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 第34节
  一床,露出一点莹白的耳朵尖。
  她睡眼惺忪,却警惕地缩成一团:“是谁。”
  “是我。”
  孙云岫心疼地捡起手机:“怎么不接电话,品牌方这边的邀约,有工作室处理。”
  她坐在床榻前:“但是私人的电话应该接一下呀。”
  姜嘉茉撑起身,瑟着肩:“我不想接。”
  她把手机拿过来,垂眸给家里人打了几个电话:“妈妈,我今天会回家。”
  还没等孙云岫反应过来。
  姜嘉茉用裁眉剪,把电话卡剪碎,扔进垃圾桶。
  屏幕上标红的几十个未接电话,悉数变成无信号的灰。
  孙云岫看到她脊背上的吻痕。
  她眼睛泛红问道:“嘉嘉,你又招他了。”
  “和七年前一样,他喝醉酒又犯浑?”
  姜嘉茉只记得当时似水波荡。
  她自己被吞没其间:“他没醉。”
  姜嘉茉撑起身:“他只是没当一回事,占有欲作祟。”
  她脸埋在绸缎软被,任由黑发凌乱流泻。
  她昏迷了半天,一早上的梦完全光怪陆离。
  梦里山高水长都是那个人。
  她又怕又爱,心里火烧火燎的恐慌。
  这样恐怖又危险的情人,不是人人都能遇到。
  姜嘉茉恳求道:“孙姐,我想推两个访谈,回家好好过年。”
  孙云岫寻思当时张菡回来,连站都站不住的往事,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越是鸣珂锵玉的公子哥,越是有让人枉断兰因的恶劣。
  孙云岫点头:“你去年无缝拍了三部片,是应该好好修整。”
  她柔声安抚道:“宝石的卖家是东南亚的富商。”
  “年末公司签了三四个能抗剧的小花,咱们慢慢筹划,一步步看吧。”
  姜嘉茉穿好外套:“公司是大家的心血,创业不易,个人的爱恨事小。”
  她拿了把透明的伞,想要挡住细雪。
  她和孙云岫走出去,锁好门:“宝石不重要。我会还清他,和他再无牵扯的。”
  当时,她在他胳膊上写的号码,卡号被她剪碎销毁了。
  从此两人再无联系。
  那人薄肌青筋的触感,却像戒不掉。
  在她的回忆中缠绵交煎。
  何处春阳不断肠。
  她不想再被他使坏对待,还痴心不逾。
  姜嘉茉想,她再也不想做尾生抱柱,在洪水溺亡的耽恋者。
  暗恋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裴京聿,全世界最坏的情人。
  她想,“我不知道,第多少回,想要彻底放弃你。”
  -
  北京年末的初雪,像针脚一样细细密密。
  家里一如既往温馨,芝麻绿豆的小事都充满香烟火气的甜蜜。
  姜家也是艺术世家。
  姜嘉茉的爷爷姜典是中央话剧院的副院长,奶奶是知名舞蹈家。
  父亲是导演,母亲夫唱妇随,给他做了三十年监制。
  两人微时也是同学情谊,从制片厂扶持相伴,在圈内小有名气。
  她有个在国际时装杂志做首席策划的漂亮姐姐,姜稚雨。
  姐姐有个相伴多年的圈内老公,邵千兹。
  两人恩爱了很多年了,有女儿“只只”在念小学。
  即使姜嘉茉捧着柏林银熊奖回家,也是家里受宠的小姑娘。
  回家真好,采光好。
  地毯有阳光温馨气味,长久宜居。
  她观看爸爸陪爷爷下棋,帮他们泡明前雨后养茶宠:“你们棋逢对手呀,战况好激.烈!”
  姜嘉茉坐在椅子上,惬意看青绿茶叶在热气中舒展:“多喝水,谁的茶先泛白,晚上奖励多吃一只大青蟹。”
  姜嘉茉给妈妈调制糖醋排骨的霜浆。
  她浑身蹭到酥酥的糖霜味,笑声很甜:“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闲来无事。
  她和侄女只只玩换装贴纸小游戏:“花冠不搭诶!还要加一个腿袜!”
  家里艺术氛围很浓。
  没有夸张的金玉装饰,全是毛笔写就的诗文山水。
  爸爸写春联的时候:“小满,你不是喜欢宋词吗,来让我们的小影后露一手。”
  姜嘉茉写错了,也不会被批评。
  奶奶鼓励地笑:“我赶明儿带出去,到北海公园,跟着我跳舞的老伙计,一人送一张。”
  茶几光洁如新,桌椅也擦得锃亮,器皿物件整齐工整摆放。
  因为没有宠物,沙发的边角干净松软,散着淡香。
  除夕早上。
  姜嘉茉在家里的小水池,绕来绕去,看锦鲤是否长大。
  她垂眼吹烤白薯的热气:“嘶!好烫好烫。”
  姐姐在旁边笑:“你姐夫说你碳水吃少了,特意给你选的最大的。”
  平常这样的香甜的白薯,妈妈常烤。
  姜嘉茉童稚时,看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就特别馋。
  今天她吃了几口。
  姜嘉茉感觉很想干呕。
  这种不适很难抑制,姜嘉茉没多想,怀疑是蹲久了,大脑有些供血不足。
  窗外落雪,她回房间的时候,习惯性滑了下手机。
  看到这几天有很多十位数,带美国区号的未接来电。
  对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姜嘉茉垂着眼,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里。
  回到餐桌边,奶奶正好舞剑回来,在摆放剑柄。
  爷爷戴着老花镜,看央视新闻的重播。
  他偶尔会看到当年去军区做剧团慰问表演,探望过的战友。
  对此,爷爷总是格外骄傲。
  新闻的画面抖动。
  他们在电视前,看到接见俄方党执政人,陪同的人群中。
  有一位眉目煊赫,贵气昭昭的上位者。
  男人在宣读“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发言词。
  爷爷赞叹道,“裴泓文是真君子啊,堪断世局如切脉搏。”
  他无限怅惘:“当年我扮演过他,拍摄他的日常。”
  “我和他坐卧同栖了小半个月。”
  “他为国为民,简直堪称殚精竭虑。”
  “裴泓文周末两点才卧,四点最早起,还要玉楼赴召,去天津开会。”
  姜嘉茉难受地靠在沙发脊背上,胃里翻涌。
  她哼了一声,第一次呛道:“裴泓文多伟大,经天纬地,命世之才。”
  “他从不会好好做家教,后辈歪曲得什么似的。”
  爷爷愠怒,骂她妄语天上人:“他儿子裴世磬,裴羡清,哪一个不是十年磨一剑的大人物。”
  奶奶也帮腔,说:“嘉嘉,国家大事不是纸上谈兵。你在背后嚼舌根,可不是乖孩子。”
  姜嘉茉喝了口蜂糖水,捂着小腹烦躁不已。
  “他们是挥斥方遒、金尊玉贵的天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