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原以为自己一个不受重视的素人,不会得到这个机会,万万没想到节目组竟然派云汀亲自cue了他。
  还好因为喻媛之前三番五次的嘱托,他虽然对solo没抱什么希望,但也做了适当的准备,这会儿便接过节目组送来的吉他,坐在椅子上低头调试。
  “不要伴奏么?”姚宛意识到什么,“还是原创曲目?”
  台下更吃惊了——名校学霸两周速成唱跳,没想到还自带唱作的隐藏buff。
  唯独云汀不显得意外,问:“这首歌叫什么?”
  江南峤抬眸看他一眼,答道:“《天王》。”
  作者有话说:
  写作“初舞台”,读作“给老婆当面告白” 7
  ps:“峤南江浅红梅小,小梅红浅江南峤”出自苏轼《菩萨蛮·回文》,也是小峤名字的出处。
  第17章 他的天王
  话音一落,全场都随之愣怔了一秒。
  谁都知道江南峤是云汀的迷弟,甚至不惜为了他暂时放下学业,跑来参加选秀;海选时就追星成功,初舞台又被偶像本人cue了solo……如果说这些情节还不够偶像剧,那么眼下的这个歌名,就实在是无法不惹人遐思了。
  偏偏江南峤看向云汀的眼神坚定无比,众人一时间都忍不住暗自慨叹,这位迷弟的真爱程度还真不是装的。
  实际上,只有江南峤自己心里清楚,他这话一出口,听起来掷地有声,其实不过是一时之勇。
  尽管上台前被喻媛反复叮嘱了好多遍,但理智始终令江南峤认为自己的solo机会非常渺茫,万万没想到会突然被云汀cue到。
  他平日里喜欢自己瞎写点调子,日积月累下来,也攒了不少现成的,这会儿可供选择的曲目其实并不少。
  云汀开口之前,江南峤的内心尚且还存了几分犹豫,然而就在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便鬼使神差地脱口说出了这两个字。
  以往总是站在舞台上被他仰视的人,如今正坐在台下,注视着台上的他。
  他的神色温柔又认真,江南峤无法共享他的目之所及,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知道云汀的视域正在被他填满。
  这是何其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江南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它迫不及待地向他传达着一种莽撞而无可抑制的冲动——
  他要把于他而言最特殊的心声,唱给彼时远在天边、此刻又近在眼前的,他心底最特殊的人。
  这一连串冗长的心理活动,其实不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台下兴致勃勃的吃瓜群众们自然听不见这些,他们兴高采烈地鼓起掌,多少带了几分起哄的意思。
  就连方才一直无比淡定的天王本人,在听到这个歌名之后,都略带惊讶地轻抬了一下眉角,显然对接下来的歌曲内容颇感期待。
  导播室里,倏然捕捉到他神色的喻媛,心口也跟着跳了跳。
  台上的男孩垂眸拨弄了几下和弦,低声开了口:
  “小时候老师问我有没有梦想,我脱口而出,我想要做一个天王。
  “并不是羡慕他拥有掌声和灯光,只是很向往,他笑容恣意飞扬。”
  依然是他最擅长的北方民谣风格,并不复杂的曲调,贴近白话的歌词,却总能在开口的一瞬间,抓住所有听众的耳朵。
  “天王,他站在舞台中央,享受千万道目光,迷恋或者景仰。
  “天王,他像星星一样发亮,载着多少人的盼望,飞向远方。”
  少年人的中音,干净又温暖,没有什么华丽的技巧,听起来反而格外舒服。
  “长大后没有人再问起我梦想,成年人的字典里,早已将它遗忘。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演唱会现场,各色荧光棒,晃得我满眼泪光。
  “梦想,那是孩子的糖霜,二十郎当,再谈这个有点儿荒唐。
  “梦想,也就是梦里想想,两个字挂在嘴边,难免有点儿烫。”
  民谣本身的演唱和欣赏门槛都低,最大的特点在于引起共鸣。江南峤外表看着冷峻,头上又顶着一大串金灿灿的光环,偏偏唱起歌的时候,气质又变得截然不同了。
  他拨弄着简单的和弦,随意地开口,平易近人得像个街头拐角处讲故事的人。
  这故事不仅唱着他自己,也映着太多台下人的影子。
  “天王他轻轻唱,歌声谈起过往,他是不是也曾经像我一样彷徨?
  “追逐的路上,有没有汗水湿衣裳?是不是也有人,曾嘲笑他痴妄?
  “如果他没能成为天王,他会不会在哪间酒吧做个驻唱?
  “如果他没能追到那束光,他会接受庸常,还是永远倔强?”
  喻媛已经不由自主地愣怔在导播间里,她有些出神地看着reaction机位切来切去,每一个镜头里的反应都相当精彩。
  “演唱会散场,我回到人海茫茫,假装自己在舞台上,是一个天王。
  “台下没有荧光棒,座椅空空荡荡,没事儿,别慌,我做我自己的天王。
  “天王,我站在舞台中央,为自己鼓起掌,给自己打好光。
  “天王,我在夜空独自发亮,想象他的模样,尽量让笑容飞扬。”
  特写镜头给了云汀,此时此刻,他却难得没笑,而是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认真神色。
  演唱结束,江南峤站起身来,朝台下鞠躬,沉寂的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
  其他人的感触不一定有多深,但对于在场的练习生而言,这首歌的代入感简直太强了,仿佛每一个人都成了故事里的主角,设身处地地体会着其中那份追逐与迷茫。
  再加上这是在选秀初舞台的现场,气氛烘托到这里了,又都是群半大不大的男孩儿,这会儿不少人都忍不住开始眼泛泪光。
  “我……真的没想到能在选秀舞台上听到这样的歌,竟然梦回了几分钟我的少女时光,”创作者大多都是感性动物,姚宛拿纸巾沾了一下眼角,又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小朋友,害得我妆都花了。”
  谭可儿拿起话筒,饶有兴味道:“这个‘天王’,指的是谁啊?”
  明知故问。
  方才还有些伤感的现场氛围,立时因为这句话而散去了些许,转而变得八卦起来。
  “是一个意象吧,”江南峤看一眼导师席,回答道,“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一个仰望的目标,那个人就是你的天王。”
  台下再次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克制的轻呼,导播室的喻媛则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虽然故意避开了没明说,但效果好像比明说更直白了。
  “一开始你很向往他,想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江南峤接着说,“但理想和现实终究是有差距的,这个过程中,你经历了挫折与失意,但也收获了成长,你逐渐意识到,不是每一个人都一定要成为舞台上的那个天王。”
  “但是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世界里的天王。”云汀突然接了一句。
  “你知道吗?我刚才看你抱着吉他坐在那里,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个年纪的我,那时候的想法都跟你现在差不多,”他望向江南峤,眼底漾起浅淡的笑意,“迷茫,挣扎,但又不肯轻易放弃。”
  江南峤同他对视,一时有些怔忡。
  这首歌唱得突然,他没来得及设想云汀听到它时会是什么反应,但就算有机会,他大概也完全想象不到,云汀开口提及的第一种情绪,竟然会是“共情”。
  江南峤看向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向下游弋,然后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颈间。
  那里有一道扬长的疤痕,此刻大约是上了厚重的遮瑕,没有平日里那么打眼,可江南峤却对它再熟悉不过。
  关于那个时候的云汀,江南峤和所有置身事外的人一样,只能通过八卦故事去窥探其中的一角。
  它们煞有介事地讲述着如今不可一世的天王夕日的狼狈过往:身处没名气的小组合,因为一副好皮囊被不怀好意的金主盯上,他倒是年少轻狂,不肯委曲求全,非得跟对方硬碰硬,后果也可想而知——
  被公司全面雪藏,连累了整个组合的发展,昔日相依为命的知己好友也因此叛逃……
  娱乐媒体的口吻总是浮夸又烂俗,外人并不知道这其中几分真假,但云汀的脖颈上那道人尽皆知的伤疤,无疑是对这些过往的无声印证。
  毋庸置疑的是,那时候的他,分明身处最好的年岁,却经历了人生中最晦暗的一段时光。
  这些也是江南峤的歌里在寻求的答案——
  尽管歌词里用了那么多个疑问句,但其实不用任何人开口解释,就连提问者心底都明白,事实已经给出了无声的回答。
  显然,当初那位同他一样追逐的少年,并没有接受庸常,他的那份倔强与坚持,也终究让他得以捱过漫漫长夜,刺破属于他的天光。
  这些原本都是不言而明的事,可当事人还是如此坦诚而直白地给了江南峤想要的回应。
  “可惜没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云汀笑道,“如果那个时候的我,有机会听到你现在唱的这首歌,大概也会感觉多了很多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