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可是你两年前就把我丢下了,”祝千龄把被褥一掀,横跨过他的腰间,“两年后你还要把我送走。”
  很快贾想就知道祝千龄在纠结什么,他还没弄清楚祝千龄的思维跳跃,下意识想辩解,胸前却一凉。
  寝衣被祝千龄扯开了。
  贾想:“啊?”
  贾想:“等等!”
  话音未落,所有未尽的话语便被堵了回去。
  祝千龄俯首,延续了未央长梦,吻了贾想。
  第82章
  梦中吻如昙花一现, 且将之当做虚妄来看待,贾想觉得,他不过是受了祝千龄那一番表白的影响, 才生了这等荒天破地的梦境。
  然若在现实中真真切切地唇对唇, 梦境的吻意味便也不同了,有一个刹那,贾想以为是梦跨入了现实,延续了唇角触及的柔软,延续了舌尖卷袭的湿嫩。
  贾想活了三十余年, 不近女色, 亦不近男色, 清心寡欲, 身边人逐渐成影成双,他还窝在一方天地里,任劳任怨地当着牛马,搞着热爱却又让自己痛苦的事业,过着流脓自愈的生活。
  何曾想过, 未来有那么一天,他会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扒了寝衣, 囚于床脚一寸,只稍一动弹,他与祝千龄便肌肤相贴, 密不可分。
  呼吸是烫的,虽说人在北川, 何处不是灼热的,只是贾想觉得游走在胸膛上的手掌格外烫,烫得让他很是难受, 他想逃,祝千龄却不由分说地钳住贾想。
  贾想就想着,既然退也退不得,那挪个头吧,他便想要撇开头。
  熟料,堪堪停留在唇齿相贴的祝千龄忽然开了窍,舌尖轻轻一扫。
  贾想猝不及防地颤抖了一下,他不由得微微张嘴,神情呆愣。
  有了缺口,后面的一切便顺理成章得多,祝千龄的手也不再乱摸,而是抓住了贾想的脖颈,紧紧地将他扯到面前,二人之间仅存的缝隙越发狭隘。
  缺氧。
  贾想飘飘然地注视着床顶,忽觉唇角一痒,竟是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流了出来,口腔中的存在实在霸道,又不成章法,贾想没觉得暧昧或是享受,但窒息感却是实打实的,他有些忘乎所以,眼前一明一暗,影影幢幢。
  一个人的份量很轻,轻得贾想只记得唇舌缠绵的恍惚,忘了那个人将自己落在身上的重量。
  可贾想一想到这个人,又觉得自己在负荷前行。
  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可错在哪儿?贾想迷迷糊糊的,想不明白,感观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揪住,抛向高空,被极速的风烟撩起一股瘙痒,还格外闷热,贾想难受得想要挥开,却又不得章法。
  终于,祝千龄放过了贾想,抬起头,睁开一直紧闭的红瞳,眼里似是含了一汪水,落花尽散入他眼中,晕染开万千旖旎。
  贾想的嘴甚至没有意识要去闭拢,两条极为细腻的银丝骤然绷断,他还沉浸在窒息感中,晃不过神来。
  直到,一点点棉花似的亲吻,点点滴滴,落在他胸前的疤痕上。
  在北川时,这道横彻贾想上半身的伤口并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有时衣物磨蹭,贾想会觉得难受。
  然而若说衣料如风过无痕,那么细细密密的吻,便是春雨润物留迹。
  贾想差点跳起来,换气都没恢复,这下连喘气都遗忘了,他想要阻止祝千龄,可一把火很快烧到天灵盖,贾想感受到变化,心如死灰。
  祝千龄显然感知到贾想的变化,他却只是顿了顿,随后垂首,抚摸起那一条狰狞的疤痕。
  贾想后知后觉地想要挣扎,可祝千龄身上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贾想生怕打中了哪一处,祝千龄又要默不吭声地养伤。
  但放任祝千龄玩也似的啄着伤疤,那滋味别提多好受了,贾想实在是无法忍受,那点俗尘念想却不如他意,越发澎湃,惹得贾想恨不抢头撞柱。
  死了算了。
  “够了,祝千龄。”贾想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喊祝千龄的名字,声线抖动如一线爬动的蚂蚁。
  祝千龄不听,他还得寸进尺,品尝完了伤疤,开始游走到雪白的更深处。
  当贾想感知到祝千龄做了什么,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只觉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想要推开祝千龄。
  谁知,祝千龄把黑衣三下两除二地剥了个干净,一把丢在贾想的脸上,贾想眼前一黑。
  他的眼睛被遮盖住了,只露出半截下巴,在黑色对比下,显得格外亮眼。
  “千龄,就此打住。”贾想一把扯开眼罩,撞入眼帘的是一具精瘦的躯体。
  与贾想的雪白肤色不同,祝千龄的肤色是白中带青,那些青便是血管,盘旋在这幅极具线条美感的躯体上。
  不健康,但有力。
  惨白如死尸,却艳。
  贾想面红耳赤地挪开眼,坚持着:“你下来。”
  半晌,祝千龄破天荒地应了一声:“好。”
  正当贾想以为能松一口气时,祝千龄抬起身子,快而精准地履行了什么叫做“下来”。
  贾想倒吸一口凉气,剧烈地抖动起来,他难掩震撼地盯着身上的祝千龄,双手下意识扶住祝千龄。
  可祝千龄不愿给他有缓解的机会,他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忍着想要蜷缩起身子的本能,朝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唇,再次吻了下去。
  ……
  两道喘息此起彼伏,在粘稠逼仄的空间里缠绵纠纷。
  “义父……”祝千龄黏糊地叫着。
  贾想耳边的热源驱了来,来了又散,惹得他头脑也晕晕涨涨的,听到祝千龄这身称呼,险些心脏骤停。
  他偏过头,祝千龄追着他不放,汗水落在贾想额发间,青丝与银发交缠,黑白分明,如同爱恨。
  祝千龄垂眸,摸上自己的小腹。
  不知是谁人所说,恨比爱绵长。
  可没有爱到极致,怎么去恨?
  祝千龄半睁着眸,再次吻上他刻骨铭心的恨。
  ……
  夜阑卧听,雨疏风骤,不知东方之既白。
  ……
  北川没有灿烂的阳光,故而贾想是被浓郁的梅香惹醒的,重重叠叠的纱幔遮挡住了他的视线,鼻尖还萦绕着一股隐去的腥味,又被梅花香遮盖住了。
  他初经人事,刚开始还能叫着祝千龄,想要将其搬走,到了后面,就不知道变成谁主动谁被动了,本以为醒来后贾想会煎熬如死,可心中却莫名地踏实。
  可惜,床上只有贾想一人,还有明显被打理过的被褥,干净清爽地裹着贾想赤/裸的身躯,仿佛昨夜的疯狂不过是一场春宵短梦。
  可贾想一低头,见身上深深浅浅的红痕,就知道这绝非是梦。
  他绝望地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单了三十多年的贾想头一回上本垒,就来得这般劲爆。
  更何况,不知道该说是他把人家神志不清地吃干抹净了,还是人家把他霸王硬上弓地吃干抹净了,或者是他把自家养的小白菜供得满地疮痍,还是小白菜一边哭着地里黄,一边道德绑架他去耕耘。
  简而言之,贾想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说前戏还是祝千龄单方面的强迫,那后半夜他的迎合又要怎么解释?
  贾想早早得知自己对祝千龄的感情不纯,抵达到了不分黑白都要怜爱疼惜的程度,一开始,贾想只是认为自己狠不下心,注定是一位溺爱孩子的家长。
  可谁家义父会对着义子做春梦?
  谁家长辈会缠着小辈滚了一趟又一趟?
  与其相信这些,还不如相信萧敖是玉皇大帝。
  更为荒谬的是,比起失了清白,又或是比起他拿走了含辛菇苦养大的祝千龄清白,他更关心的是——祝千龄有没有处理好后事,免得落下伤痛。
  他身子那般瘦削,那般病弱,后半夜不知为何还呜咽了起来,素日用来赌气撒娇的眼泪不要命的落。
  贾想哀嚎一声,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他小嚎一声,团吧团吧,把自己裹进被褥中。
  自闭了一会儿,贾想从被团中露出半颗脑袋,没有焦距地盯着飘动的纱幔。
  他必须和祝千龄好好交谈一番。
  最好不要像之前那样忧心祝千龄,七绕八弯,单刀直入才是贾想的做事风格。
  以及……
  贾想茫然地凝视着虚空,心中那一股莫名的堵塞感滚到喉咙,他有点想吐,又想把它往下噎。
  想丢下祝千龄,但又想把祝千龄牢牢地栓在身边。
  他扣心自问——你真的对祝千龄没有半分情思吗?
  是什么时候放心不下祝千龄的?
  是发现几乎没有人真心善待祝千龄时,还是发现没有人真心以待闻人想时。
  他把祝千龄当做在这个陌生世界的船锚,沉底了,也腐蚀了。
  贾想心中猜测。
  他也许也是爱着祝千龄的,只是掺杂的爱意太复杂了,一时间贾想分不清是什么爱,也不清楚要怎么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