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莫尔纳喜提物种转变。
  贾想似乎还觉得不过瘾,抡起药碾,就要打向莫尔纳的鼻子。
  莫尔纳也并非等闲之辈,被一拳一戳砸昏了神,还能下意识拔出柜台上的针,做出防备的姿势。
  不过此人约莫是练剑练得疯魔了,五指夹针,给他做出一种握剑起招的架势。
  萧敖连滚带爬地润到二人中间,满眼复杂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贾想,转头再看向一脸茫然悲愤的莫尔纳,一边是同病相怜的穿越者兄弟,一边是陪了他两年共度东岛难关的友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不是,你们怎么了?”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扒拉住贾想的衣袍,西沙祭司袍宽大空旷,抱大腿很是方便自然,“兄弟,莫尔纳他惹你什么了?不要这么气,大家都是好朋友,对不对?”
  什么好朋友?你家好朋友是祝踏歌假扮的。
  贾想冷哼一声,理智告知他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莫尔纳是祝踏歌一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然而他的动机始终模糊不清,不若暗中观察,找出究竟,好对症下药。
  但是,看到化身云雀的祝千龄在祝踏歌手中受虐成那般模样时,贾想心间潜藏的怒火瞬间烧到天灵盖,他忍不下去了。
  “我若不动手,”贾想权衡片刻,放下药碾,“这只雀儿说不定就亡于他手了。”
  萧敖见他放下恃凶武器,胸口的闷气散了一半,就开始劝莫尔纳。
  “好了好了,莫尔纳,把针放下,都是误会。”
  萧敖探头,想瞧一眼云雀,可惜贾想把身子一偏,把云雀藏进祭司长袍之中,不教他挪出半分眼神。
  “哎,咱把针放下,这姿势你以为你耍的是剑呀?”萧敖吃了瘪,也不敢惹气头上的贾想,只能开始劝莫尔纳。
  闻言,莫尔纳顿了顿,四肢收拢,放下医针,眉头一皱。
  “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
  见对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贾想气笑了:“不分青红皂白?你看你对雀儿做了什么蔫事儿!若不是我来得及时,雀儿就惨死你手了,你还好意思说?”
  萧敖一惊,却觉得贾想颇为小题大做,摸了摸后脑勺,为莫尔纳评理道:“哎,那你为了一只鸟去打莫尔纳,想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贾想听闻此语后第一反应就是勃然大怒,想把萧敖的脑袋提出来用水冲洗一番,但这一段插曲使他彻底冷静下来,当下还是稳住祝踏歌为主。
  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祝踏歌杀子之心昭然若揭。
  但要论抚养,祝千龄能长这么大,都是贾想费尽心思一口一口喂养出来的,祝踏歌把祝千龄惹得这般痛苦,他还没与之较劲。
  贾想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人前那一副无情无欲的冷酷劲儿。
  “你不知吗?云雀在此境乃是祥瑞的象征,若是教莫尔纳害死了,我们如何自处?”贾想说得头头是道。
  萧敖一听,有道理,但他一对上莫尔纳两只乌漆嘛黑的黑眼眶,又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话,顿时后悔过来阻止他们二人的纠纷了。
  恰在此时,耳室内响起咎言海的呜咽声。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随后,咎言海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她没有感知到外头尴尬的氛围,悲伤与畏惧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咎言海与外界已经隔了一层屏障,她看准了贾想的方位,一把跪地,扯住贾想的衣袍。
  “祭司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
  贾想居高临下地看着咎言海,从上而下的角度看,咎言海与咎语山的面部轮廓几乎一致,咎语山在耳室中透露的种种信息涌上心尖,贾想的怒火也随之被浇灭。
  当务之急,还是脱离诡境,守护西沙封印为紧。
  他轻柔地摩挲在掌心中的云雀,云雀已经平复,呼吸清浅地俯趴在贾想手中休息。
  “求求您!”咎言海抹去嘴边的咸涩,“求求您,能否禅让于阿山?”
  “禅让?”
  咎言海咬牙:“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是过分,然而只有将此法才能救阿山一命!”
  贾想蓦然抓到咎语山交代的信息中,一个隐藏的漏洞。
  按理说,一个未曾经历过魔窟时代的人,应当不会对魔窟拥有如此浓重的恨意,咎语山对魔窟的偏执程度,从南海时便可见端倪。
  可至今为止,西沙封印固若金汤,诡境不过是重映历代祭司献祭的过程,并不会呈现魔窟横行的苦难。
  二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咎语山如此忌讳?
  贾想福至心灵,问道:“咎语山年岁几何?”
  咎言海哭得迷迷糊糊,恍惚地回应:“十五。”
  贾想望向萧敖,萧敖很快反应过来:“三十七。”
  对上了。
  这一场诡境的祭司,约莫是上一任西沙继承人的过往影像,按道理,不会出现任何偏差,就如贾想代替了祭司,咎语山重返了过往的年岁,萧敖也以一个合理的身份出现。
  而彼时未曾降世的祝千龄,便化作了云雀。
  那按道理,诡境中的咎语山不应该如外境一般伤痕累累,而到了濒死的地步,这与诡境重现的过往不一,难道就不怕被魔窟察觉,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吗?
  故而,二十二年前的咎语山定然受了致命伤。
  就在这一场诡境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咎语山对魔窟有了深重的恨意。
  他们现在经历的一切,是符合原本历史轨迹的。
  贾想不敢多加揣测,他现下得出的结论站脚还不稳定,只能顺势而为。
  至少,咎语山应当不会这般轻易死去。
  他冷淡道:“细说。”
  咎言海得了首肯,激动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祭司大人,我与阿山为亲姐妹,既然神明大人愿意选择我为神侍,阿山必然可以。”
  关心则乱,此番话放在寻常,咎言海绝对会将之视为亵渎神明的言论,就地惩戒出言不逊者。
  现今她已顾不得其它:“我愿意主持今夜的圆月祭典,将自身献祭于神明,教邪恶无处遁逃。”
  “但是,恳求您,”咎言海双手合十,苦苦哀求,“让阿山入了月衣吧!”
  贾想一愣。
  “姐妹二人,血浓于水,一人做祭,一人遁沙,神明不会怪罪的,”咎言海见贾想面露异色,紧紧攥着祭司长袍,“祭司大人,您亦知晓,历代祭司需以月阴之身才可胜任,您是因胞姐染上沙噬意外逝世,才被迫顶上祭司之位,按理说,我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确实,西沙是母性社会,便因其封印继承人历代为女性的缘故,他们崇尚月亮,历代以女性为尊。
  西沙环境恶劣,生存压力极重,男女空前和谐。
  贾想刚开始发觉祭司为男性时,还小小诧异了一番。
  可既然如此,长老会那边又该如何解释?
  贾想虚虚地握了握掌心中的云雀,他的系统还在祝千龄手中,必须想办法讨要回来才是。
  更加重要的因素是,祝千龄展示吊坠时,祝踏歌在场。
  看出贾想面上的顾虑,咎言海寻思片刻,很快找到遗漏的点。
  “只要不与仞州长老会言说,他们又如何知晓继承人变动?”咎言海直言利弊。
  贾想抿唇,盯着咎言海毅然决然的面容,忽然明白祝千龄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上一任祭司的月衣,并趁机遁入。
  也想通为何咎语山能够将他们指引到西沙诡境中,若无其事地来回穿梭。
  那一副被祝千龄趁机遁入的月衣是空的。
  咎语山便是这一场诡境中被裹进月衣的神像。
  真是够荒诞的。
  萧敖没听出个所以然,见二人僵持着,茫茫然地望向同样游离局外的莫尔纳。
  “咎语山怎么了?”
  莫尔纳总结了一番:“好像死了。”
  萧敖脸色被吓得煞白,就要冲进耳室查看咎语山情况。
  方到门口,萧敖便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室内的幕景。
  咎语山虚弱地卧倒在榻上,她不似从前那般年岁,而是一副稚嫩少女的模样,只不过浑身浴血,口中还吐着片片腥红,光是瞧着,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握紧。
  “山姐!”萧敖扑到榻前,手心湿哒哒的一片,才发觉咎语山流的血不止表面上看的这些。
  他下意识求助地看向白医师,对方一手搭在咎语山的脉象上,眉心蹙出三道川,一手捧着婴儿,婴儿哇哇啼哭,场面一片混乱。
  咎语山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可她依稀分辨出了萧敖的声音,故作凶巴巴地说:“憋回去……不准哭,吵死了。”
  可惜她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萧敖只隐约听见“憋佬仔”三个断断续续的字,他被骂得浑身轻松,但瞧见咎语山这一副半死不活的姿容,眼泪不由分说地涌入眼眶。
  “山姐,别骂了,你到底怎么了,我就在后边守着还不到半刻钟,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