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阁藏春 第66节
  他漾着笑,拢着她问:“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姜嘉茉吐息缠绵,闭着眼说:“天上白玉京.....浮云挂空名,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她脸色纸一样白,陷入好温柔地回忆:“那年我在燕京台,有人给我写了很多诗。他的字不太工整,没有我喜欢的男人那种铁画银钩,遒劲列阵的字迹......我很感激这种恩情。”
  她感觉到她挚爱的男人伏在她肚子上,探听宝宝的心跳。
  姜茉温柔地摸着他的黑发,很宠溺地笑起来:“叫裴云冕吧。”
  裴京聿冻得呛咳一下。
  他用手抵住唇,呼点暖气,熬过一阵冰凉。
  他又靠过来,隔着衣料,吻她的小腹,“你对他,只是感激吗。”
  姜嘉茉细白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很柔地轻轻拍着,像是哄他。
  “哪有什么办法呢,我喜欢上了一个对我很坏,性格恶劣的男人。”
  “他好糟糕,强占了我,不肯许诺我安稳,还要我自己选。”
  裴京聿心悸了一下。
  他好像在神志昏沉的濒死间,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是谁。”
  他的心宛如百爪勾挠,眼睛被得意和满足烧得通红。
  连日的寒冷,饥饿,负伤,失血,让他耳畔的声音模糊不清。
  裴京聿撑起身
  ,勉强地把她抱紧,用余温让她更安心:“没出息的女人,小狗似的,谁好就围着谁。
  他半跪在地上,耗尽所有心力,故作云淡风轻讲完话,把脸埋进她颈窝里。
  “姜嘉茉,命运残酷,不由你我。但你记得那句‘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吗。坚强些,万一我没力气哄你,你也要撑着,等到救援。你那恩人给你寄情的文绉绉玩意儿,别忘了。”
  姜嘉茉被他抱紧,热了很多,脸烧得绯云似的,惬意得弯起眼睛。
  她靠着他,眼角潮红,微微地笑:“这首《金山观月》,我当然记得了,好潇洒。是沈容宴和你说的吗。”
  那人没有回答了。
  似乎他的骨头缝儿,都在冒凉气。
  姜嘉茉说着开始眼角落泪,大颗大颗。
  原来眼泪跌落下来是会化成小冰潭水。
  怎么被他用唇吻干的时候,没有这么彻骨凉。
  姜嘉茉眼泪盈盈,讲话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好孤寂的,没有任何回应地绕梁。
  她一个人兀自清醒着:“什么寄情啊,有的人,他看我一眼,我魂都被囚困住了。别人写三百张情信,比不上他口头念一句。”
  “裴京聿,我老是在想,到底什么是爱,好像只是命运光临的那一刹那。”
  “念书时最讨厌宏大叙事,什么家国情怀,理想破灭。我老是会看哭,一个人偷偷掉眼泪,没人知道我哭。”
  “但你看到了我。”
  “我每次掉眼泪,都在等待你给我的那一点甜头。我哪儿离得开你。”
  “我好容易当真,一点小小的好,就会认真对待,想要回报给别人。但你对我这么好,已经超过我承受和理解范畴了。”
  姜嘉茉颤抖着抱紧几乎冻僵的男人。
  他紧闭着眼,英隽的脸上,唇和眼梢都是冰凌。
  她一点点吻化那些冰,感觉苦涩的泪融在唇边:“傻瓜,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我心甘情愿,被你用粉钻困住。我已经知道它在哪儿了,我会把心买下来送你。”
  她摩挲着他的长指:“笨死了,你怎么还套着这个松叶戒指。”
  姜嘉茉弯起眼睛:“你好贵的,天价指环都困不住你。我要更努力赚钱才行。”
  这么刻骨暴烈的爱与欲,十世烧灰都忘不掉的情劫。
  姜嘉茉望向黑暗里,怅惘地叹息了一声。
  她低下头,宠溺地笑:“你自己凉成这样,宝宝被你捂得好热。”
  “你不是要做寡夫养它吗。”
  “你人呢?刀尖舔血,明刀明枪耍帅。结果,比你的小笨孩子还短命。”
  她恍惚回忆起《只影向谁去》。
  如果现实生活,似文学作品就好了。
  万一,他在某日的一个夜晚,入梦。
  梦里,他的魂来到了今天,站在林中小屋里,静默地望向怀孕的她。
  如果,他知道他昏迷以后,她是如何抱着他失温的身体,满眼是泪的告白。
  姜嘉茉吻他的发:“裴京聿,如果我们仨都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她轻声絮语:“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它的母亲,陪伴你们,爱它和你。”
  -
  清晨,雪霁后,渺远有小鸟啁啾。
  姜嘉茉是被直升机的气旋的轰鸣声,吵醒的。
  搜查的人来了不少,围绕在周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有人从身后扶住她,给她披上温热的毛毯。
  她强撑着睁开眼,看到满脸担忧的沈容宴。
  沈容宴扶住她的腰。
  男人的鼻子高挺,垂眸往下看的时候,有点儿簌簌落落的阴影。
  “我陪着裴京聿的人来的,很远就看到了木屋,算是我找到的你吧。你好傻,为我前妻那样的人去冒险,不值得。”
  姜嘉茉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三魂七魄没了一半,惶惶然捂住小腹。
  沈容宴察觉到了,说:“刚才随行的医生检查了,你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心跳很稳,没有胎停。”
  黄栗站在不远处,扑过来把姜嘉茉紧紧搂在怀里。
  姜嘉茉虚弱道:“阿栗,你没事吧。”
  黄栗嗫嚅着:“......我能出什么事,左右不过迷路!”
  “你怀着孕,身价又高,万一你没了,我的铁饭碗去哪儿找。”
  姜嘉茉从浸润的额发里睁开眼,温温笑道:“傻姑娘,俏皮话也别妄自菲薄,你特别重要,重来一次,我也会出去找你。”
  黄栗撇开沈容宴。
  她嗅到姜嘉茉身上有浓郁的松木香,让人安心敛息的香味。
  她能察觉那个人把姜嘉茉保护得很好。
  她心底替姜嘉茉甜,为这种生死攸关时,舍生忘死保护她的恋人。
  得知姜嘉茉怀孕的时候,黄栗很惶然,怕她被辜负。
  她作为局外人,从这件事都能察觉到。
  ——嘉嘉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并没有忽略她的感情。
  黄栗眼泪断线珍珠,径直往下掉:“你没事真好,我和孙姐都要担心死了,她在医护那边替你张罗。”
  “现在没事了,我们把镜头补拍完,就回国,好好修养。”
  姜嘉茉艰涩地坐起来,想去探询裴京聿的身影。
  但她实在很虚弱,没力气了,只能阖上眼睛。
  -
  姜嘉茉在医院的这几天。
  沈容宴的眼神望向姜嘉茉,缠绵到几乎能拉丝。
  他比盛煦还积极,端茶倒水,前恭后倨地伺候着。
  姜嘉茉从昏迷中醒来,察觉到他的陪床:“之前不是把卡还给你了吗,我们之间清偿了。”
  她蜷了下手指,有点含糊轻细地对他笑:“孙姐他们如果缠着你,让你负责,或者帮我什么。只是他们心疼我,一厢情愿的。你不用被我的事情束缚,去忙你的吧。”
  沈容宴心口一窒。
  他握住姜嘉茉的袖口:“可是,孟玟暄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你本来就虚弱,现在营养不良,胎儿也危险。”
  他专注地看着营养剂滴落:“我找到的你,我帮助的你,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清偿了,让我再陪陪你吧。”
  姜嘉茉锁骨上,嵌着一个快愈合的窄红齿印。
  她稍微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病号服。
  那一抹星点的痕迹,就被她遮掩进衣料里,成为她和那个人独有的隐秘与不堪。
  姜嘉茉脸颊上一点点的红晕:“......我有个很在意的人。”
  她怯弱的笑,像西柚涩甜的瓣儿:“我向他求了婚,在他的手指上套上了一圈好廉价的草戒指。”
  “他啊特别贵气。我呢,好没出息的,一直在糟蹋他。”
  “我不知道他是否接受我的戒指,但是从头来讲,是他救了我。”
  雪一直下,像童话布景,一个即将要圆满的绮梦帷幕。
  沈容宴有些怔忪,欲言又止瞧着她:“可你的选项里,不该是我更好吗。”
  “上百亿,只是偿还?难道不应该是让我安顿好别人,好好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