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五年,我登基了 第33节
  万不能将他们留在那等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譬如永宁县。
  收到信的杜太守果真同赵炳文等想到了一块儿去,这些人起码不能留在幽州城,八千人口不是个小数目,且这些人出身异族,初至梁国必会抱团,品行差些的,闹出点偷盗、打架亦或是杀人这种劣性事件可就不好了。但也不能将人赶走,这些人愿意归顺梁国,说出去不仅名声好听,待皇帝陛下知道了一定也会欢喜。
  事情经营好了就是个功劳,若是安排不好,可就成罪过了。刘太守立马给朝廷写了封密折,快马加鞭送过去。等有了回信后,方才召集五县县令,共议此事。
  进州衙议事,裴杼还是头一回。早听郑兴成说起过幽州的州衙富丽堂皇,可惜裴杼始终无缘一观。他怀疑州衙诸位大人不大喜欢他,若不然,为何张县令能常被唤过去议事,他却一次都没有过呢?
  今日这回也是头一遭了。
  裴杼十分期待,还想把身边的人都带过去见见世面,结果王师爷等人听到之后都是淡淡的,魏平因不大喜欢州衙,更是一句话没说,反而最怕麻烦的郑大人挺身而出:“我去!”
  裴杼心里毛毛的:“我们这回过去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慌什么?我心里有数。”郑兴成觉得裴杼老毛病又犯了,在不该怕事儿的时候又瞻前顾后,半点没学到他这刚正不阿、不媚权贵的一身正气!
  裴杼表示怀疑,但是难得郑大人这么积极,他也不好拒绝,遂只能带着他同往。
  反倒是王绰若有所思,临走前交代裴杼,若是郑兴成开口,裴杼不必阻拦,只需要在旁静等即刻。
  裴杼纠结:“万一他乱说话被打死怎么办?”
  王绰笃定道:“大人莫急,郑大人有分寸的。”
  裴杼:“……”
  毕竟王师爷在他这儿已经成了料事如神的代表,裴杼姑且相信他吧。
  待他们二人一脚迈进州衙时,余下几位县令已提前到了。
  裴杼来得最迟,但这并不是他的错,谁让永宁县离州衙最远呢?他能当日赶到已经很不错了。
  一路走来,裴杼都在端详着衙门里里外外,到底是州城,当真处处不凡。可惜永宁县太穷了,如今虽然赚了钱,但需要添补的窟窿太多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衙门建得跟州衙这般气派。说起来,等县中各处都像幽州之景,他这扶贫任务应该就完成了吧?
  俄顷,裴杼二人顺利被引入正厅。出人意料的是,他这回竟然没有遭遇冷待,刘太守与杜良川甚至在特意等着永宁县的人过来。
  郑兴成望着这间让他魂牵梦萦的州衙大堂,心中冷笑一声,撩开袍子,气势十足地往下一坐。
  前来奉茶的小役看得一愣,这位果真是过来议事的?怎么瞧着像是来找茬的呢?转头看到那位裴县令,这才安了点心,裴大人才像是底下县令刚来州衙的态度。
  裴杼见过州衙诸位大人后,又同底下几位县令互相打了声招呼。
  张县令与裴杼也是老相识了,文县令跟吴县令态度也不错,他们两家同永宁县还有工坊要合开,且钴土矿不日即将运送永宁县,想必那瓷器早晚能做出来。有这根萝卜在面前吊着,二位县令自然也比往日热切了不少。
  只有芮县令对此十分复杂。他见文县令两个出尔反尔心中生气,但是更气自己为何没有识破他们的奸计、提前跟永宁县打好关系?
  慢人一步,如今就只能被排斥在外了。
  芮县令压着躁意跟裴杼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坐定之后,刘太守才说起了正事:“想必诸位来时也都听说了,栖族为东胡所灭,有八千人趁乱跑了出来,如今正欲归顺梁国,不知诸位是怎么看的?”
  文、吴二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生怕州衙推到自己身上,赶忙低头品茗。
  州衙的茶真不错,比他们县衙的要好多了。
  张县令也不觉得这事儿跟他有关,裴杼虽眼馋,却压着没说话,只有芮县令奇怪众人为何不吱声,主动问道:“那些人可带了牲畜家产?”
  杜良川摇了摇头:“都是逃难出来的,只怕来不及收拾这些,纵然有,路上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芮县令立马没了兴趣:“什么都没有,要他们有何用?还得贴粮食跟屋子,不划算。况且这数千人是逃出来的,背弃自己的部族,实在是不好听。”
  杜良川瞄了一眼刘太守,对方没说话,杜良川只好自己上了:“话虽如此,但外族愿意归顺乃是件好事,说明梁国国力日盛,假以时日,周边所有部族必能心甘情愿拥戴我皇。”
  其余几个县令低头,忍俊不禁。裴杼听得也是心里一乐,朝廷又没人过来,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不是招笑吗?
  可他还没笑多久,杜良川的目光便落到了他头上:“自梁国立国以来,异族归顺还是头一遭。太守大人已同朝廷禀明情况,朝廷的意思是,这些人可在幽州就地安置。如今幽州城人口众多,若再添这八千人口,不说无地供给栖族落脚,单说管理也是一大难题。州城一乱,整个幽州便都乱了,裴县令你说是不是?”
  众人不语。
  裴杼则选择神游天外。
  原来做这个局就是为了他啊,怪不得那么不待见他还要叫他过来。八千人交给永宁县裴杼当然乐意了,他巴不得多来些人呢,可来了之后吃喝用度也是个棘手的事,不管了,先装着吧,看州衙怎么说?
  杜良川与刘太守对视一眼,二人也料到了裴杼会装傻,可他们商议过,这些人留在永宁县最好不过了。永宁县四周都有大量未开垦的荒地,地广人稀,哪里都能安置得了这群栖族人。再有便是永宁县离主城远,出了什么问题也影响不到幽州。
  刘太守主动询问:“裴县令怎么不说话?”
  裴杼尚未开口,郑兴成已经开始反击了:“说什么?你们不要的东西就往永宁县扔,永宁县就活该当冤大头?”
  文县令等人面露惊愕,这种实话是能当着太守大人的面说出口的吗?
  永宁县怎么了,连装都不装了?
  刘太守也被怼得猝不及防,主要是上回碰面这位郑兴成对他极尽谄媚之态,哪怕杜良川告过他几次黑状,刘太守都对郑兴成没有多少提防。谁曾想,这位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果然是裴杼手底下的一条疯狗。
  刘太守面带愠色。
  杜良川立刻指责裴杼:“裴县令,你们这是跟太守大人说话的态度?”
  裴杼无辜,裴杼可怜!
  他什么都还没说呢。
  杜良川呕死了,他最看不得裴杼这故作可怜的死相:“幽州待永宁县向来不薄,而今栖族归顺,将这八千人放在永宁县也是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你们却如此妄议州衙,简直是狼心狗肺!”
  裴杼看他急了,高兴地不得了,但却还得做出一番为难的态度:“可八千多人,衣食住行都要花钱,永宁县哪里养得起?”
  杜良川眼神犀利:“你们一个赠春坊便赚了多少钱,还怕养活不起区区八千人?”
  那赠春坊的收益,他跟太守大人看了都眼馋。
  郑兴成嗅到了熟悉又恶臭的欲.念,他之前想要捞钱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赠春坊可不止要养活永宁县人,最重要的是要养活他这个县丞,杜良川这厮难道想要霸占不成?郑兴成直接阴阳怪气道:“永宁县多少年才出一个赠春坊,整个县到现在都还是一穷二白,哪里比得上幽州百业兴旺?”
  前面这两句好歹还能入耳,后面一句就彻底不像话了:“况且诸位大人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家中定也富贵,一个人拔根汗毛,这八千人口就能养得活了。”
  “住嘴!”杜良川拍案而起,见太守大人已被气得面红耳赤,更觉得裴杼二人面目可憎,什么叫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家中定然富贵,这话难不成说他跟太守大人贪污了?
  “管好你的人!”杜良川警告道。
  文县令等见状,也不轻不重地责怪了裴杼两句。怪的都是裴杼,没有一个人敢刺激郑兴成,万一这位再说点什么,两位大人还不得气死?
  眼瞧着州衙这些人是真的生气了,裴杼也怕郑兴成被打,赶紧安抚了一下他,让他别在说话了,下面的事,交给他就行了。
  郑兴成冷哼了一声。
  怕个屁,他又没有明着说这两人贪了,难不成堂堂太守还要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去问责?他虽然品阶不高,可大小也是个官!刘岱能干嘛,弄死他吗?
  裴杼面向众人,唉声叹气道:“郑大人也是心急口快,忧心永宁县的财政,并不是有意针对诸位。若真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大人怜他一片忧民之心,莫与他计较。其实若是州衙实在容纳不下栖族人,永宁县不是不能分忧,只是这安置的钱……”
  总不能一点儿都不出吧。
  刘太守面色稍霁,总算有个能沟通的。虽然他也不大想给钱,但就目前来看,闹成这样永宁县才松口,便知他们不愿意接烫手的活儿,他道:“等栖族人入幽州,本官便亲自带些人进京禀明情况。朝廷为安抚栖族人,定然会给予赏赐。再不济,幽州这边也会添点。”
  裴杼要的就是这句保证,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管他们烦不烦呢,要到钱就行。
  一直没再开口的芮县令看永宁县上下这么不乐意,有心想给裴杼卖个好,于是道:“其实,庐县倒也不是不能收个两三千流民。”
  “不可!”裴杼下意识拒绝。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怎么芮县令还要跟他争,这可是他的奖励,是他的!
  刘太守狐疑地看过来。
  裴杼摸了摸鼻子:“八千人都放在永宁县,朝廷应当会多给点赏赐。”
  原来还是为了钱,刘太守连连摇头。这位裴县令还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想必即便接纳了栖族人,也不会真心待他们,多半是当做苦力使唤。也罢,后面这些就不必他来操心了。
  就在事情即将敲定之际,张县令却忽然问道:“倘若这些栖族人不愿意去永宁县呢?”
  满堂皆静。
  这还能由得了他们来选?
  第41章 抵达(一更)
  散会后, 时辰已经不早了,这会儿若是回程,得天黑才能赶回住处。
  州衙遂安排众人在此住了一晚上, 杜良川原本还在琢磨是否办个简单的晚宴,可因有郑兴成说的那些话, 他与太守大人都被膈应得不轻,索性免了晚宴,直接让人备上酒菜送去各自房里了。
  用饭时, 几个县令干脆将桌一拼,凑在一块儿吃。文县令还特意去找了芮县令, 虽然他跟吴县令摆了对方一道是他们的不对, 可他还是希望芮县令能摒弃前嫌,跟往日一样来往。
  可惜芮县令没空跟他们演什么兄弟情深,自从知道这两人的真面目后,芮县令对他们已是厌恶透顶, 文县令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一把关上了门。
  这么晦气的人, 多看一眼晚上都少吃半碗饭。
  文县令吃了个闭门羹,面上不显, 回去后却跟吴县令议论了半天。
  “性情如此孤僻,也不知世上还有谁能容忍他?”
  “今后不必管他了, 是他自己非要断了情分。”
  ……
  二人对着昔日好友评头论足,哪怕裴杼跟张县令自始至终都没应和一句,都不妨碍他们编排得越来越起劲儿。
  等说够了之后, 话题才转移到裴杼跟郑兴成身上。文县令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告诫道:“裴县令,下回你等在太守大人跟前还是收敛些吧, 像今日这种话莫要再说了,惹了太守大人动怒,对永宁县也大有不利。”
  裴杼心中一点波澜也没有:“他们即便不动怒,对永宁县也大有不利啊。”
  文县令直接没接住。永宁县的这群人太过特立独行了,是真的都不想晋升吗?
  郑兴成一眼望过去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估摸着他们一个个对刘岱、杜良川还心存幻想呢,郑兴成玩味地道:“奉劝各位一句,即便是面对州衙里的诸位大人,该闹的时候也得闹,该争取的时候也还是得争取,免得日后后悔。”
  “可人家毕竟是太守啊。”吴县令插了一句。
  “哦?”郑兴成恶意地勾起嘴角,“万一来日州衙要占窑场的干股,二位县令也要听之任之吗?”
  文县令立马闭嘴不说话了,吴县令亦然。真要跑来分肉,谁还管他是别驾还是太守?不过话说回来,州衙又不穷,怎么可能会贪他们的那点干股,郑县丞应该也是胡乱揣测吧……
  诸县令其实也不愿意待在州衙,翌日一早,除张县令去找了一趟杨夫人,剩下的人都各自回县了。
  裴杼这次带回来的依旧是好消息,不过风头最大的是郑兴成。
  裴杼特意向众人表明了郑大人的丰功伟绩,是以最近不太讨喜的郑大人一下子成了个宝贝,成四几个直接将之前奉承伺候裴杼的那套又往郑大人身上搬。
  “去去去,少在我跟前晃荡。”郑大人翘着二郎腿,看不上成四等人谄媚的做派。他说那些话既不是为了裴杼,更不是为了永宁县,纯粹只是为了发泄心中怨气而已。这些人夸得再卖力,他也不会真心实意为裴杼办事儿,这辈子都不可能。
  自从栖族人定居永宁县的事情确定下来后,裴杼便开始给县城中的人做好思想建设了。毕竟是异族人,哪怕栖族人其实并不好战,但对于永宁县人来说,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