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彦遥坐在书桌前翻着账本,目光却时不时的瞧一眼还在削箭头的耿耀。
  一个没说走,一个也没让他出去。
  “杀猪郎。”
  “嗯?”
  “我今日去见了我爹......”
  彦遥开口把事和耿耀说了一遍,又自夸着自己生意有道,用内裤赚了不少,现如今就算别家也做这生意,但他家铺子仍是翘楚,他卖得贵,但在富贵人家,这也是证明身份之物,若是有买了别家的,则是丢人。
  他还道,东南大街新开了一间成衣铺子,主卖内裤,受众是寻常百姓家,定价便宜许多,那就是他偷摸开的,旁人都不知。
  他说,杀猪郎,我琢磨着,客人身份不同,不好在同一个铺子里做买卖,若不然则是丢鸡捡鸡蛋,不甚合算,所以又开了间铺子。
  耿耀停了手中动作,静静的听他倾诉炫耀,适时的说两句夸耀之话。
  彦遥说的口干舌燥,最后道:“杀猪郎,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内衣,可否画给我?你说这个难些,我估摸着能赚更多。”
  耿耀:“行。”
  他洗了手,走到桌边,拿起了最小号的毛笔。
  彦遥站在一旁瞧着,最后面容古怪道:“耿哥哥,你这是什么?”
  耿耀手拿着毛笔,看着纸上的东西也沉默了,脑子里想的,和他画出来的,不是一个东西。
  “画不出来,要不我跟你说说,你自己琢磨?”
  彦遥点点头:“好,那耿哥哥你说。”
  耿耀用尽平生所学,磕磕绊绊的,说着自己知道内衣的细节
  中途他观察着彦遥神色,见他面色如常的听着,也就胆子大了些,什么托举作用,以及可以如何做花样,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觉为了彦遥的事业贡献了一份力量。
  耿耀最后一句话落下,刚想伸手去倒杯茶,就见一卷账本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再一看,彦遥已经怒红了脸,气骂道:“好不要脸的杀猪郎,瞧着正经模样,原来背地里就和野狐狸琢磨此处。”
  耿耀忙伸手接住面前的账本,沉默半晌,真诚问道:“我刚才说的时候,你怎么不发怒?”
  彦遥理直气壮道:“那我如何得知内衣如何做的?”
  虽然早知如此答案,但真的听到,耿耀还是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我敬你是条汉子。”
  彦遥双眸睁大,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拿起桌上的账本又要去砸,耿耀忙不迭的跑了。
  他跑的快,没看到彦遥已经气红了眼。
  “秋雨,把屋里的东西抱灶房烧火。”耿耀说完,随后一溜烟的出了院子。
  彦遥捡起地上账本,伸手在自己身前按了按,烦躁道:“每日皆揉半个时辰,怎也不见大,一点用处都无。”
  半晌,他又骂道:“该死的杀猪郎,招惹野狐狸。”
  秋雨进门收拾地上之物:“少爷,姑爷让我抱到灶房烧火。”
  彦遥心中虽恼,却还是道:“收拾个箱子出来,装起来吧!”
  好不容易削的。
  在正堂吃了晚饭,耿耀折了些细木棍,和厚哥儿玩着搭三角,见耿武走过来,他摸了摸厚哥儿的头,让他自己玩。
  兄弟两人走到院外,耿武在他胸口捶了捶:“没伤到吧?”
  耿耀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没。”他道:“对不起。”
  耿武:“对不起什么?”
  耿耀:“一个没忍住还手了。”
  耿武又好气又好笑,心中酸涩蔓延,道:“不还手我就没弟弟了。”
  他粗糙手掌捏着耿耀肩头,说:“咱安稳过日子,小心谨慎不惹事,但这是要能活的下去,哥是怕你惹事,却更害怕没弟弟。”
  晚饭时,耿耀话格外少,耿武收回手,嗓子口堵了千难万语,沉默良久,他道:“你就一平凡人,不要把不是你的责任背负在身上。”
  “大景兴亡,是当权者的责任,需要你负责任的,只有爹娘,还有你夫郎。”
  “阿耀,你是人,不是神,你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哥希望你认清自己,活的轻松些。”
  “多为爹娘和彦少爷着想,也多为自己着想。”
  耿耀扯出一抹笑,似阳光在努力穿破阴云:“哥,我都懂。”
  院中刮了狂风,猝的下起急雨,砸到砖石上溅起水花,落到土地上化为泥泞一片。
  彦遥心里记挂着耿耀情绪低沉,睡的不如往日沉,被那雨声吵醒,悠悠睁开眼来。
  自两人同床而眠,蜡烛已不再燃整夜。
  骤雨的夜无星又无月,四周漆黑如墨,没有一点光中,伸手不见五指。
  彦遥念着耿耀身躯高大,故而往日睡时都会自动靠里,紧贴着墙睡,现在黑暗里,如有一把小锤敲着彦遥心脏处。
  他好像...被人抱在了怀里。
  怪不得这两日他睡梦中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燥热。
  他柔软的身子被耿耀抱了个严丝合缝,面前是坚硬胸膛,身后被耿耀的双臂禁锢着。
  彦遥被他强势气息搅得红了脸,微微抬头,红唇擦过耿耀俊朗下颚,一刹那,彦遥心悸不止。
  万幸这杀猪郎没醒,只是......彦遥又心慌的睡不着了。
  这雨下到次日清晨都未停,耿耀如往常一样,先一步起床出门,他见灶房没多少柴了,就先去了趟柴房,打算规整点细柴抱到灶房。
  彦遥撑着伞到了灶房,他眼底青紫,双眸中还泛着红血丝,一瞧就是夜里没睡好。
  烧火的耿母心疼道:“怎累成这样,夜里老二又闹你了?”
  彦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坐下后乖巧的点点头:“嗯,阿遥一夜都没能睡着。”
  和面的蕙娘因这话脸红,耿母骂道:“这老二,也太不知道心疼人。”
  彦遥又点点头,告状道:“娘,你骂他。”
  门口抱着柴的耿耀:......
  蕙娘在屋檐下兑了温水,耿母对彦遥道:“乖儿,你先去洗脸,我来骂老二。”
  彦遥又重重点头,起身去洗漱,路过耿耀时还面露得意,似狡黠的小狐狸。
  耿耀把抱过来的木柴放耿母身后,还没直起身,就被坐着的耿母一把拧住了耳朵。
  蕙娘似是知道耿母要说什么,面和了一半,就闪身出了灶房,说去正堂拿白糖。
  “你这混小子,你是什么壮如牛的身体,阿遥是什么身子,你居然敢折腾他折腾一夜,连觉都不让他睡。”
  “阿遥是要陪你一生的夫郎,你不顾着他,还能让谁顾着他?你这个......”耿母咬牙,嫌弃道:“又不是有了今夜无明夜,你......”
  耿耀蹲在地上,揉着耳朵,叹气道:“知道了,娘。”
  耿母见他认罪态度良好,这才最后放了句狠话:“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失了理智折腾阿遥,我非饶不了你。”
  耿耀:“哦。”
  他从灶房出来,直接用彦遥净过面的水洗手,彦遥撑着伞凑过来,笑语盈盈道:“夫君又挨骂了呢!”
  耿耀:“呵呵,开心吗?”
  彦遥凑近他,轻声道:“阿遥可开心了。”他问:“那杀猪郎开心吗?”
  耿耀好笑道:“开心,多谢夫郎手下留情,这次只挨骂没挨打,耿耀已经知足了。”
  彦遥不妨他如此说,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声音轻快入耳,搅乱了谁家一汪池水。
  王千总一连两日都未去军营,耿耀去了趟王千总的宅院才得知,王千总自从那日从青龙山回来,就一病不起。
  耿耀进去探望,王千总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他那疼到心肝上的孙子拿着鸡腿喂他,他都吃不下去一口。
  见到耿耀道:“我应当寿命到也。”
  耿耀安慰了他好半晌,王千总只摇摇头,一副无人知他心中苦的模样,耿耀无奈只能退了出来。
  又隔了两日,戴正平也得知了王千总重病的消息,当下就笑了起来。
  没了王千总,耿耀手上十号人,他手上九十多,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耿耀有想到过戴正平会找麻烦,只是未曾想过他会这么快按捺不住。
  军营饭堂内,冯如松端着饭碗走过戴正平身边,戴正平伸了脚,冯如松机灵的跳了过去,戴正平揪住他的后衣领就往演武场去,说是见他如此灵巧,想必定是武艺不俗,刚好和他比试比试。
  耿耀当时不在,等到高田勇把他找来,冯如松已是鼻青脸肿,趴在地上起不来身,底下一阵欢呼叫好声。
  戴正平今日不过是想杀鸡儆猴,让耿耀看清谁是大小王,瞧见耿耀急急忙忙跑来,理了理衣袖,打算说几句让他识相听话的言语。
  不想耿耀跳上演武场,疾步去看了看冯如松,随后不讲三七二十一,抬脚就踹了过来。
  他力道狠厉,戴正平喉咙当下就涌出一股腥甜,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耿耀又步步紧逼,眸如猎鹰巡视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