?真那么赚钱,州衙也不是傻子,他们不知道要来分一杯羹?
  说到州衙,郑兴成还得去赵炳文处刷一刷好感。正好人也没走远,郑兴成几步便追上了,耐着性子询问赵炳文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可有什么吃不惯穿不惯的地方。又说永宁县还有几处好玩的地方,等得闲了他亲自带赵炳文前去耍一耍。
  只是赵炳文今日在张县令那里触了霉头,兴致不大高,见郑兴成说个不停还觉得聒噪,因而态度十分冷淡。话说回来,永宁县这穷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若不是郑兴成好歹算个官,赵炳文都不屑于搭理他。
  阿谀谄媚,一看就是对他有所求,他赵炳文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么?
  郑兴成隐隐有些生气,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有求到他的时候,只得耐着性子哄。到了晚间,又自掏腰包去外面买了两个肉菜一壶酒全给赵炳文送了过去。
  赵炳文态度依旧倨傲,不过没耽误他收下酒菜饱餐了一顿。
  郑兴成气归气,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旁边的张如胜看得心酸,回去之后还抱怨说:“赵炳文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若不是州衙派过来的,我必叫人打死他不可!”
  “这话藏在心里就行了,可别叫人看出端倪,日后总有用到他的时候。”
  张如胜挠了挠头:“他真能给咱们说好话?”
  “肯定会的。”郑兴成安慰对方,也安慰了自己。裴杼都能靠着涎皮赖脸的功夫磨得张县令给了钱,他凭什么不行?想他郑兴成仪表堂堂、文质彬彬、才华过人,又不比别人差,只是没等到伯乐而已。
  别人不好说,可他相信太守大人英明神武,一定能一眼相中他的才华。
  翌日一早,被郑兴成心心念念的刘太守也得了消息——安平县真的答应给钱了,出钱出力,还只占了一半的利!
  刘、杜二人静默良久,这张县令是不是傻子?他们先前对张县令印象都尚可,觉得此人做事中规中矩但是个聪明的。可这消息传来后,好印象瞬间大打折扣。能纵着裴杼胡闹之人,能是什么头脑清明的人?
  二人下意识忽略了,他们曾经也被永宁县人缠得不得不掏钱。同样一件事,落在自己身上就是无可奈何,落在别人头上就是彻头彻尾的糊涂蛋了。
  可与此同时,刘太守也对这个搅风搅雨的永宁县新任县令有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年轻人,竟能如此特立独行?
  彼时,裴杼正领着差役四处张贴招工告示。这事儿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做了,上次挖水库便已招过工。也就是上回裴杼才发现,永宁县的识字率低得吓人,其实不止是永宁县,整个幽州乃至整个梁国的识字率都不高,一个村若能有人识字已经很好了。
  书院是没有的,自己的名字也是不知道写的,教育普及,任重道远呐。裴杼已经不知道多少回畅享自己有钱之后要如何了,这回也依旧,待永宁县富裕之后,他必要多建几座学校。
  眼下告示贴完之后,裴杼还叫了几个识字的差役挨个去城中还有各村宣读。告示是裴杼亲自写的,王师爷虽然有文采,但是这种招工告示还是越简单越好,如今这告示上就一行字——县衙欲招工建造工坊,管两顿饭,工钱比照市价,日结。
  直抒胸臆,简单明了。
  百姓听完之后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他们最关心的事都写在上面了。上回修建水库刚完工,衙门转头就招工了,虽然没两日就要到除夕,可这样赚钱的机会大家也不想错过,尤其是村里人,年过不过无妨,重点是挣钱!
  他们可太缺钱了。仅仅一日功夫,衙门就已经招到八九百名工人了。
  张县令听闻也赶紧搜罗了安平县的百姓过来建造工坊。裴杼那小子招工时舍得花钱,自家的钱,怎么也不能都便宜了外人,得多挑些人塞进去才好。
  只要能干活,裴杼来者不拒。两日内,施工的班子就组建齐了。
  工坊选址在永宁县东南边的县郊处,与安平县紧挨着,此处地势平坦、取水方便,来日若是修路也是极合适的。
  裴杼跟张县令提前汇合,待会儿所有工人也都会来此集合。裴杼拿着一张纸写写画画,张县令不由得看了过来:“你又在搞什么?”
  “动员讲话。”
  “什么?”张县令没听清楚。
  裴杼道:“这么大的工程,动工之前肯定是要先鼓舞士气的,否则临近年关,百姓们也提不起精神,若是耽误工期可就不好了。”
  张县令听完,若有所思。
  嗯,这确实是个给自己揽功劳的好机会。他虽然自诩功高,但是也知道自己不比裴杼能跟这些百姓打成一片,这家伙是真的没有身份之别,相比之下,裴杼就更容易获得民心。
  不能让这混小子专美于前,这个风头,他必须把握住!
  裴杼还在苦思冥想,等这乌泱泱一群人抵达选址后,他才终于有了些念头。结果裴杼还没开口,就见张县令比施施然迈出稳健的步伐,越过他站在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