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邢谚揪心起来。
  能够让见识众多的专家感慨,他不相信温白苏的表现,只是他也无法明确温白苏的痛苦。
  这样的无力让邢谚呼吸困难起来。
  ·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脏开始,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温白苏闭着眼,思维放飞一瞬:小说里蛊虫啃食身体的痛苦,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
  随着药效的彻底消退,前不久做手术的心脏处,也开始刺痛起来,血肉撕裂的痛苦短暂转移了温白苏的注意力。
  监控里的人看着温白苏面色逐渐苍白,乃至于透明,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谭永君和韦昱彤互相支撑着,作为母亲,她们最难承受孩子面临这样的痛苦。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唯一能救她们孩子的办法。
  ·
  “唔——!”
  骤然从骨肉里迸发的痛苦让温白苏闷哼出声。
  这和因病而至的疼痛完全不一样!
  像是血肉骨髓被反复碾碎,强烈的痛楚让他不得不蜷起身子,试图缓解这样的痛苦。
  汗水一滴滴的顺着额发滑落,将他所躺的位置汗湿,眼泪在此刻根本不受控制。
  温白苏咬住被褥,强忍着痛呼声。
  ·
  邢谚腾的站起身来,“我过去陪他。”
  不等离开,温柏鄞就冷着张脸,将他重新按下来坐着。
  邢谚看着温柏鄞,着急道:“药剂已经注射,接下来就是靠他扛过去,我在不在那里都不会妨碍什么的!”
  温柏鄞张张嘴,“……”他咳嗽两下,才发出一点声音,“我知道,但不是现在。”
  邢谚意识到什么,手掌握紧,“你这是骗他。”
  让温白苏受不了主动出声喊他们的疼痛该有多恐怖?温柏鄞根本不会在第一时间进去。
  他骗了信重他的弟弟。
  被挑破心中的想法,温柏鄞的面色颓废,按着邢谚的手却没有任何放松:“只有这样,是对白苏的身体最好的。”
  邢谚视线扫过周围,只见其余温家人毫无异色,显然是支持温柏鄞这种想法的。
  他想起温白苏一直以来的消极治疗。
  温白苏他想的……
  从来都是享受生活过后,迎接死亡。
  温家人强留满身病痛的他留存于世,他撑了二十二年,终于撑不下去了,而这个时候他拥有了存活的希望,代价是百倍千倍的痛苦。
  温白苏是怎么想的呢?
  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是不是也想过——死亡。
  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
  ·
  汗水划入眼睛,应有的刺痛感好似不存在,温白苏痛苦的辗转反侧,他喃喃启唇。
  强烈的疼痛已经接过了声带,他发不出除了痛苦呻·吟外的任何声音。
  温白苏恍惚的想——哥哥,你怎么还不过来。
  好痛啊。
  改造液效果像极了他本身的病痛,都是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血肉从里至外的被碾碎,最强烈的那一瞬间,嗡鸣声骤起。
  恍惚间,温白苏听见他发出尖锐的痛喊。
  他在喊谁?
  爸爸、妈妈、哥哥,还是爷爷?
  心脏好似被碾碎,他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精神好似被雾气遮掩,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我好疼啊……”
  温白苏无意识的喃喃,“为什么还不来,我好疼啊……”
  ·
  温白苏痛呼的同一时刻。
  邢谚猛地站起身,“你们什么想法我不管,我要去陪着他,听他的想法。”
  被甩开的温柏鄞撞到桌角,疼痛让他变了下脸色。
  “来人。”
  温昌鸿冷肃的声音响起,立即就有保镖大步进入。
  认识后就分外和煦的老人看着邢谚,“请三位好好坐着,等待我孙儿的康复。”
  邢谚闻言面色微变,这才注意到他爸妈面上的不忍,他爸甚至已经走到了门口附近,却还是被人给按回了椅子上。
  谭永君紧攥着闺蜜的手,声音悲伤:“昱彤,你们这不是爱白苏,你们这是在折磨他啊!”
  韦昱彤避开她的视线,“他会理解我们的。”
  这话出来,邢家三人觉得难以理解极了。难道就因为孩子会理解,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违背他的想法吗?
  温博远语气平静:“我们是在救他。”
  只要能活下来,多少的痛苦都是应该的。
  ·
  又一波的痛苦席卷而来,温白苏撞击着自己的身体,试图用外界的疼痛压抑住体内的。
  混沌的脑海中,一片迷雾被吹散。
  温白苏这一刻无比清楚,他的家人不会过来。
  注射药剂之前所有话语都是骗他的,他们只是想让他不抗拒治疗。
  “哈哈哈哈——”
  饱含痛苦的笑声透过监控播放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温白苏该明白的。
  他的家人早就在一年年的救治中疯魔,他们只在乎他能否活下来,至于治疗过程的痛苦,那是应该的,那是通往生路的考验啊。
  可他不想接受考验……
  脑海里浮现一个温柔的身影,温白苏几乎是用尽全力:“邢谚——”
  这一声堪称凄厉,“邢谚,让我死——”
  温白苏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无力的蜷缩着身体,疼痛搅乱了他的神思,他喃喃:“邢谚,我好想死啊。”
  ·
  “嘭!”
  被那求死声震撼的房间里,猛然响起的击打声惊醒所有人。
  邢谚眼神狠厉的挣脱困着他的人,刚还拘束他的椅子,被他狠狠地砸到了保镖的脑袋上。
  周围的保镖看得头皮发麻,面对邢谚,面对温白苏的爱人,他们束手束脚。
  温柏鄞看着屏幕里的弟弟。手指颤抖:“你去了,他可能去活不了了。”
  听着这话,邢谚握紧手中的椅子,却毫不犹豫,“我只听他的。”
  哪怕是送爱人去死。
  ·
  撞击声响起。
  温白苏泪眼朦胧的抬头。
  模糊的视野里,站在门口的男人分外沉默。
  温白苏声音干涸,“邢谚……”
  邢谚回过神来,他猛地将房门从里锁上,快步到温白苏身边,小心的伸手抱住他。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温白苏几近于贪婪。
  好像过了好久,好像疼痛都轻缓,他习惯性露出安抚的笑:“你来了。”
  邢谚声音哽咽,“我动作慢了点,你别生气。”
  在他的口袋里,装着被封存的止停剂。
  “邢谚,我好疼啊。”
  温白苏攥紧手下的衣服,青筋跳动好似随时会爆裂。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大沽大沽的鲜血就这么淌了出来,将邢谚胸口的衣服染红。
  邢谚听见这话,心都要碎了。
  他握紧口袋里的止停剂,“白苏,白苏……你再和我说一次——你的决定好不好?”
  温白苏缓了缓,一字一顿:“我不要治疗了。”
  能活,就活,不能活,让他去死。
  “好。”
  邢谚声音干涩。
  他手几乎是发着抖的拆开止停剂,从来都没有打过针的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或许,也有他的私心在阻止他下手。
  温白苏听见门被人敲响的声音,或许外面正有人拿着钥匙打开房门。
  他握住邢谚的手,猛地扎下。
  针剂被飞快推入,打开房门的一行人怔在原地。
  温家人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脑海空茫。
  “让让让让。”
  谭永君挤进来,毫不客气的把温家人和所谓的专家往外面推,“你们都走开,别打扰我儿子休息!”
  她叉着腰,横眉冷目:“你们真是疯了。”
  明明温家人那么爱白苏,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狠心坐视不管的。
  白苏那么疼啊!
  她还以为、还以为温家人清醒了,知道过往的行动过激了。
  ·
  体内的疼痛一步步退离,温白苏闭着眼睛,大脑还是一阵一阵的刺痛恍惚。
  他听见家人的辩驳,听见干爹干妈的生气,也听见邢谚温柔的安抚,他闭着眼睛,疲惫好似要将他拖入更深层次的睡眠。
  改造液带来的疼痛一步步退离,再次占据上方的,只有心脏处的手术痛楚。
  不完全的改造过程对他的身体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这在预料之中,他的家人说谎,从来都不是欺骗隐瞒之类。
  他们只是含糊罢了。
  门口的对峙还在继续,邢谚看着温白苏蹙起的眉,冷喝:“闹够了没有。”烟杉厅
  声音忽而一顿,众人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
  才吐过血的温白苏脆弱的好似水晶花,被高大的男人拢入怀中,只露出些许衣角在外。
  邢谚擦去温白苏唇边的血液,他轻声:“白苏,我们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