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五年,我登基了 第126节
  御史大夫腿一软,还是被程敬之跟燕王扶了一下才站稳。
  旁边有翰林院学士颤颤巍巍地道:“这里有这么多的鱼鳞图册,涉及景国数千上万官员,难道都要一一追查?”
  “有何不可?”一向不爱说话的魏平怼了他一句,目光落到那些所谓的老臣头上,忽然有了不错的主意,遂看向裴杼,“陛下,臣等出身微末,对从前梁国之事所知甚少,不及诸位大人德高望重,不如将那些罪臣押送京城,让诸位大人审问吧,审完了之后倒是也可以让他们监斩。”
  如此以来,还可以削弱这些官员与地方的联系,两全其美。
  裴杼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了自己去永宁县赴任的那天,当初魏平便是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过去了这么久,魏平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御史大夫却又一次喘不上来气,回过神后凶悍地瞪着魏平,原来这家伙比郑兴成那厮还要恶毒,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还未查清楚,刑部尚书怎能恶意揣测同僚?”
  “白纸黑字的证据就在于前,难道御史台还要为这些人狡辩?依我看,也不必再查了,直接就地正法!”魏平面无表情地迎上御史大夫的视线。
  他对一切违背陛下意志的人都不会手下留情。莫说是那些明知故犯的地方官员,就是朝中这些主动投诚的,但凡他们还敢耍弄心机,魏平都不会放过。这也是魏平同幽州其他人最不一样的地方,王绰他们还讲究平衡,魏平则一点不在乎这些,只要犯了陛下的忌讳,他便想着除之而后快!
  御史大夫被魏平看得心里直打鼓,本来他也算是能言善辩,但这回却想不到要如何应对魏平。这家伙就是一条疯狗,满脑子就是打打杀杀。疯狗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仅疯还忠心耿耿,始终被陛下袒护,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攻击的把柄。
  这样的人,着实可怕,跟他对上压根谈不到好。
  魏平语出惊人,让本来想要求情的人都跟着闭了嘴。这群人若是联合在一块儿,也是够愁人的,裴杼也不能真的一怒之下将他们砍了,毕竟他又不是昏君。但好在他们终于有了忌讳,不敢公然替从前的同僚下属求情。
  局面稳定下来后,裴杼给了魏平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笑了一声:“朕也不是非要苛责地方官员,想来他们也是第一次绘制着鱼鳞图册,所以也不知该如何操作。朕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给朕好好的、一笔一笔记录清楚,何人丈量,何人核实,均要在上面署名。三月之内,将核实的内容呈送上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殿中官员赶忙摇头,谁没看出来陛下笑里透着凶气啊,这会子提出异议不是找死是什么?
  等朝会结束之后,不少人都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开口,看看御史大夫,再看看翰林学士,脸面都快被人撕下来往地上踩了。
  裴杼虽然愿意给这些人一个机会,但心里属实恼火。
  他知道人性如此,更知道分田一事本来就困难重重,但在发现这些人不配合后,还是难免动怒。其实裴杼倒也不是看不惯大地主,若是正常发家,不贪不抢,裴杼也懒得管他们。关键是这些地主里有不少是贪官污吏,他们占了不少民脂民膏,做了那么多的孽,难道不应该将东西吐出来吗?
  别人不好说,就张戚一个,老家的田产没有几十万,也得有个十几万亩。张戚逃跑时匆忙,绝对没有功夫变卖老家田产。可裴杼抽出来华亭县的鱼鳞图册,上面分属张家的田,竟然只有九千亩。
  张戚会这样“清廉”?
  除张戚外,还有许多逃亡蜀中,来不及处理田产的官员。改朝换代之后,这些田便成了“无主之地”,只怕早就被地方上的大户给瓜分干净,且这些田不少都成了隐田,将来还不一定会交税。如今他们挤出一部分来糊弄朝廷,难道裴杼还要夸他们大度?
  郑兴成见陛下都这样生气了,嚷嚷道:“要不干脆让他们弄死他们算了!”
  陛下有这个本事。他们本来就是兵变起家,军队强悍得要命,而且这支军队还得陛下忠心耿耿,指哪打哪。便是将这些地方官员跟豪强大户全都灭了,难道朝中还有人敢说什么?最多只是名声不好听罢了。名声这种东西,郑兴成觉得不重要。
  沈璎却冲他道:“全都灭口,你来管理地方?”
  郑兴成摸了摸鼻子:“不是还可以科举选人吗?”
  王绰反驳道:“科举也不是说办就办,况且选出来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派往地方。”
  这些人还得在各部见习一段时间,等到对公务熟悉,少说也得花个半年功夫。别说太守别驾了,县令、县丞缺个一年半载都会让地方出乱子。
  至于让军中的人临时担任,那也不妥,军中的人毕竟是武将。仗打得好,未必地方也能管得好。总而言之,如今还是求稳要紧,可以杀一批不听话的人,但绝不能都杀了。
  裴杼也是同样的看法。
  郑兴成不高兴地望着魏平,希望这家伙能跟自己统一战线,毕竟他方才在殿上还挺能说会道的。可惜魏平这家伙不靠谱,方才那么凶悍,这会儿却不吱声了。
  殊不知,魏平凶悍也是配合着裴杼一唱一和,吓唬那些人的。
  他当然是想弄死这些人,但同样知道现实不允许,这些事也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
  总归这回陛下是下了最后通牒,也狠狠警告了一番朝臣们,但愿那些地方官员能有所觉悟,尽快将吞下去的田产尽数归还,否则便真的是找死了。
  朝廷政令下达的同时,京官们也立马跟自己交好的地方官员通信。
  陛下跟前面那位皇帝可不一样,齐霆当初答应要分田只是随口说说,被世家大族威胁一番后便立马改了主意。但如今朝中能威胁到陛下的世家大族都已经跑光了,他们这些剩下来的可没有当初张丞相等人的本事。且又有幽州来的那群人无脑拥护陛下,陛下自己也是铁了心要为民谋利,所以还是服软吧。
  在能服软的时候赶紧服软,否则彻底激怒了陛下,陛下会不会下死手不知道,但他手下的那群疯狗肯定会不顾一切弄死任何得罪陛下的人,他们真有这样手段毒辣!
  故而,打京城传向各方的信笺中大致只有一层含义,赶紧低头,如实相告,千万别再耍一点滑头。
  地方官员们看到这些信也是反应不一。他们都没想到还真有人一笔一笔写清楚地方上的田产,就因为他们太过实在,反而显得自己这群人别有用心。
  说实话,有时候不是他们想要隐瞒,而是地方上有些势力太过强大,连他们这些地方官员都得低头。老实一点的,收到这些信自然也就咬咬牙,低头认错了,不仅叫人连夜去核查鱼鳞图册,更赶紧给陛下呈了个陈情书“狡辩”一番。哪怕收效甚微,至少态度得给够,再将能甩的锅都甩出去。或是下属疏忽,或是大地主隐瞒,反正只要不跟自己沾上边就行了。
  但其中也有死不悔改的,尤其是地方官本身便有大笔田产,这要怎么坦诚?真如实上报,头一个被问责的便是他们,这些田产毕竟经不起查证。
  尤其是华亭县县令。
  张家从前在地方上便是豪强,家财万贯,等张戚的祖父入朝为官后更是显赫一时。后来张戚又官至宰相,在朝中大肆揽财,又在老家置办田产,如今近乎一半儿的华亭县佃户都靠着租赁张家的田谋生。张戚逃亡蜀中后,这田又被其他地方权贵给瓜分了,华亭县县令也姓张,虽不是张戚的本家人,但靠着这个姓从前也得了不少便利。张戚的田产,有一大半都落到他的口袋里。
  如今朝廷要他们弄那什么鱼鳞图册,无非还是打着重新划分田产的目的,若是将这些田写明了,只怕明年就得重新划分,到手的东西岂有奉还的道理?
  不过,既然朝廷不满意他们的鱼鳞图册,那改一改再呈上去也未尝不可。他最多再吐出来三成,剩下的,他自有办法遮掩。
  第162章 牵手
  算算日子, 该是各地将更正好的鱼鳞图册送上来的时候了。
  今年光是这件事便拖了大半年,亏得陛下不是江舟那样的急性子,否则在那些人第一次隐瞒的时候, 只怕就得带着兵直接抄家了。
  如今旧事重提,众人只盼着那些地方官好好办事, 不要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更别想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动歪脑筋。好好办差,那便是皆大欢喜。
  除鱼鳞图册外, 其他各项政令也在稳步推行,齐霆没有建好的水泥厂, 如今在各地都已经建成落地。水泥厂先从富商权贵们这儿赚钱, 等赚够了才开始修路,别的不说,官道肯定是要先修的。
  河北道红薯种植也走上正轨,如今连寻常百姓都得拿到红薯种子, 其余各地官田也都陆续种上。
  此外,棉花种植也在推进中, 不过陛下似乎也没有太着急推向民间,而是选了西北、黄河、长江流域部分地区集中种植。工部侍郎杨怀安先前带着人梳理了棉纺织技术, 如今已经能织出棉布了。改良后的织机效率极高,只是因为棉花种植不够多所以产量跟不上来, 等到来日各地都能种上棉花,这布料的价格自然也会被打下去。也幸好这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否则布商们怕是要吃苦头, 如今还有几年,足够他们应对来日的变化了。
  这些改动都是无声无息,零碎又磨人, 需要长年累月才能见成效,并不像鱼鳞图册一样,从一开始就让所有的地方官跟大地主警惕。
  这日早朝结束,众人三五成群地出了大殿。前些天,他们说的都是鱼鳞图册的事,但是今儿有些不同,不少人都在讨论裴杼的婚事。
  天子大婚,自然是桩要紧事,其实大臣们早就记挂着了,毕竟他们家中也不少适龄的女孩儿,倘若谁家有幸出个皇后,少说也能保住二三十年的富贵尊荣。无奈今日朝中有御史提到此事,却被陛下给驳回了。
  陛下压根不急。
  后面有官员想要催促,却对上了幽州那些人不善的目光,似乎只要他们敢逼皇上,这些人便要冲上来将他们咬死。
  “这群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御史大夫到如今还在愤愤不平,拉着太常寺卿小声咒骂,“别的事他们纵容陛下也就罢了,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今年年底过后,陛下都二十有五了!”
  别的皇帝这个年纪不说儿女成群,好歹也有三宫六院,可陛下身边竟没有一个人侍奉,这像话吗?陛下自己在正事儿上耍性子,身为同陛下一道打拼的臣子,他们不劝也就罢了,还一味纵容,难道他们要看着陛下一辈子孤家寡人?
  “亏得陛下如此信重他们,依我看,他们分明就是别有用心!咱们家的女儿们,哪个拿出来不是大家闺秀,不是人品贵重,堪为六宫表率?这些人一再拦着陛下娶妻生子,真是其心可诛!”
  御史大夫满脸的愤怒,但是又不敢骂得大声,一边骂一边还得注意身边是否有对面的人,越发憋屈。
  太常寺卿没那么偏激,也不敢像他这样口不择言,只是木讷地应对:“是啊,这宫里是该添人,太冷清了。”
  距陛下登基已经有好些日子,但宫中依旧干净,满宫里只有裴杼这一个皇帝,后宫竟无一人。
  齐霆死后,他的后宫妃嫔仍在,后来张戚带着皇室宗亲、世家大族赶往蜀中,有些妃嫔因为地位不高便被留了下来。等到陛下打入长安城接手皇宫后,这得妃嫔们全都被送出了宫,如今都在京郊的皇庄上养着。
  太监宫女也拨了一大半儿出去,宫里就一个皇帝,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但总是这么冷清也不是个事儿,总要添丁的。
  无独有偶,燕王也在劝说王绰,陛下年纪实在是大了,若还要往下拖,得拖到什么时候呢?早日诞下皇子,江山社稷才能更加安稳。这话他跟幽州其他人说都没用,那些人无脑拥护陛下,说多了,只怕他们还觉得自己别有用心,也就唯有在王绰面前才能发两句牢骚了。
  王绰知道他说的话在理,只是:“陛下不想做的事,谁来劝也没有用。”
  “那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绰面露无奈:“那两人的想法,谁能摸得透呢?只能等他们自己开窍了。”
  “他们?”燕王懵了,陛下跟谁?
  只是等他再问的时候,王绰已经闭口不提。
  燕王还是将这话记在了心上,他家里又没有什么女儿孙女,也不准备将孩子送到宫中,燕王这般着急,纯粹是为了裴杼着想。可听王绰所言,似乎这中间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于是打从这日起,燕王便开始偷偷观察陛下。不过一连好几日,燕王都一无所获。
  他们陛下日子过得太规律了,每日大半的时间都用在处理政事上,偶尔会带着江舟沈璎出门巡查,或是去郊外,或是去军营,近日还要在各县发展官学,于是召见了几位大儒。陛下平日里能接触的女子并不多,更不会同谁过分亲近。
  看不出端倪,燕王也就只能放弃了。直到这日,恰逢京中有灯会,燕王出门溜达时看到陛下又一次带着沈璎微服私访。
  这本没什么,陛下私下行事不拘小节,出门后也不喜欢带人,侍卫都是穿着便衣暗中跟随。燕王正犹豫是否要上前打个招呼,却忽然看到,他们陛下看上了那盏最精致的花灯,十分自然地牵着沈璎的手往前挤,准备将其赢下来。
  “……”燕王目瞪口呆。
  他终于明白了。
  一直以来,沈璎跟陛下的相处都太过自然,哪怕陛下的确在多个场合偏袒过沈璎,但燕王从来都没有想歪过,尤其在听闻这二人有过生死之交,便更理所当然地觉得陛下这份偏袒没有问题了。
  可眼下看来,问题大了去了!
  齐鸣见父王一直不动,于是回过头催促了一声。
  燕王如梦初醒,想到齐鸣也是跟着陛下还有沈璎一路走过来的,应当知道得比他还要清楚,遂上前几步将齐鸣拖到一边追问:“你给我老实交代,陛下从前对沈尚书也会这样?”
  “哪样?”齐鸣不解。
  燕王压着声,急忙提醒道,“牵手啊!”
  “他们俩关系好,牵手不是很正常吗?”齐鸣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顿时觉得父王太过大惊小怪。明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了,怎么还这样一惊一乍?跟他走在一块儿都有些丢人。
  燕王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傻儿子:“那陛下牵过你的手没?”
  齐鸣更难以置信地回望燕王,觉得父王疯了:“我跟陛下为何要牵手?!”
  这不就得了?燕王冷笑一声,再也不想跟这个蠢蛋交流,陛下跟齐鸣关系也不差,更郑兴成、魏平等人关系更好,但是陛下从来没有跟这些人拉过手!
  这种事,稍微琢磨一下也知道不正常,偏偏这些人竟然都没转过来弯,只怕陛下跟沈尚书也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燕王目光追随者二人,见陛下在沈尚书的帮助下,终于赢得那盏最大的花灯,心满意足地挤了出来。
  燕王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逗留了,他就等看这两人究竟能憋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提成婚的事儿吧。
  街上人来人往,一不留神便会与身边人走丢,为了护好沈璎,裴杼一路都牵着她。他与沈璎两个牵手也牵习惯了,竟然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宫中生活虽然有人伺候,但裴杼其实一直觉得拘束,他不喜欢被困在皇宫,一有空便出来放放风。不过他可是个体恤臣子的好皇帝,自己放风还不忘带着沈璎,有时候还会带着江舟他们。
  逛了一路,等到分别之际,裴杼将花灯交到了沈璎身上。
  沈璎哭笑不得:“不是喜欢吗,怎么又不要了?”
  她看这盏花灯挺精致的,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玩腻了。若真腻了,这会儿还能回去再赢几个,反正对沈璎来说轻轻松松。
  裴杼其实一开始就觉得这灯适合沈璎,所以才急于拿下。只是哪有让姑娘提东西的道理?裴杼不会连这点情商都没有,他解释道:“这就是特意送给你的,我头一次看到这盏灯,便觉得它与你的衣裳很搭。”
  沈璎低头一看自己今日的穿着,还真与这盏花灯相得益彰。她利落地接过,笑着同裴杼道谢。
  裴杼都不好意思开口,这盏灯其实就是沈璎赢回来的,他压根没出什么力。
  将沈璎送到家后,裴杼才坐上马车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