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错。”萧临烨眉眼间尽是帝王的沟壑,他揽着裴兰卿的身子,望向窗外那异常冷清的渡州城。
  “从进城之日起,我就在想,这渡州城中的人究竟都去了哪里。”
  “若要织造那么多的宣锦,就必定需要大量的织工人手,可是他们会被那位吕郡守藏在哪里呢?”
  “如今寻常的法子探不到,那就只能让他亲手把我送进去。”
  “可这样做实在太危险,如果再好好谋划一下,也是可以换成别人的,”裴兰卿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烨儿,你毕竟是皇帝,大齐的万民都系于你身啊。”
  “我自然知道,但——刚刚的情况太傅也看到了,气氛已然如此,时机也稍纵即逝,确实来不及再谋划更多了。”萧临烨知道裴兰卿这是为自己而担忧,于是又揽着他温存亲吻,故意换了语气哄道:“况且那吕公子便是铁了心要强抢我这个民男,太傅总不能真的由着我被他带走吧。”
  “你知道我不是要怪你,更不想你被他抢了去,”其实道理裴兰卿又怎会不懂,他就是因为实在太在意萧临烨,才会这般患得患失:“可这一趟若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我还是不放心,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这话可把萧临烨吓了一大跳,他可是万分舍不得裴兰卿陪他涉险,更不用说裴兰卿现在怀有身孕:“这可不行!”
  “我想好了,今晚我就让侍卫们护送你藏起来,那小公子指不定要发什么疯,太傅如今的身子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裴兰卿听后更是着急,他头一次懊恼自己怀孕的事,没法陪着萧临烨,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一起去了,只怕还会成为萧临烨的累赘。
  他一时心急,一时懊恼,心绪烦乱,腹中的胎儿也跟着躁动不安。
  萧临烨见状,赶紧又搂着亲吻又给他揉肚子,大的小的一块好生哄着:“太傅别急,你想这区区渡州城,还能比北边战场还凶险吗?”
  “我在战场上都来去自如,更不用说是这里了——况且我已经准备好了火药讯号,若有不测立刻发出,城中的亲卫便会立刻救驾,保证出不了一点事。”
  “太傅只管放心,跟孩子好好地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裴兰卿也知道,萧临烨毕竟是帝王,一旦决定的事,除非关系到自己的安危,不然不会轻易更改。且这些年他处事越来越周密妥当,自己也是看在眼中的。
  如此思来想去,他只得回抱着萧临烨,在他胸前点了点头。
  果然如同萧临烨所料,送走裴兰卿的第二日一早,一群穿着渡州官府的官兵,就将他的茶舍团团围住,以“茶水有毒,闹出人命”为由,将他押走了。
  第21章
  吕府之中, 吕举闻小心翼翼地将账册从书房暗格中取出,揣在怀里向外走出。
  却不想刚一出门,就被风风火火的吕为宝撞个正着, 怀里的账本顿时也散落一地。
  “孽障!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吕举闻气得怒斥他, 自己俯下身子将账本匆匆忙忙收起来。
  而吕为宝却全然不在意, 口中狡辩着:“明明是父亲大人您做贼心虚,没有看路,所以才撞到了我身上,这会子生什么气。”
  “你,你——”吕举闻不想在这事上与他过多争执, 于是又揭起旁的:“我还没问你呢!今儿一大早,你带着府上的官兵去做什么了?”
  “我怎么听说, 你拿了个人扔大牢里了?”
  提起这个, 吕为宝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是,有个不长眼惹到我了,本公子自然要让他吃点苦头, 知道这渡州城是谁的地盘!”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最近御驾就在附近, 要你莫要惹是生非!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怎么就惹是生非了!明明是他欺辱我在先, 本公子不过是帮他清醒清醒。”吕为宝满不在意,挑眉看了眼吕举闻手中的账本:“倒是父亲你——都这种时候了, 你竟然还敢跟昭疆人——”
  那几个字刚说出口, 就被吕举闻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你不要命了!”
  吕为宝一把就把他推开,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愤愤地说道:“父亲都有胆子做,我怎么就没胆子说了。”
  “行了,我不在您老人家面前碍眼了, 本公子还有的是事要做呢。”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向着郡守衙门的牢狱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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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房之中,几乎没有一丝眼光照进来,明明还没有到深秋,却已经让人觉得阴冷得厉害,腐烂的稻草散发着难闻的霉味。
  萧临烨到底是行伍出身,虽然当了这么几年皇帝,却也并没有被这环境吓到。他随意清扫处一块略干净的地方就坐了下来,甚至还颇有闲心地打量着这牢狱中的情形。
  大约等了半日后,终于听到入口的方向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萧临烨抬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吕为宝带着那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向着自己走来。
  “小公子,咱们又见面了。”萧临烨气定神闲地坐在稻草上,主动向着吕为宝打招呼。
  相反吕为宝虽然隔着牢门,且萧临烨的手脚上都带着镣铐,但却始终没有忘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吓人模样。
  于是也没敢靠近,只是在外面清清嗓子:“咳咳,本公子听说你沾上了人命官司,特地来看看你。”
  “哦,那就多谢小公子关心了。”萧临烨面上神色未变,其实心中却另有盘算,这牢狱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地,他必须继续引着吕为宝将他带到下一处地方。
  “你倒是淡定,都被关在这地方了,还有心思呛我。”吕为宝本想着,这“秦六”便是再有能耐,被关到这牢房里,也该服软了,却不想他还是那般模样。吕为宝只得故意看了看周围,刺激他道:“你待你那位夫人那么好,可他见你出了事,不还是自个跑了?你真是睁眼瞎,不识好歹!”
  萧临烨闻言,却完全没有露出难过的神色,反而故意夸大了深情痴迷的模样:“我夫人走得好,走得好啊。”
  “幸亏他走了,不然若是与我一同入狱,我怎么舍得他待在这种地方。”
  “你!”吕为宝果然被他再次激怒了,背着手在牢门外烦躁地转来转去,他恨不得将“秦六”剁碎了喂狗,可又实在馋他这皮相,更想逼他服软,好让自己争回口气来。
  于是就重重地踹了一脚牢门,对萧临烨恶狠狠地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府,从今往后再不许提你那位夫人半句,我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不然——本公子也不是非要你这张脸不可,到时候把你送到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你可别后悔!”
  萧临烨心中一动,暗道终于还是来了,于是坚持说道:“你便是杀了我,我此生心中也只有夫人一人!”
  “好,好啊!”吕为宝当真生气到了极点,向着身后的大汉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狱卒来帮他打开了牢门,将一个不透光的黑口袋套到了萧临烨的头上。
  萧临烨顿时眼不能视物,然后就被那几个大汉推搡着,走出了牢房,来到了一辆马车上。
  马车飞快地跑着,萧临烨已经不能辨别方向了,但他并不着急。从他被抓那一刻起,侍卫们就已经藏在暗处,密切注视着他的行踪。为的就是确定吕为宝究竟会把他送到何处。
  且如果真的出了急事,萧临烨可以随时联络得上他们。
  就这样马车跑了一会后,开始变得颠簸起来,萧临烨知道这是离开了城中,向着城外的山地而去了。
  山路似乎非常崎岖,马车不知调转了多少次方向,进入了大山深处。
  萧临烨就端坐在马车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又过了大约两三炷香的时间,马车才停了下来。
  那些大汉又推搡着,将他拖下了马车,摘去了头上的黑罩。乍然恢复光明,让萧临烨使劲眨着眼睛,适应了片刻后才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竟然身处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窟之中,洞窟外是藏匿在山间的大片桑田,许多被饿得面黄肌瘦的人,戴着与他一样的镣铐,在桑田中采摘着桑叶。
  而洞窟深处,还传来了纺织木机嘈杂的声音。
  原来如此,当真像萧临烨之前跟裴兰卿所猜测的那样,这渡州城里,确实藏着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一个管事模样,膘肥体圆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最近老爷不是说不往咱们这里送人了吗?”
  推搡着萧临烨的汉子随即说道:“这是小公子让我们送来的,小公子还说了,一定要让他在这里干最累最苦的活。”
  那管事的脸上似乎有些为难,但吕老爷他不敢违背,吕为宝他更不敢招惹,寻思着反正也就这么一个人,收了就收了吧。
  于是他就走上前来,捏了捏萧临烨的手臂,点点头:“嚯,这皮肉够结实的。”
  “行吧,就让他去扛运桑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