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出他所料,三日后,彦老爷身边跟着的小厮来通传,两日后会跟船押送货物到江东,让他收拾准备一番,到时会带他见外家。
  彦遥亲娘是江东王家,彦遥自出生至今,还未见过。
  小厮走后,彦遥在院中坐了片刻,揉了揉双颊。
  起身想去前院,和耿家人说一声两日后去江东的消息。
  只是他刚起身,就见耿文站在院门外,笑着叫了声二嫂。
  彦遥让他进来,又让秋雨搬了凳子出来。
  笑问道:“可是有事?”
  耿文道:“朝廷有意开恩科,虽时间还未定,但岳父说应当就这几月,他有意让我先去国都,纪家有私塾,授课者都是有才之士,族中也有在国子监之人,说有助于我。”
  “我与绍年这两日就要去国都,今日来与二嫂辞别。”
  彦遥点头道:“此乃好事。”他问:“绍年可还好?”
  耿文道:“被那些日子吓到了,日日睡不安稳,夜里哭了又哭,后来小爹过来才好上两分,但依旧担心岳父,现如今大家都安好,他紧绷的心松了些,养着倒也还好。”
  “岳父请了个大夫跟着,几天的路程,说是无碍,绍年在纪家和外家都受长辈疼爱,说是院子都已准备好,怕他这胎到时候不好生,还请了御医,就等他回去。”
  “我岳父手上公务还未处理完,小爹也放心绍年回国都,说等绍年快生产时他再回去,现在在宁安县先陪着岳父。”
  彦遥笑着道:“那就好,绍年是个有福的,这一胎定是平安康健。”
  两人又说了些话,耿文最后道:“二嫂,绍年性子不好,那日之事他心中其实多有后悔,就是拉不面子来认错,耿文替他给二嫂赔罪。”
  随后他拱手郑重的行了一礼。
  彦遥忙起身,道:“那件事已过,三弟无需再放在心里。”
  明明过了不久,那些事却好似恍如隔世。
  两日后,耿文上了南去的马车,彦遥登了东去的船只。
  院中杏子已熟,耿母和耿父天未明就起了,把树上的杏子摘了大半,分了两份,一份跟马车往南走,一份跟船只往东走。
  炊烟袅袅中,耿母瞧着院中杏树,捞起衣角擦了擦泪。
  三子走其二,只有耿武留身旁,原耿武此次守城立功,给了他别处官职,耿武不放心父母妻儿,拒了官职留在宁安县,从捕快升为了捕头。
  同年
  蕙娘生下第二子,取名耿安,意欲大家都平安。
  纪绍年生下一子,取名耿志才,耿文来信说是纪绍年取的,纪绍年说要让儿子有志又有才,很是简单直白。
  初冬落雪时,耿文殿试,因容貌好,被病着的延平帝钦点为探花,他打马在长街,纪绍年抱着孩子在楼上,如孩童一般挥着帕子喊夫君。
  耿文抬头笑着望去,纪绍年下巴微抬,冲身侧的几人得意道:“我夫君。”
  彦遥不常回宁安县,书信等物却并不少,给家中的东西每次都塞满箱子,有给耿母的布匹,给蕙娘的首饰,给厚哥儿的精巧玩意,耿父耿武,连同刚出生的耿安都有。
  送耿安的东西,都会另送一份到国都纪绍年那处,纪绍年每次收到都是恼的说几句,但转头又去哭。
  耿文知道他因说彦遥没娘的事心中难受,心中有愧,彦遥又这般正常待他,他这性子受不住。
  至于耿耀,两年无消息,直到第三年才隐隐有消息传到宁安县。
  说武平县有百人如天神下凡,遇到黑齿就打,偶遇下雨抢收庄稼还会下马帮之,抢孩子的拍花子更是追了上百里,抱回孩子,拍花子的人直接绑了扔县衙门口。
  去年干旱蝗灾,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粮食,开粥棚救人无数。
  彦遥站在南去的船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风儿卷起他白色衣角,又被黑色披风压了下去。
  哑婶给他把披风系好,就站在他身后陪着。
  现如今的彦遥有些安静,在外话少,私下里话也不多了。
  远处双鸟低空而飞,时不时发出鸣叫,脚下船头如刀,破开无边水面。
  和宁安县的耿武不同,彦遥是在第二年得到的耿耀消息,无人说那是耿耀,但彦遥就是知,那是他的杀猪郎。
  耿耀居无定所,带着人如野猴子一般乱窜,彦遥找不到他,也没想去找他。
  只是确定他多在武平县活动时,连夜拿了大景堪舆图,最后手指落在霍沧府。
  大景开国前期,封四藩王,从西到东,分别是:忠勇王,镇北王,中山王,安王......
  后四藩王坐大,齐王收了忠勇王和中山王的兵权,原镇北王和安王中间是中山王,中山王之封地归了朝廷之手,那就如扼住了镇北王和安王的喉咙,再夺这两王兵权是早晚的事。
  只是无奈,还不等齐王收回这两藩王兵权,就突发急症而去。
  武平县则是在中山王之地,也就是在镇北王和安王中间。
  之前是归朝廷之手,几年前武平县被屠,朝廷反应如迟暮老人,镇北王和安王趁机蚀之,已经私下瓜分了大半。
  武平县与周边几县,因黑齿时不时游荡骚扰,再加上民少地荒,倒没落到那二王手中。
  毕竟拿了这几县,实在是亏本买卖,要派重兵把手不说,百姓饿死都不在少数,收不上来税银,反而要贴钱上去。
  对于这些,朝廷一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每到那几县索要军粮饷银灾粮,又奏死伤多少时,兵部户部都恨不得这几县白送给镇北王和安王。
  彦遥手指落下之地—霍沧府
  霍沧府,离武平县三城之隔,是宣武(三城三重镇)南下必经之地,同理,也是外人入宣武的必经之地。
  彦遥思索整夜,说服彦老爷走动门路,四处送了银钱,只为买官职。
  只他无多少可用之人,彦老爷的人他信不过,咬死了用阿贵。
  原父子稍缓的关系经此一事如坠寒潭,眼看这一世再无父子相合的转机。
  阿贵乃是彦家家生子,随彦家姓,名彦贵。
  花钱如流水,去奴籍,改于贵,稳妥起见,谋得容县一县令,此县民风温和,风调雨顺,只要待上两年,哪怕无甚功绩,也可以换一个霍沧府知府的位置。
  只是...
  容县往南,武平县往北
  彦遥望向渐行渐远的方向失神,不知耿耀如何了,快两年未见,也不知他可想他......
  阿遥想杀猪郎了,很想很想。
  茫茫天地,他只有他了。
  无法去寻,寻了也是添乱,阿贵只会写自己名字,还无法独当一面,彦遥不得不跟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午夜梦回,是杀猪郎温柔或凶残炙热的吻。
  那个问题彦遥在他走后就有了答案。
  是喜欢夫君,还是喜欢耿耀。
  阿遥是喜欢耿耀的,若夫君不是耿耀,他怎会心动如此,只梦中一吻,就能让他身体发软,颤了又颤,最后脏了衣物。
  他无人教,对情爱之事后知后觉,有些情景,现如今想来甚是可笑。
  耿耀床榻间吻他,彦遥迷迷糊糊的推开他,说想去小解,回来后耿耀又吻他,他又推开,说还想去小解。
  来往几次,他回来时眉眼耷拉着,耿耀问他怎了,他说明日要看大夫,小解不出,又硬的浑身如蚂蚁爬。
  当时耿耀怔愣了许久,最后抱着他的肩头笑出了眼泪。
  彦遥,你可真傻啊!
  甲板上的人露出笑意,秋雨和哑婶互看了眼,也不由的跟着笑了,只是笑中是如出一辙的心疼。
  风儿掠过水面,留下波光粼粼,候鸟来了又去,树儿又多了两圈年轮。
  霍沧府原知府因贪污被抄家下狱,容县知县多有功绩,现连升三级,调任霍沧府,任知府一职。
  同年,耿耀坑了无数钱粮的朝廷/镇北王/安王三方,再次派人威逼利诱的招揽。
  如此局面是耿耀意料之中,知道此时是最好时机,与朝廷之臣几番往来,后领兵三千剿灭江东五万流寇,震惊朝野中,用刘胜头颅换来:太子少保之虚衔,武平县总兵之实权
  得令:国都面圣。
  当年吴思鲁得皇令从西北调兵灭江东刘胜,他打到一半就得知黑齿已经攻到宁安县,当下就领兵回去救驾。
  剩侥幸逃脱的刘胜在江东四窜之,虽不如外敌是心腹大患,却也扰的人睡不安生,直到现在被耿耀追之灭之。
  耿耀出来已快四年,四年前黑齿攻到宁安县,吴思鲁赶来解了宁安县之困,那之后便是艰难的夺城中。
  吴思鲁打了四年,勉强稳住局势,但西北丢二十城,现在难以拿回,朝廷言无钱支撑。
  但可笑之处在于,去年后宫皇太后过寿诞,大兴土木建赏雪寿院。
  镇北王和安王当日领兵救援国都,未到就得到自家后院不稳的消息,当下就领兵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