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关系 第49节
  “你们小年轻就是不着急,早找早结婚,多生几个娃娃养才有意思嘛。”
  “嗯,谢谢姥姥。”
  姥姥逢人就爱催婚,方远默早见怪不怪,看陈近洲不介意,他也没打断。
  隔壁叔叔婶婶走亲戚去了,这几天的饭都由方远默负责。
  他洗了手去厨房,陈近洲本想帮忙,被姥姥硬拽了下来。
  听着厨房的炒菜声,姥姥直接问:“小陈呐,我们家默默的女朋友,你见过没有呀?”
  陈近洲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在方远默脖子上犯的“错”。
  “见过。”他说。
  “是什么样的姑娘啊?”
  “他没和您说?”
  “那个娃娃,一提这事就不爱聊,我说瞅瞅照片,他说没有。他一个摄影师,咋可能没照片嘛。”
  “大黄他都拍了那么多,喜欢的姑娘,他咋可能不拍。”
  陈近洲:“也许是害羞。”
  姥姥:“有啥害羞的?”
  陈近洲自言自语:“怕您不同意。”
  “有啥不同意的,他喜欢就成,日子是给小两口过的。”
  陈近洲笑了一下,没说话。
  “是啥样的闺女啊?”
  “挺好的。”陈近洲隔了几秒,“很喜欢他。”
  “那就行嘛。”姥姥叹了口气,“小陈呐,我们家的情况,默默跟你说过吗?。”
  “大概说了些。”
  “我都懂,你们现在搞单身主义,不喜欢催婚。但我年纪大了,没法陪他一辈子。”
  “我也知道,这些年他在叔叔家并不好受,以前我们默默是个多活泼的娃娃啊,他那么多朋友,自从他爸妈……”
  姥姥欲言又止:“哎,我催他就是希望他有个伴,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也能有人陪他说说话。”
  姥姥哽咽:“这么些年,我每次问其他有没有交朋友,他都敷衍我。你是独一个,他能说出名字,还愿意带到家的朋友。”
  “我一把年纪,多半条命都入土了,我不图别的,就想我们默默开心点,能有个家、能有个人陪他。”
  陈近洲的视线从厨房的背影滑回来,对着聚不上焦的眼睛:“您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他一辈子的朋友。”
  吃过晚饭,陈近洲就此告别,姥姥拿出了两块蛋糕,非让他带回去吃。
  方远默领着很近和大黄送陈近洲,刚出了院子,俩孩子顺着反方向跑,转眼到了河边。
  陈近洲坐了下来,方远默在他身边坐。
  陈近洲拿出块蛋糕,掀开递给他。
  方远默说了“谢谢”,叉了一块含嘴里,又叉了一块。
  准备咬第三口,方远默一转头,陈近洲正看着他。
  他舔舔嘴角,叉子伸过来:“你吃吗?”
  话刚落,他又觉得不合适。
  叉子转向自己唇边,方远默伸着脖子看袋子:“里面还有没有多余的叉……”
  手腕被握住,贴到嘴边的塑料叉移了过去,含进了陈近洲口中。
  只有两秒,握着的手迅速放开。
  许是太久没触碰了,全身细胞都在反馈皮肤的感受。
  他好想,太想了。
  方远默拼力忍住,低头叉蛋糕,塞了好几口才稍微平复了些。
  河边的风顺着耳边吹,一盒蛋糕吃完,人终于缓和下来。
  “我终于知道你的话痨怎么来的了。”陈近洲收走蛋糕盒,“随姥姥。”
  方远默:“你和我姥姥聊什么了?”
  “聊了你女朋友。”
  “…………”
  方远默舔着奶油嘴唇,眼神往大黄和很近那儿飘:“有什么好聊的。”
  “放心,没说他坏话。”
  方远默:“……”
  你肯定也不会说。
  陈近洲:“你会和你姥姥出柜吗?”
  “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方远默:“她最大的梦想,是看我娶妻生子,如果她知道我永远无法喜欢女生,应该会很难受吧。”
  陈近洲:“你会为姥姥妥协吗?”
  “你指的妥协,是什么?”
  “很多,比方说……”陈近洲停了停,“为了老人家开心,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当然不会了!”方远默毫不犹豫,“这属于骗婚,怎么能拉别人下水呢。”
  方远默侧过去,看他的反应:“干嘛这样看我,我不是逞英雄,也没说大话。”
  “没说你逞英雄。”陈近洲和他对视,“相反的,我觉得你很勇敢。”
  “你就不勇敢了吗?难不成你还……”方远默闭了嘴,“算了,没事。”
  气氛安静了一阵,他明明没问,陈近洲却回答了。
  “以我现在的能力,如果出柜,我爷爷能有一百种方法折磨我,还有我身边的人。”
  “好夸张。”方远默当他玩笑。
  陈近洲:“我爸就是同性恋。”
  方远默呼吸骤停,甚至希望他仍在开玩笑。
  陈近洲没看他,视线停在河边:“当年,我妈怀了我,我爸还和一个男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就连我妈生我那天,他都没去。”
  “后来我妈大出血,没能下手术台。他姗姗来迟,看到我妈的遗体才追悔莫及。在愧疚和懊悔中度过了五年,最后,自己结束了生命。”
  心口连续被扎,方远默一时不知怎么表达。可死者为大,说什么都晚了。
  陈近洲转回轻飘飘的口气:“方同学,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
  大起大落的心情,方远默有点生气,但也松了口气:“学长,你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特别是父母。
  “没开玩笑。”陈近洲拽了根脚边的枯草,“我上面说的,都是我爷爷的原话,没有半点加工。”
  “在他的故事里,我爸就是一个风流、胆小、懦弱、不负责任,还骗婚的渣男。”
  “你的意思是,你爷爷骗了你?”
  “谁知道呢。”陈近洲碾碎手心的枯草,“至少在我仅有几年记忆里,我爸不是那样的人。”
  风吹散枯草,空气里有干燥的沉默。
  方远默:“你在报复吗?”
  陈近洲:“报复什么?”
  “就是,类似家长越介意,越不想你怎么样,你就越要和家长反着来。”
  “方远默,我是成年人,不是青春期。”陈近洲说,“我非常确定,我天生就是同性恋。”
  “如果有一天,你谈恋爱或者结婚了。”方远默垂下眼睛,“记得告诉我。”
  “干什么?”
  “我不想毁了别人的家庭。”
  方远默拽了根干草,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心,肉眼难见的细微伤口,隐隐传来刺痛。
  “也不想成为你爷爷故事里的那种人。”
  毫无预兆,方远默被勾住腰,抱到了陈近洲腿上。挑他下巴,牙齿用力磨痛喉结。
  方远默疼得绷紧神经:“不行、别在这里……”
  陈近洲变本加厉:“没有人。”
  “有大黄和、不远,唔嗯!”
  “不敢见人,还不敢见狗吗?”
  陈近洲似是惩罚,纽扣用力扯开,沿着喉结一路往下咬:“就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方远默牙关紧闭,疼到颤抖。
  陈近洲并未停止:“我没那么恶劣,也永远不会做出那种事。”
  陈近洲贴他耳边,撩开他细软的头发,说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话:“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柜了……”
  “一定和你有关。”
  他们在河边接吻,来发泄不敢公之于众的秘密。从报复到温柔,从抗拒到接受,吻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方远默掀起眼皮,望向他的眼睛。